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仙人
女子深深地看了一眼阿蒙，神情有些莫测，“愿你能守住这个念头。”
“我会的。”
“那就好。”她撇开头去，又问道，“那你们呢？”
钱源进斟酌些许，也站了出来，朗笑道，“我老钱，只想要求得长生。”
长生不老。
这几乎是所有修行者的愿望，也是钱源进一直以来的愿望。
女子点点头，又看向剩余的如烟。
她面色冷峻，与之前判若两人，只有通红的眼眶，诉说着她内心的悲痛，“我愿成为强者。”
障百川而东之，回狂澜于既倒的强者。
只有这样，她才不用眼睁睁地看着宋嫃然去死。
这也与第一关中，如烟所拥有的野心所契合。
女子收回目光，不复初见时那般嬉皮笑脸，她神色郑重，语重心长道，“今尔等通过去凡洞，以此三问，叩响仙途。今后还要以此三问，常常自省，修行之路，切记不可浮躁大意。”
有什么？舍什么？要什么？
这是千万年来，来往去凡洞之人，一定要经历的。
这一番说下来后，三人也是认真道，“定谨记前辈教诲。”
“好了，”话说完后，女子神情一下子松懈下来，又回到笑语盈盈的样子，“你们也听完了，出来吧。”
你们？
这里什么时候出现了其它人？
三人对视一眼，颇有些费解。
只见身后的岩壁突然打开，出来一行衣袂翩然、风姿绰约的仙人。
其中一眉目温婉如画的女子开口道，”此子心性坚韧，当去我凌霄宫。“
她指得，是如烟。
其他人对于她所提出的，似乎都没有异议，看样子，这一行人，早已商量好了。
”你可愿意？“她见如烟怔怔的模样，含笑问道。
”弟子如烟……愿意！“如烟应声跪下，行弟子礼，她垂眸敛去眼底的悲色。
明明，多年来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可她的心，却好似剜去一块，空空的，难受得紧。
她怎么也没有预想过，她成仙的代价，是宋嫃然。
哪怕先前再怎么讨厌这个娇蛮无知的大家小姐，她却从来没有设想过，没有她的日子。
可是，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是她对不起宋嫃然，她有罪。
”我观此子体格珠圆玉润，倒适合来我宝机阁。“其中一位富态的中年男子笑眯眯道。
噗，珠圆玉润，这算是什么形容。
被一直以来朝思暮想的仙人这么说，饶是钱源进，也不由得摸了摸鼻子。
中年男子神色泰然，似乎一点都没发现众人憋笑的神情，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弟子，钱源进。“
阿蒙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晃了晃神，她只知钱源进是个富商，但还没来得及知道他的名字。
现下看来，真是……个好名字啊。
不管怎么说，这名字按在钱源进身上，确实是名副其实了。
然而这话，摆在那群仙师耳里 ，又是另一层意思了。
钱源进，前缘尽。
如今钱源进踏上仙途，倒真的是前缘斩尽了，也不知这取名之人，是有意还是无意了。
现在只有阿蒙还未来得及拜入师门。
经过这三问，任谁都能看出，阿蒙的潜力巨大，这样一个好苗子，势必是要争一争的。
“后生，你叫什么名字？”那温婉女子试图微笑道，只是其似乎常年不笑，笑容显得有些僵硬。
“我叫方朦。”
“好，方朦，那你愿意拜入我凌霄宫吗？”
阿蒙还未回答，其中一淡青色执剑男子冷笑道，“清水真人，你诚意可有些不足啊。方朦，你若愿意拜入我五岳派，将直接划入内门弟子，不必从外门杂役做起。”
想不到，那个看似清冷的清水真人，实则是个碰不得的□□桶，“八极真人，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这么猴急作甚？方朦，你若……”
“我猴急？清水，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八极真人冷哼一声，反唇相讥。
其余几位仙师像是早已习惯，这二人动不动吵起来的习惯，双手抱胸，后退一步，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阿蒙三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他们都不敢相信，想象中不食烟火的仙人，居然……也会这样。
“严疏梅，我长得再怎么难看，至少比你这张脸好。是吧，梅梅？”清水直接翻了白眼，不甘示弱地讥讽道。
梅梅……
八极真人像是被踩到痛脚，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田圆圆，你也不摸摸自己的屁股，就跑来说我！”
圆圆……
“你！”
“你什么你！”
其余仙师看到这一幕，视若无睹地转过脸去，看样子，早就是习以为常了。
只是不知道……这次五岳派和灵霄宫，怎么会派出这两人来呢？
阿蒙转过头，果然，见女子笑得欢快，就差为他二人加油助威了。
她扯扯嘴角，这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没看到那二人，就差撒泼打滚，什么揪头发，扯衣服，那都是小意思。
这些仙人……还真是，接地气啊。
阿蒙心中勉强安慰自己，修补心目中崩塌的形象。
突然，天际传来油腔滑调地一道声音，“嗨，小梅梅，小圆圆，我来啦！”
