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胜
陆无名能在内门中有几分名气,先不论他性子如何骄纵,单说实力,至少也是有几分的。
齐冉话音刚落,只见他双手同时掐诀,观其灵气的运行波动来看,竟是两种不同术法,且声势浩大,每每挥袖间,有气吞山河之感。
看来,陆无名言语虽是轻慢,但他也是懂得“狮子搏兔亦需全力”的这个道理。
此招乃是他的成名之术,以一心二用之妙,再借五行相生原理,幻化木龙、火龙各一条,再通过木生火,使得火龙威能暴涨,在这术法下,同阶段的人,少有能全须全尾地从这一招走下来的。
站在场外的齐冉眉峰一蹙,目露担忧地朝阿蒙所在方位望去,生怕那混账收不住手,一下子将阿蒙打出什么好歹来。
这念头刚起,就如同池上的无根浮萍,四散蔓延开来,将一池静水扰得不得安生,直至碧色覆盖了它的面容,这才罢休。
犹豫许久,齐冉才一咬牙,拢在袖中的手偷偷掐诀,只等着势头不对时,自己冲上去阻止二人。
只不过交战时分,一切都是瞬息万变,动作都在电光火石间,就算是齐冉,也难以保证阿蒙能毫发无伤地走出这一场比试。
类似于擦伤的皮外伤也就罢了,太上长老还不至于为此计较。怕的就是阿蒙根基尚浅,在这一招下伤及丹田或经脉,那事儿才真是闹大了。
思即至此,齐冉更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旷地中心的二人,一颗心也随之扑通乱跳,就好似装满水的欹器,左右歪斜,还时不时溢出水,没有片刻安生。
阿蒙一看到陆无名在原地站定施诀的样子,先是愣了愣,似是有些不敢置信。
这就是所谓的比试?
两人站在旷地各一角,而后傻傻地站在原地,开始施展术法?
若要将这动作放在生死搏杀间,他陆无名早就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在真正腥风血雨的现实中,两人对战时,哪容得先让你点时间,待你施成术法后,再拼杀起来?
陆无名这动作,与大喇喇地仰卧,敞开最柔软致命的腹部有何两样?
正是此举给了阿蒙太多的可乘之机,一时间,她反倒轻易不敢动了,怕陆无名这是醉翁不在酒,就等着阿蒙这一条大鱼上钩。
可是左看右看,阿蒙仍是看不出丝毫端倪,一面还心痒难耐地跃跃欲试。
这就好比一份惊天机缘放在人面前,却不加任何防备,甚至还媚眼如丝地朝人勾手,招徕宾客。
是可忍,孰不可忍!
管他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作甚?
前瞻后顾,摇摆不定,从来都不是阿蒙的风格!
不往虎山行,焉知山有虎?
心中掠过繁多念头,可现实不过在几个瞬息间罢了。
在外人看来,阿蒙在一开始,就果断,却也出人意料地冲了出去。
在遭遇如此强敌的情况下,她竟不守反攻,这份勇气,实在是在场诸多人前所未料的。
如此倒也罢了,可是奇就奇在阿蒙身形极快,留下道道残影,然而她行动大开大合,没有修习身法后独有的鬼魅步子。
这也就是说,她竟是单凭肉身力量,到达这种速度的!
门内炼体之人本就极少,女性修习此术者更是少之又少,且炼体一术最为艰难,阿蒙进入太虚两月不到,就已到达这地步了,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阿蒙此番动作,是陆无名从未预料到的,他之所以敢直接掐诀对战,便是笃定阿蒙修行时日尚短,会的只有一些寻常术法罢了,公平起见,也是出于心中傲气,他这才做出在阿蒙看来不可思议的动作。
可恰恰是他这份大意和傲骨,给了阿蒙轻松取胜的希望。
若他收起心中的傲慢,真正以搏虎之力交战,哪怕阿蒙要赢他,也只能使出最后,也是唯一的底牌。
然这张底牌,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是不想显露出来的,更不会杀鸡用牛刀,用在这无所谓胜负的一场比试上。
情急之下,陆无名不得已断了施展到一半的术法,反手抽出背后的剑,迎面对上阿蒙的拳。
他这急智之举,不可谓不漂亮,从此来看,他身为一代天骄,也有其可取之处。
只是陆无名嘴角尚未扬起,又结了霜般地冻在面上,而后是死灰复燃般的惊异。
这怎么可能?
在拳与剑相触的那一瞬间,陆无名甚至以为,那拳头是钢水铸就的铁拳,是比顽石还要难啃百倍的骨头。
他这把灵剑,居然奈何不了阿蒙的肉身分毫!
