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主语从句
郁如亦一直等到晚上七点,也没见父亲回来。他的电话没有打通,后来好容易打通了,却因为对方信号不好,没多久就挂了电话。
母亲直到九点才回来,见郁如亦一个人在家,很是惊讶,问她:“你爸没回来?”
郁如亦闷闷的点点头,“电话也打不通。”
母亲沉默了一会儿,问:“那你晚上吃饭了吗?”
郁如亦指了指桌上的各种空掉的食品袋说:“吃的饼干薯片什么的。”
“我给你煮点饺子吧。”母亲说完进了厨房。
郁如亦也跟到厨房,问:“今天敲门的是谁啊?”
“你别管了,没事儿。”母亲敷衍的说。
郁如亦低声“哦”了一声,进了房间打开电脑,搜索《探索发现》来看。
又过了一小会儿,郁如亦听见父亲进门的声音,她起身推门走出去,见到他步履沉重,走路歪歪斜斜,听见他大着舌头问自己:“儿子——你妈给——你——做——啥饭——了?”
郁如亦没理他,进了厨房。
每次都是这样,郁如亦在心里愤愤的想,每次都是这样,家里一有点什么事、或者说需要他做点什么的时候他就会很凑巧的不在家,然后等喝到烂醉再回来,喝醉了还很吵,吵得人头大。郁如亦有时候真想就不管不顾的迎头一盆冷水泼下去,但她不能那么做。
“饺子好了,吃吧。”母亲将饺子端出来,外间是父亲醉了酒后无休止的折腾声。
没一会儿就听见母亲问他:“你去哪儿了?”
“小那子——小那子他家——猫——死了——”父亲大着舌头答。
“跟你有什么关系?”
“废——废话——”父亲的声音里伴着一声干呕,“人——人家找我——能——不去——吗——你啥——也——不懂——”
郁如亦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她痛恨他这样,更痛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她咬着饺子,很用力的嚼。
与此同时。
林羡坐在书桌前,他的手指敲击在键盘上,翻飞如蝶。
耳机里响起队友的声音:“一刀一刀!漂亮——”
“归安啊,你不考虑考虑打职业电竞吗?我觉得以你的手速还有技术,稍微训练训练就能封神。”花十七说。
“我也想啊,但是家里不同意。”林羡很有些无奈。
“这个东西啊……风光的时候那是真风光。”花十七感慨道,“但是出去打比赛要是惨的话那也是真惨。不过话又说回来,热爱的话……再苦再累那都不算啥。”
“你呢?进了这个圈子感觉怎么样?”林羡问。
“这个啊……”花十七像是思索了一阵子,“我觉得挺好玩儿的,能去各个地方看看走走看看,和不同的选手接触、切磋,有时候顺风局打着打着就变逆风局,逆风局有时候又因为转机变成顺风局,但就是有一点让人觉得挺无聊的。”
林羡问他:“哪一点?”
“进了俱乐部以后我才发现原来职业选手们要做那么多枯燥的练习,比如说反复点同一个地方,做同一个测试……”花十七的声音透过电流传进来,“总之就是……比之前想象的要枯燥太多了。”
“那你后悔吗?”
“后悔?不后悔啊。”花十七很干脆的答,“以后怎么样谁都说不好,反正我现在是一点都不后悔,以我的成绩能考上大专都算是烧高香,我做了职业选手,可是提前了好几年赚钱那!”
“就这样?”林羡有些不确定的问。
“想那么多干嘛,我觉得我做这个挺好的,比在学校可好多了。”
林羡点点头。
又听花十七问他:“你呢?你怎么想?排除家里的因素,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林羡低头看着自己放在键盘上的手。
他是……怎么想的?
电竞之所以不被人接受是因为很多人认为那是不务正业——一部分的家长们会说,哪家的好孩子会成天打游戏?会反复告诫自己的孩子说,只有坏孩子才会每天都泡在网上打游戏。
但是……不是这样的,电竞也可以像寻常的体育项目一样,参赛,获奖,在全世界范围内举办各种赛事活动,赢了也是为国争光。
只是因为思维的禁锢,让这项运动被蒙上一层黯色的光,所有接触的人,大多会被人用有色眼镜看着,指指点点。
哪怕是赢了,哪怕是在国际上有了排名,有了影响力,不认可依然是不认可,不会因为有什么排名就会被另眼相看。甚至有人会说,等有一天这些人打不动游戏了,他们能做什么?只会打游戏的他们,能做什么?