这时候，扭打在一起的田圆圆和严疏梅如临大敌，这二人瞬间放开对方的衣领，草草理了下衣衫，各自拉着如烟和钱源进，撒腿就跑，活似身后有恶鬼在追。
原本看戏看得不亦乐乎的其余仙师，此刻也纷纷拿出手中法器，正色道，“打扰了，告辞！”
而后，就各自御器，化成一道流光，再不见踪影。
方才还热热闹闹的，现在，就只剩下女子和阿蒙两人了，一下子就冷清下来了。
“诶？你们怎么都走啦？等等我啊！”天际那油腻的声音再次传来。
一听到这声音，阿蒙如遭雷劈，她慢慢转过头，似乎都可以听见脖子“嘎巴嘎巴”的声音，脸上是从来都没有过的惊愕。
“嗨~”一张放大的面孔突然出现在脸前，此人五官本是阳刚硬朗，却在两颊上抹上了凡俗间的脂粉，口脂浓得像血一般，说话时，好像还可以看见，脸上扑簌簌落下的□□。
“是、你。”干巴巴的声音，蕴含了太多的惊诧和……痛苦。
“是我呀！”他似乎很高兴，阿蒙居然还能认出自己。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当初的，老乞儿。
“居、然、是、你！”怎么会是你？
“你以为，还有谁能身驾彩云，肩披日霞，来接你？”他臭屁地昂了昂五颜六色的脑袋，眉眼间是掩不去的嘚瑟。
等心底的震惊稍稍缓过来后，阿蒙勉强忍住翻白眼的欲望，敷衍道，“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诶，哪里哪里，客气客气。”他像是没听出其中的反语，装作客气的样子连连摆手，脸上的骄傲简直快冲破天际了，就差在脑门上刻着“求表扬”三个大字。
蹬鼻子上脸这一点，还是一点都没变。
被老乞儿折磨一年的神经，似乎又在隐隐作痛，阿蒙想要扶额叹息，但现在连扶额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难道还有门派吗？”她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问道。
说到这个，他挺了挺胸，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我怎么会没有呢？你听好了，从今以后，你的门派就是太、虚！”
太虚。
这名字听起来，似乎还挺像模像样的，不像是什么三无小作坊。
与阿蒙朝夕相处一年的老乞儿，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了，他又扬起脑袋，就差鼻孔朝天了，“你可别不相信！刚刚那些什么灵霄宫，什么五岳派，都是一些杂毛派！我太虚，才是真真正正的名门大派！”
阿蒙看他理直气壮的模样，仍是半信半疑，毕竟，老乞儿做过不着调的事太多，她不好轻信他，只是现在，她也不愿意轻易弗了他的面子。
“那……走吧。”还是暂且相信他一回好了，老乞儿至少不会拿自己的仙途开玩笑吧……
老乞儿听到这句话后，眼睛放着光，跃跃欲试地搓了搓手，脸上荡漾着笑容，他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条轻柔的丝带。
这丝带一抽出，几乎要闪瞎了人眼，上面镶嵌这各种金玉珠翠，反正是怎么俗气怎么来，大红的绸缎作为底色，更加增添了些许俗不可耐的感觉。
这……还真是老乞儿的一贯风格。
只是，这看起来轻飘飘的丝带，能载人吗？
阿蒙有些迟疑地将脚踏到其上，不想，看似柔软的绸缎，却能稳稳当当地载起她来。
明明风将丝带吹得波纹皱起，但人还能立于其上，这般新奇的体验，让阿蒙像得到了玩具的小孩，一时间，有些欲罢不能。
于是心下对老乞儿的怀疑，不仅消去了五六分。
“怎么样？”老乞儿笑容快咧到耳根子后了，一脸的得意洋洋。
真是个老小孩。
虽然腹诽心谤，阿蒙还是不得不夸赞道，“厉害厉害。”
“那是！”
这么一夸，他的狐狸尾巴快翘到天上去了。
一激动，他便忘记收住手中法诀的力道，于是阿蒙身子一个前倾，随着丝带快速飞到半空。
待丝带停下来时，她才拍了拍胸脯，勉强咽下喉咙口的尖叫，怒视着底下的老乞儿。
好像……闯祸了。
老乞儿讪讪一笑，补救道，“意外，这是意外！”
还不带阿蒙怒气发作，他凌空一跃，跃到丝带，再次施诀，催动丝带，向远方驶去。
“小晚照，我们走了啊！”
这下，地面上只剩下女子一人，也就是老乞儿口中的晚照。
听到他那不着调的称呼，晚照无奈一笑，这个煞星，还是和以前一样，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变过。
“小晚照，那人是谁啊？”懒懒的声音传来，语气间带着熟悉的娇憨。
听到这个称呼，晚照嘴一抽，没好气地赏她一个爆栗，打落她“吧嗒吧嗒”、磕得起劲的瓜子。、
“什么小晚照！叫师傅！”
她对话之人，赫然是当初的宋嫃然。
她委屈地看着洒落满地的瓜子，“喂！我的瓜子！”
“喂什么喂！你还管什么瓜子，叫师傅！”晚照又伸手赏她一记爆栗，唔……手感好像还不错？
好痛啊！
宋嫃然捂着自己的脑袋，可怜巴巴地喊了一声，“师傅……”
晚照满意地点点头，刚要伸手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
不想，被打怕了的宋嫃然，条件反射地一躲。
这妮子！
女子看着她，突然有些怀疑当初看她可怜，捡她回来的决定倒底是不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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