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五 不想让你知道
“君后……君后……”
“君后!”
这一嗓子可是够大,从二回过神来,一看,两只猫炸了毛似的躲在他袍子下头。
从二迷茫地看向莲香,“怎么了?”
“君后……您没事吧?”莲香问道,君后也不知怎么了,参加了个婚礼,回来之后就恍恍惚惚的。
“君后,午膳了!”
从二点点头,安抚了两只猫,起身前往外殿。
走到门口,“砰”地一声砸到了门柱子上。
莲香张大嘴巴。
“君……君后……”
从二捂着额头,安慰道,“没……没事,哈哈,就是有点晕……”
莲香和门口的徐勺无奈地对视一番。
徐勺小声问道:“君后怎么啦?”
莲香耸耸肩,摇了摇头。
额头痛得很,这一下撞得是结结实实,实实在在,从二心里头直抱怨,咋回事,怎么走路不看前面呢!
“疼不疼?”
一双温柔的大掌按在从二红肿的额头上,叫从二晃了神。
“怎么这么不小心,真是个迷糊虫!”薛景宠溺地说道。
从二心里五味杂谈,看着满桌子的菜半点胃口也没有。
“怎么了?今天的饭菜不合胃口吗?”薛景问道。
从二赶紧说道:“没有没有,挺好吃的!”
他盛了半碗鸽子汤,边喝边偷偷看薛景。
薛景的筷子夹起了一块鱼肉,从二眼睛亮了亮。
他记得早年,他下河抓鱼回来,薛景都是不吃的,他受不了那腥膻味,到后来才慢慢能接受鱼肉,按理说此刻的薛景应当是不爱吃鱼肉的才是,可他却夹了鱼肉来吃……他之前都没仔细观察过,现在想来,恐怕薛景也是和他一样重……
鱼肉到了自己碗里……(*)!!
“从二,来,吃鱼。”薛景笑眯眯地说。
从二:……
从二灵机一动,也夹了一块鱼肉:“皇上,你也吃!”
薛景抿嘴道:“从二你忘了,我不爱吃鱼。”
从二:……
从二皮笑肉不笑,之前的推测好似笑话一样:“这……这样的吗?”
薛景委屈兮兮地说道:“从二,我们都好了这么多年了,你都不注意我的喜好的,我好难过……”
从二慌了,立刻夹了一块鸡肉给他,“你爱吃鸡,我记得的,刚刚的鱼,是意外……”说罢,他羞怯地低下头扒饭。
薛景眉眼带笑地看着他,将鸡肉放入口中。
从二端着茶给薛景递上,毕竟曾经做过侍奉的太监,这种端茶递水的事他干起来轻车熟路。
薛景正批改奏折,看见是从二来了,又惊又喜:“从二,你怎么来了,外面可冷?”
从二摇摇头,薛景执起他的手,“这么冰还说不冷。”
从二瞥见案上堆满的奏折,忧心道:“最近的公文这么多么,现在都亥时了……”
薛景扫视了一眼案上的奏折,笑道:“居然都亥时了,那今儿就先不改了!”
从二无意中瞥见薛景面前的那份奏折,来自是由沛州刺史上书。
沛州……
“怎么了?”薛景合上奏折,问道,“从二,你近来总是晃神,是有什么忧心的事吗?”
从二连连摆手,“没……没有啊!”总不能说,他那日听了婚礼上薛景说的话之后怀疑薛景也是重生的吧!
那日,薛景对郑燕生说的救命之恩,究竟是指什么呢?难道真的是指上辈子的事吗?可他又不能直截了当地问薛景是不是重生的,如若不是,贸然问出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怕是要被薛景怀疑。
白天用膳时不就如此么,他一时只顾着探究薛景是不是重生的,竟把他不爱吃鱼的事也给忘了……
哎呀!真是太难办了!
