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写着写着想吃月饼了
中秋佳节，如期而至。
道路上，处处张灯结彩。遍街的店铺，琳琅满目的商品，供人游乐的摊位，应有尽有。行人如织，大多是结伴同游，与亲友共度佳节。
在这一天，十皇子计划的最后一步，也即将进行。
小梅从头一天起，就已经做了不少月饼。有些是她自己做的，有些是和明妃娘娘一起做的，有些是和十皇子一起做的。我自知自己无论尝试做什么食物，最后都能做成药味，便没有参与其中，只作为评价者围观了他们的成果。
一眼看去，小巧玲珑的便是小梅做的，个大饱满的便是明妃娘娘做的，而那一大堆奇形怪状，不成样子的，自然就是出自十皇子之手。
“你这搞出来的都是什么东西？”我朝他翻了个白眼。
“我觉得我做的挺好的啊……”十皇子大言不惭道。
“那你就负责把它们全吃掉，这次可别又藏起来放上个三年五载。”
“平子你不吃吗？”
“不要！”
“啊……”十皇子面露悲伤神色，“不就是卖相差了点吗？吃到肚子里不都是一个样？”
“反正我不会吃，要吃你自己吃。”
“可是，我做了这么多，一个人哪吃得完？”
“所以说你做这么多是为了啥呀？”我指向桌上那堆比明妃娘娘和小梅的作品加起来还多的畸形物，无奈道。
十皇子可怜兮兮地望着我。“难受，我做这些月饼，其实就是最想让平子你吃啊。”
“我能拒绝你这份辣人眼睛的好意吗？”
“哈哈。”明妃笑了笑，从桌上拿起一块十皇子做的月饼，说道：“行了行了，余儿你别慌，母妃也帮你吃点。”
说着，她便咬了一口。“其实单就味道来说，还是不差的。徐太医也请别嫌弃他，试上一试吧。”
明妃娘娘一开口，我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我在那一堆歪瓜裂枣中挑了半天，最终拿起一块勉强看得出形状的，闭着眼将它放进嘴里。
嗯……不算有多美味可口，但也不至于令人难以下咽，馅料还正是我喜欢的种类，食用感受的确不坏。我咀嚼了一会儿，将其咽下，一睁眼，正对上十皇子期待满满的眼神。
“怎么样怎么样？”他兴奋道：“好不好吃？”
“还可以吧，不难吃。”我就事论事，实话实说。
“太好了！”十皇子转身，从桌上搬起那堆“月饼”的一大半塞进我怀里。“这些都给你，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我不要！”
我们闹腾时，明妃娘娘开始一一试吃三人所做的月饼。
“果然还是小梅做的月饼最为可口。余儿做的虽然其貌不扬，但口味不错。倒是我做的……”明妃长叹一声，“唯有个子空大，内里实在不堪，口感平庸至极，真是令人惭愧。”
“怎么会？”小梅忙道：“明妃娘娘一向很擅长做点心，我以前从娘娘那儿学到过很多，还请娘娘不要妄自菲薄。”
“没有妄自菲薄，我的手艺是真的已经大不如前了。”明妃娘娘笑叹道。
“小梅说得对，母妃做点心那叫一个好吃！”十皇子也附和道：“说起来我也还没试试你们俩做的月饼呢，快让我尝尝吧！”他一手抓过一只月饼，大口吃起来。“吼呲吼呲……”他包着满满一嘴月饼，说话含糊不清，我想他应该是在说“好吃好吃”。他将一嘴月饼吞下肚子，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边。“明明这么好吃！母妃你还说你手艺大不如前，开玩笑吧！”
“是你们嘴巴甜，吃什么都说好吃。”明妃娘娘脸上又添几分笑意，说着招呼我和小梅：“你们俩也快来吃点吧。”我俩也不推辞，开始吃起来。无论是明妃娘娘做的还是小梅做的，都别有一番风味，很是美味。
“都很好吃。”我夸赞道。
“是的，很好吃！”小梅也说。
明妃娘娘温柔的眼神在小梅身上流转，突然轻笑着问道：“我怎么觉得小梅最近比以前开朗些了？是遇上什么开心事儿了吗？”
小梅闻之一愣，又有红晕爬上脸颊。我和十皇子心知肚明这是出于钟传雪的原因，连忙在她失态露馅儿前，抢先一步挡在明妃娘娘眼前，拼命掩饰过去：“啊……应该是因为我们明天要一起出去玩，小梅心里高兴，所以说才显得开朗吧。”
“哦，我都忘了，你们今天要一起出去。”明妃娘娘恍然大悟道。“我真是糊涂了，明明你们才向我提起过。”她向小梅招呼道：“小梅，过来，我帮你打扮打扮。”