两者在不分上下的纠缠时,接触面居然有点点火星迸射,足可见阿蒙肉身的恐怖。
在陆无名的认知中,能够以两月不到的时间,将肉身修炼至这般程度之人,阿蒙还是头一个。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咂舌,便感受到一道蛮横的气力打入他体内,就好似有千百头野牛,在他体内恣意奔踏,不时还喘着粗气,用犄角顶他,仿佛有一座万丈巍峨山峰向他砸来。
陆无名本就专修术法,未曾刻意修习肉身,在阿蒙这蓄力一击下,腹部凹陷,整个人同柳絮般离地三丈,又化作一道流光,从半空抛向地面,砸落时,烟尘弥漫,隐有石砖碎裂之声。
她练成《齐妖》一转才不久,于力量的控制上还是显得有些生疏了,适才那一击,便是阿蒙失手下的产物。
阿蒙心底检讨自己,又忙抬头向前看去,想要确认陆无名有无大碍。
“咳咳。”一阵半死不活的咳嗽声传来,陆无名的声音不复先前那样中气十足,有种病入膏肓的气若游丝感。
一听到这声音,阿蒙心中先是咯噔一下,而后又走上前去,想要扶他起来,也顺道看看他身上的伤势。
经此一战,陆无名脸上血色全无,殷红顺着嘴角蜿蜒而言,他一见到阿蒙,就强撑伤体站起来,似是不愿让她观得自己狼狈模样,接着又有气无力地抱拳苦笑道:“是我输了。”
见他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想来这一战对他的打击定是不小,阿蒙也正色抱拳推辞道:“是我讨巧了,若非你手下留情,此战结果或许会改写。”
“输了就是输了,哪里有那么多如果。”
昔日被人捧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如今却是低头认输,就是站在他对立面的阿蒙,心中也不是滋味。
然这是他必要经受的,今天阿蒙不做,来日就有千千万万个她,教会他什么是心服口服,打压他的狂傲不逊。
人族数以亿计,天才又是何其多,从古至今,从未有天才敢称自己是天下第一,敢说自己是什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前无古人倒也还罢了,后无来者之词,谁也说不准。
人族若不倒,天才便和流水似的,滔滔不绝。昨日是她,今日是我,明日又是你了。
谁也说不准,哪时哪刻,又会从哪里冒出个得天独厚的天骄。
与其一昧沉溺在天才所带来的光辉中,沾沾自喜而目空无人,不如好好低头做人,一步一个脚印,脚踏实地挥洒汗水,脱离天资所带来的捷径,真正做个一心求道的修士。
这一败,于陆无名而言,非但不坏,反而是大好之事,教会他认清自身,省得将来心境杂乱,修为凝滞。
故而阿蒙也未说出什么安慰他的话,挑起另一个话头,又道:“我淬体时日不长,于力道的控制上还有些粗陋,若有伤及你之处,万望见谅。”
所幸陆无名也还未阿蒙想得那么不堪,经由一些时间缓冲后,他脸色总算不那么灰败了,脑袋也从的混沌状态清醒过来,他敛目躬身,谦逊道:“不过小伤,不碍事。今日败于师叔手下,无名心悦诚服,改日当再向师叔讨教。”
他这话可比先前的句句带刺多了,在修士眼里,以力服人,可比以理服人来得更畅快有效。
齐冉见二人作揖谦让一番后,才敛去目中的震惊,任凭心底再如何澎涛骇浪,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笑靥,走到二人身边。
她先是偏头看向陆无名,沉声道:“弟子陆无名,无视长幼尊卑,罚……”看到陆无名还在滴血的伤,她终归还是有些不忍心,叹气道,“罚抄写门规十遍。”
太虚门规众多,甚至执法堂内还专门撰写了一本一寸厚的门规,若要抄写十遍,没有几个月是完不成的。
只是相比起其它鞭笞一类的刑罚,抄几个字又算得了什么。
齐冉此罚说重也不重,说轻,也实在不轻,倒也秉承了她平日铁面无私的作风。
阿蒙身为亲传弟子,身份上比陆无名尊崇些,按理说来,亲传弟子接受内门弟子的挑战也没什么,可坏就坏在阿蒙实力低微,陆无名因此心有不服,几乎是以胁迫的手段,强迫其答应这一场比试的。
此事若传入其它长老耳中,虽不能如何罚他,至少也会引起一阵微议。
陆无名也知齐冉已是有意袒护自己,便也不作争辩,领命退下。
目送他离开后,齐冉才冲着阿蒙笑道:“你可藏得够深啊!”
“不过侥幸而已。”
“虽有几分运气在里头,可你的实力还是不容小觑的。”待此战传扬开去,方朦这名头,才真正在太虚弟子中彻底打响。
面对齐冉真心实意的夸赞,阿蒙闻之也只是笑笑,便直接略过此事,东扯西扯,说起其它的来。
待时间差不多时,她才停下,向齐冉告辞离开。
“齐师姐,门外有人来报。”身畔跑来一弟子,他见齐冉仍望着阿蒙离去的身影,试探着开口提醒道。
齐冉这才回过神来,淡笑道:“走吧。”
金鳞岂非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
这个方朦,早晚会呼风唤雨,成就一方大能。
等着瞧吧。
她齐冉的眼光,从来都没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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