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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望舒化龙


每当有月光滑过我的身体,尖利的爪牙和琉璃一样瑰丽的鳞片就会闪现,长长的尾划过一道近乎完美的弧线,在深潭之中溅起巨大的水幕,能将这一方天地遮盖。

        我发出浅浅的蛟吟,享受这月光下的一切,百无聊赖地摆动自己的尾巴,一下一下。

        我说,东姬啊东姬,我有好久没有看到你了。

        几片浅粉色的花瓣飘落到我的背上,与那层密密的鳞片重合,好像它们本来就长在我背上。

        我又说,东姬啊,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不知道等今晚过去,我又会变成蛟的模样回到水底吗,你一年只来一次,你不和我说话,没有人和我说话了。

        山谷中的风声呜咽,月色都被侵染成蓝色,天空中却密密匝匝地降下一片雪白,那是东姬今年带来的第一批花朵,纷纷洒洒伴着清冷的月光降临在我的身上。

        我想要金色的花瓣,那样我会看起来像一只真正的龙,你看,现在的我像一条白色的大蟒蛇。

        良久,我听见东姬轻声的叹息。

        想要变成真正的龙吗……可是,真正的龙是不会笑也不会哭的。

        身为一只蛟,也没什么好笑的。要是,我能变成龙就好了。

        东姬告诉我,往最东边去,得到日的心,你就可以变成龙。

        我抖落东姬带给我的花瓣,露出我一身青色的带着光芒的鳞片。那我一定要得到他的心,哪怕是杀了他。

        山川河流在我身下飞奔,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飞得这么快,每到一个地方,我就会问那里的生灵,这里是最东边了吗,这里有个叫日的家伙吗?

        问到第三千二百一十五次,那个一头白发枯坐在山顶的少年摇摇头,这里不是最东边,这里也没有一个叫日的家伙,只有一个叫月的我。

        他的白发很长,从山顶铺散开去一直垂落到山腰,润泽的发丝像是真龙的龙须,他的身上有一种很舒服的熟悉的味道,让我不至于在听到这话之后就像以往一样掉头就走。

        他说,看样子你赶路很久了,坐下来和我休息一下吧。

        他问我,为什么要找那个家伙,我说,因为我想变成龙啊。

        可是,龙是不会笑也不会哭的。

        同样的话东姬也说过,我摇摇头,比起拥有一身金色的鳞片,还有可以和东姬一起在天上玩耍,不用在那个寒潭一年等她一次,不会笑不会哭又算什么呢。

        那么,少年说,我也可以找你玩啊,而且你也不用一年等我一次,我每个月都在,都陪着你,我虽然很冰,但是和我在一起,你一定会觉得很舒服。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真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他笃定地说,你和我在一起,就是很舒服,你骗不了我的,而且,不能笑不能哭是很惨的,你应该想笑就笑,做龙一点都不好,我喜欢身为小蛟的你。

        真是越说越奇怪了,我才认识他多久啊?

        我起身想走,他却抓住我的尾巴,他说,望舒,你别走了,我一个人在这里也很久了,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他小小一个人,力气却很大,我使劲挣脱才甩开他,他娘们儿唧唧地望着我,他说,我以为你也很喜欢我的。

        我实在气不过,说,不好意思,咱们第一次见面,我和你不熟,再见!

        等我终于找到了日,我问他,你的心呢,麻烦把你的心借给我一下,我想要变成真龙。

        日怔愣了一下,他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我的心,因为很多人想要,我觉得太麻烦,就……把它丢了……

        什么,怎么能随便丢掉自己的心呢?你骗我的!

        我没骗人!日急忙否认,我真的把心给弄丢了,对我们神来说,心本来也不重要啊,丢了就丢了嘛。

        我失魂落魄回到我的寒潭,已经不知道多久没看到东姬,寒潭的水冻结成冰,像是一面巨大的镜子,我低头时,突然发现冰面上那闪闪发光的金色鳞片。

        怎么回事?

        我落到冰面上,更加清晰地看见了我的龙爪、龙须、龙鳞,还有那一对初生的龙角……

        我想笑,却笑不出来。

        我……变成龙了?可是,我怎么变成龙的?

        我抬头,漫天飞雪像极了东姬为我下的花瓣雨,可是山谷之中只有呜咽的风声,再没有清冷又皎洁的月光。

        每一个夜晚,都陪着我的月光不见了。

        那月光虽然很冰,却很温和,轻轻抚过我每一个鳞片,令我无比舒服。

        我突然想起来,那一年山顶上那个白色头发的男孩子,他说他叫月。

        月,不就是日的心吗?

        没有了月光,寒潭只剩冷意,我第一次打了个冷颤。

        我望着空无一物的天空,似乎是有些哀伤,可是,却哭不出来。

        原来,我真的化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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