“咦……”小梅忽而又回到了以往羞怯而吞吞吐吐的样子：“这……这怎么行？哪……哪有让娘娘帮我打扮的道理？太没大没小了。”
“你客气什么？”明妃娘娘和蔼地说道：“你服侍我这么多年，就像我的女儿一样，何必拘泥？既然你们要出去玩，女孩子家，不打扮好看点怎么行？来，过来，在镜子这边坐下，我帮你弄弄。”
“可是，我们要明天才出去……”
“明天再弄就怕来不及，今天先试着把胭脂水粉，发型衣裳差不多定好，等到明天就会方便多了。”
小梅不知所措，求助似的看向十皇子。十皇子示意她：“没事，去吧。”她这才迟疑地挪了过去，在梳妆台前坐下，任由明妃娘娘帮她梳理头发。明妃娘娘的手指划过她的发尖，掠过她的肌肤，使她的脸红得厉害，不比在钟传雪面前好多少。只是眼神中，除了无措，还有几分感激。
十皇子见她们已经进入属于女人的世界，便拉我走出了静月宫，走到门前的花树边。
“小梅做的那些月饼，有的是要带给钟传雪的。”十皇子欢快地说道：“你说，我要不要也把我做的月饼贡献出来一点给他带去？”
“别，要是把你的那些玩意儿拿出来，他俩肯定就得告吹了。”
“平子好过分……不过算了，现在万事具备，只欠小钟！”十皇子摩拳擦掌：“就等明天晚上，将他一举拿下。”
“你这么自信可以拿下他？”
“那是，我可是有完备的计划！”他拍拍胸脯道：“你只需要配合我的剧本演出就行了！”
我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之前告诉过我的所谓剧本，却越想越觉得不靠谱……
“你确定这招能有用？”我问他。
“当然。”他胸有成竹。“万无一失！”
“我怎么觉得是漏洞百出……”
当天夜里，我们相约在宫城外的柳树下见面。我白天就已经歇假回家，和爹一起享受了半天天伦之乐。晚饭后，我挑了件干净整齐的衣服穿上，赶紧出门了。
我在树下等了一会儿，忽然听到有人高叫一声：“平子——”
那声音毫无疑问是十皇子。
我一抬头，果然见到那三个人从宫城里走出来。十皇子穿了件平民式的衣服，加之他吊儿郎当完全没有皇子的气势，看起来除了相貌不凡，其他几乎与平民无异。钟传雪的衣服也是平民式的，但腰间配着一把刀，整个人器宇轩昂，宛如行走江湖的侠客。两人站在一起，甚至根本分不出谁是主，谁是仆。
但最让我意外的还是小梅。平日里见惯了她穿宫女服装的样子，今天，突见她穿了一件粉红襦裙，俏丽可爱，头发被明妃娘娘梳了个松松的发髻，双鬓还垂着两条清新的小辫。她本来长相不差，今天用上了明妃娘娘的脂粉，更显得容姿端丽。尽管她还是有些羞怯，但这反而更使她添上几分楚楚动人的气质，恍若淡月隐梅，恰似姣花照水。
有如此佳人在侧，钟传雪会有什么反应？我猜测他多半已经被触动了心弦，面红耳赤，不知所措了。谁知我一看向他，却见他还是向平时一样一脸正气。我左看右看，完全没看出他对小梅今日的造型有什么别样的反应。
十皇子歪着脑袋，面带暗示了笑容笑容，问了问他：“钟传雪小哥，你看小梅今天的样子，有什么感受么？”
钟传雪听他这样一说，这才上上下下打量起小梅来。小梅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然而他把小梅打量了半天，只吐出轻飘飘的一句：“和平时穿的不太一样……感觉还是挺好看的。”眼神依然正直，面色仍旧沉稳，岿然不动，泰然自若。
我内心叹道：这直男真是没救了。
十皇子的笑容僵在脸上，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恨铁不成钢的悲愤表情。在钟传雪转过身去之时，我看到十皇子突然把拳头高举过头顶。我连忙按住了他的手，低声道：“算了算了，别冲动，把他脑子打坏了就更救不了了。”
十皇子愤愤放下拳头，脸上的怨念却仍未消散。
“这小子，真是气人。”
“论气人你没资格说任何人，只不过你们气人的方面不一样罢了。”
但被气着的貌似只有十皇子一人，小梅本人不仅没有失落，反而为了钟传雪那句“挺好看的”而暗暗欣喜，眉眼间难掩愉悦之色。我和十皇子对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他们一个吝于表达，一个易于满足，我们也没道理多说什么。
纵然钟传雪的开场表现不太如人意，我们的中秋夜行还是按计划开始了。
