11.每个人都有痛苦(四)
丽景的花园几乎没什么人。
孟旅坐在餐桌旁，浓绿的棕榈科灌木是一道天然的屏风，从大堂伸出来的廊柱上爬满了绿篱，餐桌旁边放着插花和落地的led灯座，灯光是幽幽地变换着颜色。这个下沉的小餐厅旁边是一条送餐的甬道，再旁边是水池，幽深的湖水向远处伸出去，水面有轻柔的波光。
她捏着脖子上的项链，低垂着头。已经八点五十分了。
从廊柱伸出来的楼梯出现轻轻的脚步声，她的视线马上随着声音移动，辛彻穿着白衬衫，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餐桌前。
“他没来。”孟旅的脸上都是失望，“我觉得地点的选择太保守了，没有把握，他不会轻易动手的。”
辛彻拉开她对面的凳子坐下，他脸上带着浅浅笑意，说：“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这个夜晚不会浪费的。”
一辆餐车从湖边的甬道推了过来，服务员在桌上点了蜡烛，摆上餐具和佐料碟，然后才从餐车里依次取出一样样菜品，放在桌子上。烤龙虾，迷迭香烤三文鱼......食物在蜡烛的灯光下显得色香尤佳。
“你是故意把地点选在这里的吗？”孟旅问，她稍微打起精神，露出一个笑容。但是仍是显得沮丧。
“不是。但是他们的海鲜很有名，我已经向往很久了。机会难得。”辛彻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在孟旅的杯子边轻轻碰了一下。
——
天下着雨，孟旅撑着伞，站在警戒线外面。辛彻站在他旁边。警戒线内是忙碌的警察。
第二天的时候，她的诱饵行动被证明没有失败。因为怕布莱克起疑心反而躲起来，她选择的路线和停留点都没有摄像头，也不安排监视的人。但是根据对出租车公司的调查，有一个司机反映的确有一个“有点异常，带着墨镜，大胡子”的人乘坐他的车跟着另一辆车到了丽景白宫。根据时间和人像的对比，确认是布莱克。尽管警方之前一直坚持在加城里搜不到布莱克，认为他已经出逃。
这是意料中的意外，证明布莱克还在她附近潜伏着。至于他为什么没有动手，辛彻和孟旅也不再思考了，他们的陷阱并不是完美的，这本来就是概率事件。不过辛彻倒是不保留任何耐心了，确认布莱克还在加城后，他雇佣了一个职业寻人公司悄无声息地在加城的夜里搜索着......流浪者、垃圾场、天桥、公园......在那一个夜晚，他们在废弃车场里一辆废弃车上发现了布莱克的尸体。
他死了。尸体放在车里，车上放着报纸，身边堆积着未处理的餐盒和啤酒罐。法医在他后颈后发现了一块电击的痕迹。
这事情真是越来莫名其妙了。辛彻看着孟旅，她的面容在雨水里溶解，变成模糊的困惑的表情。
“我只是个普通的留学生。”她说。
“是的，别忘记你的任务，我们回去吧。可以安心继续我们的竞赛项目了。”辛彻想拍拍她的肩膀，但是雨帘阻挡了他伸过去的手。
回家以后，一连好几天她都做了噩梦。在无边的黑暗里，布莱克的湿淋淋地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她转头就跑，又撞上了布莱克。他湿嗒嗒的手搭上了她的脖颈，那冰冷的湿腻的感觉吓得她浑身颤抖，她低着眼睛看着她脖子上的手，发现那他手上的水变成一颗颗鲜血，汇成一股暗红的流体，沿着她的脖子滴答滴答地掉下来......