从二又灵机一动,故作无意地问道:“我听莲香说,她的老家是沛州来的,沛州天高地远的,也不知道她一个女儿家是怎么流落到京都来的,真是不容易啊!”边说,从二边留意薛景听到沛州的反应。
薛景毫无反应,只凝着他。
扯谎这种事,从二真真是不擅长,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露馅了,心里七上八下。
薛景道:“从二,你记错了吧,莲香祖籍湖州啊!”
从二一愣:“是吗?”
太丢人了吧!
薛景笑着点点头:“是啊,她自己说过,我便记住了,你倒是记混了!”
从二尴尬地笑了两声。
殿外,周早和莲香聊得热乎。
周早道:“对了莲香,还没问你老家是哪儿的呢?”
莲香道:“哦!我是汉州人!”
“汉州!那不巧了不是,我也是汉州的!”周早一拍手。
莲香也一拍手:“真的呀!哎呀太巧了!老乡啊!”
树梢上的宣鹰挠了挠后脑勺,“他们怎么回事,一人说一个地方?”
一旁的宣文点点头,原来她是汉州来的啊!
子时已过,外头狂风大作,好似要下雨一般,这段时日雨下得勤了些,每日都阴雨绵绵,空气中都透着湿意。
从二翻来覆去,终于有了些许困意。
他好好想了想白天的事,想了想薛景的反应,那么自然,恐怕是自己多想了,重生这种事本就匪夷所思,哪有可能连皇上也是重生的呢!
思及此,从二不禁想着,若是皇上真是重生的就好了……他有好多话想和皇上说呢!
从二打了个哈欠,没多久便熟睡过去。
黑暗中,一旁的薛景凝着他,到此时才有了动静,将从二揽进怀里,紧紧地抱住。
“再动就滚出去!”
从二僵住,不敢再乱动。
两手抱在胸口,从二难受得说道:“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乱动的,我睡不着……”
他们刚刚在沛州落脚,寻到一个破旧无人的茅屋,他白天修补屋子,下午又跟着邻居去学种田,今天一天,他磕得浑身是伤,又满怀着对新生活的期待,半是激动半是难受,这才睡不着觉。
一旁的薛景闭着眼睛,蹙起眉头,一言不发。
从二却以为他是生气了,“我以为你睡了……”他一失眠就爱乱动,怎么也改不掉,不然,他还是去牛棚里睡吧……
这么想着,从二就抱起枕头,掀开被子一角准备下床去。
“你做什么?”薛突然又发了话,景声音阴冷。
“我……”从二怯懦地说道,“我去牛棚睡……”
“你能不能不要折腾!”薛景心里不太舒服,这两天像是要下雨,空气潮湿,他浑身都痛,越痛他就越烦躁。
从二瘪着嘴,盖好被子不敢再发出声音。不过,先前的激动全没了,第一次有了他们自己的家又如何呢,他和薛景总归不是家人,要是他阿爹和阿娘,决计不会嫌弃他的。
从二平时不爱矫情,今日却心里忍不住难受,手背抹了两把泪花,又怕再次吵到薛景,抽吧了两下就忍住了。
身旁的薛景睁开眼睛,睨了他一眼。
自己刚刚,是不是过分了?
不过要他低头道歉确实不可能的……
算了算了,傻二这性子,再难过,怕是明日就忘了……
这样想着,薛景又听见了一声哽咽,他忍住又想指责的念头,不耐烦地翻了个身。
……
“郑燕生和皇后说了什么,你们一字不差全都告诉朕。”宴请结束后,薛景坐在案上,恭政殿内没有掌灯,漆黑一片。
暗卫宣统将自己看见的听见的,尽数说了出来。
静谧了许久,薛景声色凝重:“下去吧!”
一阵黑影闪过,殿中只剩下薛景一人。
坐在椅子上的身形笔直,一动不动,宛若一个木偶。
从二……原来和自己一样……
他什么都记得……
薛景怯了,怕了。
思绪百转千回,往事如车马流转在眼前一一闪过。
轰隆一声,电闪雷鸣,果然下雨了。
帷幔被风吹起,薛景抱着从二,凤眼注视着黑暗,半晌,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在从二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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