四个人，乍一看去，便是普通的好友或兄弟姐妹。我们自由自在地穿过车水马龙，绕过大街小巷。一路上，十皇子和钟传雪吸引了不少姑娘家暗送来的秋波。也有几个男子把或欣赏或狎昵的目光投注在小梅身上，但都被我们瞪回去了。十皇子嘴里一直喋喋不休，叨咕着什么“出宫的手续好麻烦啊”“今晚玩不了多久就得回去”“名探子柯北据说五十年内能完结”之类的闲话。我和小梅就听着，时不时插上两句嘴。
倒是钟传雪一直无话，默默地跟在我们后边，警戒地看着四周。大概他认为自己今天出来就仅仅是为了做护卫。殊不知，他才是今晚故事的男主角。
“钟传雪小哥。”十皇子见他始终不说一句话，说道：“你今天怎么一直当闷葫芦？出来玩就放开点儿，想聊什么，吃什么，玩什么，说出来就是了，你平时不挺能说的吗？”
“啊？劳烦殿下费心，殿下你们随意玩耍便可，属下的任务只是护卫你们的安全，你们大可把我无视掉。”
小梅听他这样讲，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被十皇子抢先了。“谁说你的任务只是护卫了？你也是本皇子钦点的玩伴，当然要加入到我们的玩乐中啦！”
“这……”他还是有些犹豫。
“还有，不要叫殿下了。今天你别把我当皇子，把自己当仆从。咱俩就是朋友关系，我叫你钟小哥，你叫我东方兄弟就行了。”十皇子一只手搭上了钟传雪的肩，和他称兄道弟。钟传雪仍是一副纠结模样，不敢开口。
十皇子继续说道：“小梅自服侍起我母妃以来与我相识近十年，平子与我相识六年，钟小哥你与我相识不到一个月。我们照顾新来的，我今天担待你，说说看你平时爱去哪儿完，我们今儿就去那里。”
“这……”
“没事，大胆说就是了！”
钟传雪沉默片刻，我们以为他是在脑海中挑选适合玩乐之地。然而只听他说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玩。我很小就开始跟着师傅习武，几乎没有休息时间，每天都生活就是练武，练武，再练武。即便逢年过节，也只能闷在师傅家里练武，从来没有可以出去玩的时间。所以……”
我和十皇子错愕了，我们没想到钟传雪的过去竟是这样的。气氛在一瞬间有些尴尬。钟传雪认定是自己的直言造成了窘境，面带愧色地说道：“抱歉，我败坏了十皇子殿下你们的兴致。”
“不……”十皇子自觉戳了钟传雪痛处，结结巴巴地道：“我才该道歉，呃……”
两人一通互相道歉，反而使气氛更加尴尬。十皇子想找个别的话题来缓解缓解气氛，却憋了半天憋不出话。我也绞尽脑汁想找些什么来聊，却也
“那么——我带你去玩吧！”
一句坚决的话语，打破了我们的沉默。
说话的不是我，不是十皇子，当然更不是钟传雪。
我们一扭头，便看见小梅一双杏眼直勾勾紧盯着钟传雪。我们几个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句给惊住了，这样的语气实在不像是小梅的作风。
我仔细一看，才看见小梅的手紧紧攥住衣袖，捏紧的手指微微颤抖。看来她说出这句话，是下了很大的勇气。
钟传雪讶异地眨眨眼，应了一句：“嗯？”
小梅提了一口气，再次开口：“我带你去玩吧，我对城里有哪些好玩的地方还是有些了解的。你不懂怎么玩，那……不嫌弃的话，就让我慢慢教你好了。可以吗？”
钟传雪的神色缓和下来，嘴边挂上了和平时一样的微笑。
“那就麻烦小梅你了。”
小梅点点头。钟传雪前进两步，站在她身边，二人对望，眼神相接，一股温热的水流在二人眼波间流淌。
“平子，”十皇子看着这一幕，突然说道：“我的眼睛好痛。”
“十皇子殿下，”我应道：“我的眼睛也好痛。”
“但是是个不错的展开，不是吗？”
“或许吧，我怎么觉得他们自己已经把火候炒得差不多了？还用你把你那个剧本办出来吗？”
“不行！”十皇子执拗得很：“一定要用我那招才行！”
“我只怕这样会画蛇添足……”
“哪会呢？平子你不要瞎担心！我的剧本可是完美的，不会画蛇添足，只会锦上添花！”他神采奕奕，说道：“准备一下，再等一会儿，就差不多可以开始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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