当她拼命挣扎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仿佛的泡在汗水里，噩梦的余惊让她心悸，她环视了室内，总觉得在黑暗中有什么凝视着她。她坐了起来，打开床头的灯。现在离天亮还有一会，她已经没有睡意了，索性起床看书。
老人家睡得不深，早上五点钟，老太太就起床了。洗漱完，她下去客厅里。发现厨房里有响动，她凑近一看，是孟旅这丫头片子。
“小旅？”她喊了她一声。
孟旅回过头来，向她问好。老太太一看，发现她在煮东西。
“昨晚还是睡得不好吗啊？”老太太心里担忧地问。
“嗯。不过我很好。”孟旅点点头，跟老太太说，“我有个朋友说，不开心的时候，亲手做一顿饭，心情会好很多。现在你出去兜两圈，然后回来吃面。”
孟旅最近因为针对她的袭击的事情，整个人很憔悴，之前还因为害怕连累他们夫妇要求搬出去，因为他们强烈反对才作罢。如今犯人已经死了，她的情况却没有什么改变，反而更恍惚了。大概是因为无故惹上这样的事情焦心。这时候他们学校的课程快结束了，他们的课程变少了，孟旅因为没办法克服这样沮丧的情绪，请了假。因为她平时在课业表现优秀，学校显得特别宽容。不过令老太太感到一丝安慰的是，她没有沉湎在忧郁里，而是积极接受了心理干预。
老太太说：“浇面吗？”
孟旅说：“是啊。”
用完餐后，孟旅出门了。今天是小组成果汇报的时间。两年里，她头一回感到时间多得不知道怎么办。她没再去上班，这段时间虽然有点异常，她还是没有落下她任何一个学习任务。
这时候已经12月了，加城的天气还很宜人。孟旅走在街上，感到身体发冷，她没有刻意去想，但是关于布莱克曾在这儿附近，持之以恒地监视着她的回想总是不断涌上来。她搂紧了风衣。
汇报会在学院会议厅举行，她到达的时候，会议厅已经坐了一半的人。在前排的位置，她果然看到了陈近。那里坐着学院一些老师，还有一些特别邀请的嘉宾。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她看到卫他们几个占据会议厅一角，几个人都在检查材料。她走了过去，黛儿首先发现了她，小声地向她打了招呼。
“还好吗？”黛儿问她。
“还不错。东西没问题吧？”孟旅问。
几个成员都抬起头依次向孟旅打了招呼。入座十五分钟后，汇报开始了，每个小组按照抽到顺序依次上台。他们在后面。孟旅一边听着别的组的汇报，一边注意到卫在间断地咳嗽，似乎喉咙很不舒服一样。她转过头，看见坐在后面的卫，穿着一件立领的衬衫，还打了领带，精神也很好。他看到转头过来的孟旅，微笑点了点头。他是今天他们组的主讲人。她问坐在她身旁的黛儿：“卫怎么了？”
黛儿摇摇头：“大概喉咙有点不舒服，但是他能坚持的。”
果然卫上去后，几次想要咳嗽，都憋了回去。他的汇报很顺畅、逻辑性很强，坐在前排的老师和嘉宾都不住地点头。汇报结束后，屏幕上投出他们小组成员的照片和名字。
老师惯例做了几句点评，嘉宾提了几个关于公式计算、数据库来源的问题，汇报就结束。孟旅也松了一口气，嘉宾没有刁难他们，这说明他们做的足够了。再看他们组成员，每个人神情都很轻松。企业管理是一门大课，汇报结束也意味课程结束了。
授课教授作了总结发言后，汇报总算结束，人群三三两两走出教室。人走了大半后，孟旅还在座位上。
陈近师兄在前排回头，一眼就看到了她的位置，远远向她挥了挥手，往她走过来。
“最近怎么样？”他问。
“很好。”
“作业做得不错，过几天放假了，你有什么计划吗？”
“在加城过。”
“家人没有让你回家吗？”
孟旅笑着摇摇头，陈近不再多问。
“这样吧，一月你可以来纽约，临近新年，我们哥地大学留学生有个聚会，可以认识几位经济系的师兄师姐。纽约挺好的，你还没去对吧？”
孟旅点了点头。
“就这么定了，我给你安排住宿和行程。”陈近高兴地说。
这时候，有人喊了陈近，催促他离开。陈近应答了几句，转过头对孟旅说：“电话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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