因为不了解,因为没想过去了解,所以有些人、有些事情,注定会被曲解。
他想……改变这一现状,哪怕他人微言轻,哪怕他势单力薄。
这时候他有满腔的热血,那热血澎湃着,翻涌着,他仿佛看到了那一天,电竞作为一项体育运动被人们熟知,投身于电竞的人们会被大家推崇,大学里的专业会设有专门的电竞专业,打游戏也不再被视为不务正业……
郁如亦有一个可怕的想法。
她躺在床上,不知道为什么,一闭上眼睛就仿佛看到自己蹲在一处窄小的所在抱着个馒头狼吞虎咽的啃,而父母坐在不远处,端着一碗水,看着她。
她想象中的场景凄凉而又无助,而想象之外的现实中的自己躺在床上,莫名的想哭。
她在黑暗里惶惶,耳边似乎听到谁的呼吸声,一声一声近在咫尺,然后她猛地坐起身,开了一盏灯。
这一晚她点灯入眠,莫名袭来的不安将她包围着,如果侧耳仔细听,似乎还能听见凶残粗暴的敲门声。
母亲说没事,那是……真的没事吗?
第二天起床自然是无精打采,连母亲都问她要不要再请一天假,她摇头说今天要和别班的同学比赛弹琴,不能请假。
一直到刘婷婷站在五班门口喊她,她有些茫然的抬头,忽然发现自己完全打不起精神来应付这个自我感觉异常好的同学,但同时她又有些愤怒,无名火窜上来,她在班上同学们期许的目光中走出去,看都没看刘婷婷一眼,径直朝前走,说:“走啊。”
“走走走我们去围观一下!”陶桃说完猛地起身,差点把座椅带倒。
“你慢点儿。”南淮赶忙帮忙扶住,又见林羡早已经起身走了出去,在他身后,周策小跑着追过去,紧接着他被陶桃拽着往外走,他只好调整了一下步伐,跟着去了综合楼。
一进门就看见王谢坐在办公桌上,见到他以后愣了一下,问:“找我有事儿?”
“没……”林羡难得的有些磕巴,“就、就是……”
“老师好!”随后赶来的陶桃一把扒拉开林羡,“听说您要让郁如亦和刘婷婷pk,我们是郁如亦的同学,想来看看。”
“啊……”王谢从桌上蹦下来,“走吧,去大教室。”
一行人跟着王谢进了大教室,见到里面的场景都有些……惊讶。
刘婷婷占据在钢琴附近,骄傲如一只孔雀;郁如亦坐在下面的座位里,安静的玩手机。见他们进来,刘婷婷抢先开口:“老师!我先来!”
王谢朝她一扬手,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刘婷婷坐在琴凳上,侧过头看了坐在底下的郁如亦一眼,挑衅式的对郁如亦说:“咱俩都是考过十级的,对方什么水平应该也知道吧,咱俩也别墨迹,先一人弹一遍考级曲子。”
郁如亦无所谓的点点头,“可以啊。”
陶桃坐在她旁边,看了看刘婷婷,又看了看她,默默送了刘婷婷一个白眼。
“老师你看呢?”刘婷婷转过头问王谢。
“可以,来吧。抓紧时间。”王谢靠在第一排的桌子上,点了一根烟。
刘婷婷弹的是肖邦的《辉煌的大圆舞曲》,郁如亦一边听一边想起了当年考级的时候……
她考十级的时候在同批学生里算是年龄比较大的,听说最小的那个才五年级。那时候她刚刚换了个老师,新的老师给她重新制定了计划,其中就有一项是赶紧考个十级。她以前的老师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十级证书说白了就是张纸,没什么含金量,考不考都没什么。
后来她总会想,如果当年自己没有去考这个证,会不会有些遗憾?因为后来不论是谁,都一定会问一遍她是钢琴几级。那就好像是一个谈资,和国家计算机二级、英语四六级、会计证、教师资格证等等各种证一样,成为一个人经历过往中的标签,有就代表锦上添花,没有……也不是什么遗憾。
“到你啦——上去碾压她!”
陶桃突然的出声将郁如亦从神游中拉回来,她冲着陶桃一挑眉,眉目间满是自信。
林羡坐在后面看着她,看她一扬眉间的神采,看着那一瞬间阴霾被扫去,她还是当初那个坐在琴房里看着他笑、将他所有的局促与紧绷尽收眼底,甚至有些目中无人,傲得让人咬牙切齿的郁如亦。
他看着她走上台,坐在琴凳上,抬手……
第一个音响起,高下立分。
这是他第一次以听众的身份坐在台下看台上的郁如亦,和之前在琴房看到的她不同,琴房里的她总带着一股漫不经心,偶尔也会焦躁,琴键砸起来完全就是癫狂。
他总在心里想,在台上的时候,郁如亦是什么样子?她偶尔会说起从前登台表演或是比赛的时候,从来不说自己如何如何,更多的是说些在后台候场时候其他人的表现,比如有人因为紧张腿抖的停不下来,有人频频喝水,还有人吧嗒吧嗒掉眼泪……他总想象着同样在候场的郁如亦会是什么表现,会不会和平时一样看不出什么不同,会不会因为过分的镇定让其他人压力更增?
如今他看到了,那是一种平静如闲庭信步的姿态,从容但绝不轻慢,她只要坐在那儿,自然就是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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