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烨烨震电（二）
封曾言一见元弘一行人出了刺史府大门，不由幽幽地叹道：“如今可真是房州的多事之秋啊！这庐陵王的事还未了结，又来了这南衙禁军将领叛逃一事，但凡有一件事出了差池，只怕本州都得回家抱孩子去了……”说着，垂头丧气地望着天井外那沉闷阴郁的天色。
“大人，替元将军接风的事，由谁去安排？”缺心眼的户曹主事韦浩本想先发制人推了这档子事，却不想弄巧成拙，又撞在了枪口上！
封曾言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说道：“既是如此，就由你去办吧……”
可怜的司户大人就又莫名其妙地接下了这一口从天而降的大锅，惹得站在一旁的六曹主事皆默默窃笑。
傍晚，由封曾言、长史、司马三人作陪，在天香楼为左武卫中郎将——元弘接风洗尘。
天香楼内，丝竹管弦之声，歌伎舞姬之乐，靡靡之音，好不热闹。元弘与封曾言三人杯斛交错，醉眼朦胧，好似全然忘记了此次前来房州的目的！
“封大人……”元弘打了一个酒嗝，漫不经心地说道，“听说近日庐陵王就被软禁在你这刺史府内，不知大人可有什么打算啊？”
封曾言一脸不解，与王文昭对视了一眼后，轻声问道：“元将军这是何意啊？”
元弘带着些醉意，呵呵一笑道：“我看这庐陵王大势已去！陛下素来不待见他，早就想除之而后快！只是寻不到机会罢了！而今，朝中有人密奏庐陵王勾结契丹，图谋不轨，若果真属实，即便不被下旨赐死，只怕也会被废为庶人！依我看这东宫大位将来迟早是要传于梁王殿下的……”说完，酣然一笑地举起了酒杯，一口饮尽了杯中的琼浆。
封曾言等人未曾料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皆是一窒，而后，只见司马刘承业匆匆起身上前夺下了元弘手中的酒盏，肃然说道：“元将军，你定然是喝多了，否则怎么会说出如此不着边际的话来……”
王文昭见状，不由摸了一下额头，竟发现自己已然在不觉间渗出了豆大的冷汗。这也怪不得他如此紧张，因为这话要是传扬了出去，只怕在场之人全都要人头落地！‘
这元弘是怎么了？即便有些武人的直率性子，也不至于在这种场合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这可是稍不留神就株连九族的大罪啊！’
封曾言见状，急忙摒退了厢房内一众乐手和舞姬，唤来了随行的校尉，吩咐道：“今日元将军怕是喝醉了，有些胡言乱语，你们赶紧将他送回驿馆去歇息……”而后，话锋转向刘承业说道，“刘司马，你权且费心一下，与这位左武卫的校尉一同前去……”
“诺……”刘承业拱手应下，而后，与随行的校尉一同搀扶着步履蹒跚的元弘离开了天香楼。
临走时，封曾言回头看了屋内一眼，眸色漠然，而后与王文昭走出了天香楼。
“大人，请上马……”随行的侍从一见封曾言走了出来，立即上前递上了马鞭与缰绳。
封曾言抬头望了一下夜空，月色如水，繁星缀满夜空，不由幽幽一笑问道：“王长史，你我步行回府如何？”
“也好。今夜月色清亮，正适合信步闲游……”说着，吩咐了侍从牵马跟随，二人兴之所致，沿着倒映着月色的长街往刺史府走去。
途中，王文昭心里想着天香楼宴饮之事，如鲠在喉，几度欲言又止，却终究未曾开口。毕竟，元弘那一番话，可谓是将一直隐藏在水底的那股暗涌捅到了水面！天下人几乎都知道，当年大唐是如何无声无息地湮没在历史长河中，而当今的武周天下又是如何取而代之的！可是，世事无常，在那一波波复唐的热浪被强大的时势镇压之后，似乎连原先那些奉李唐为正朔的朝臣都开始摇摆不定，或随波逐流，或趋炎附势，能始终如一的可谓是凤毛麟角。
身后的马蹄声嗒嗒而来，一点一点的，好似敲进了他的心里，他有些不自知地颤抖，这微妙的动作，却让与他并肩而行的封曾言查知。
“王长史，你可是有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王文昭从沉思中缓过神来，他未曾料到封曾言竟能洞察他的心思，漠然地点了点头。
封曾言很是怅然地捻了捻胡须，兀自向前走着，却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方才听了元将军那番话，你有些心绪不宁了吧？”
“大人，难道你就没有？”王文昭看向他，好奇问道。但是，在清亮的月色下，他并未看出封曾言脸上有任何波澜，好似一波平静的湖水，却又深不见底。
“若我说没有，你可相信？”封曾言说着，突然停下了脚步，眸色森森地打量着身边的王文昭。
王文昭并未说话，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幽幽地说道：“大人，你瞧这夜色，刚才还月明星稀，转瞬间竟乌云遮月……”
“是啊。朝局就如同这月色一般，风云变幻，讳莫如深，我等虽远离京城，却担着替天子牧民之责！眼下，皇帝年逾古稀，东宫之位谁属，尚未可知！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不管将来是谁入主东宫，朝中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所以，皇帝犹疑再三，一直未下定决心立谁为嗣！其实，在我看来，觊觎皇位的又何止梁王一人，只有立庐陵王为太子，天下人才能信服！毕竟，他是先帝临终前亲自选定的继承人，这一点，只怕是朝中的很多大臣都没有想明白的！”
“大人……”王文昭有些动容，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封曾言有些庸若无能，没想到，他竟将朝局看得如此透彻，真可谓是大智若愚！原来，痴傻不知的人是自己，一想到这里，他不禁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突然，寂静的街道上闪出一个人影，踉跄地走了几步后，随着一声闷响，此人竟呈弧线状应声倒在地上！
随行的侍从见状，上前查看了一下，回头对封曾言说道：“大人，此人身负重伤，昏倒了……”
旋即而至的封曾言上前一看，只见地上这人全身上下多处带有刀伤，淡咖色的园领袍上沾满血污，气息奄奄，似乎奔亡了很久。
“你查看一下，此人身受如此重伤，想必是另有隐情……”王文昭打量着此人的衣着，不似寻常之人，于是，正色吩咐随行了随行的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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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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