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83章
83这一次，绝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沉碧顿住了脚步，缓缓地转过身来，“齐庄主不远千里，我自然要烹茶待客了。”
轩辕齐的视线扫过沉碧高耸的腹部，最终落在她松松挽就的堕马髻上。轩辕齐微微眯起了眼睛，“原来沉碧不但身侍仇人，还怀上了仇人的孽子。宋师父一生忠勇，临了却养出你这样一个大逆不道的女儿。”
沉碧顺着轩辕齐的目光抚了抚发髻上斜斜插着的紫檀木发簪，眉目含笑，语气阴冷，“若说身侍仇人，似乎那个在我‘秋水凌波’上下毒的人才是血海深仇。”
轩辕齐闻言脸色大变，下意识地否认，“不是我……”
迎上沉碧微凉的目光，轩辕齐突然住了口，语气渐渐变得轻蔑，“在‘秋水凌波’上下毒，只是为了让你对敌时多几分胜算。可弑师杀父的人，终归是你自己，与我何干？”
语音未落，只见沉碧手中的寒光一闪，人已闪至轩辕齐近前，手中的‘凤尾’滑向轩辕齐的颈脉。
轩辕齐向后退了两步，两名静湖山庄的杀手推着两个人挡在轩辕齐的身前。
沉碧慌忙收手，向后撤了一步，定睛去看。
被挟持之人竟是红玉与冷无端。红玉的眼神慌乱，示意沉碧自己走，不要管她。
可轩辕齐重兵守在谷口，她还要带上墨儿，怕是走不掉了。
沉碧抬眸看向轩辕齐，“当初我离开山庄，全依着庄规行事，并不是叛逃，齐庄主何必步步紧逼？”
轩辕齐挥了挥手，两名杀手押着红玉与冷无端退后了一步。轩辕齐理了理袖摆，笑道，“我原本的确不必如此为难沉碧，可是杨悬拐走了我的女人便罢了，还要骗走我的儿子，他不仁在先，就不要怪我不义在后。”
沉碧微皱了皱眉头，“我的女人”这个字眼，让她心中有些膈应，“齐庄主既然是与郎君有隙，为何专挑郎君不在谷中的时候来？欺负一院子的女人孩子，让齐庄主很有成就感吗？”
这句话彻底惹恼了轩辕齐，他的身形一闪，手中的长剑已经指向了沉碧咽候，“我自会去找他算账，在这之前，总要取些筹码，才有胜算不是吗？”
沉碧略略侧身，避开锋芒，正要说话。
墨儿却不知从何处跑了出来，张开手臂，挡在沉碧的面前，“不许你欺负我娘亲。”
沉碧连忙蹲下身来，将墨儿护在怀中，“墨儿，不许乱动。”
轩辕齐的目光在墨儿身上停留了片刻，眼神渐渐柔和了下来，他将长剑丢在一边，缓缓地蹲下身来，对着墨儿伸出双手，“你是墨儿吗？来，到爹爹这儿来。”
墨儿盯着轩辕齐看了半晌，突然挣脱沉碧的怀抱，对着轩辕齐狠狠地一推，“你不是我爹爹，你没有我爹爹好看，也没有我爹爹厉害。”
沉碧连忙上前将墨儿抱在怀中，警惕地看向轩辕齐。
轩辕齐跌坐在地，茫然地看向沉碧，目光渐渐变得狠决，“沉碧，你让我的儿子认贼作父？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轩辕齐伸手向墨儿抓去，沉碧抱着墨儿将身一闪，已后退了数步。
“经年不见，沉碧的轻功又有精进，想是身边人的性命也不必在意了吧。”
轩辕齐站起身来，不动如山地看向沉碧逃遁的方向。
沉碧觉得自己眼前红光一闪，下意识地捂住了墨儿的眼睛。再看时，红玉已被斩落了一条胳膊，整个人委顿在地。
沉碧顿住了脚步，看向轩辕齐，目光中似凝着一层寒冰，“齐庄主一定要让你我之间分钗断带，势同水火，才肯罢休吗？”
轩辕齐袖手站在沉碧的面前，冷声道，“按照沉碧的说法，我与沉碧本就是杀父之仇，莫不是还有和沉碧重修旧好，琴瑟和谐的机会不成？”
沉碧牵着墨儿的手，与轩辕齐咫尺相望，半晌方才缓缓道，“好，齐庄主，你放人，我与墨儿随你走一趟。”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先履诺为敬。”轩辕齐笑着点头。
身后的杀手松开了对红玉与冷无端的钳制，抬手解了二人的哑穴。
红玉匍匐至沉碧的脚边，艰难道，“是红玉置少夫人于不利之地，红玉万死难辞其罪。”
沉碧蹲下身来，抬手点了红玉几处大穴止血，“与你无关，你好好地在谷中待着，等郎君回来。”
见红玉还要说话，沉碧摇了摇头，又对着冷无端施了个眼色。
冷无端会意，将红玉扶至一边坐下，替红玉接骨疗伤。
沉碧转过身，垂头对墨儿笑道，“墨儿，我们要出趟远门，去娘亲小时待过的地方，墨儿害怕吗？”
墨儿摇了摇头，眼神坚定，“不怕，爹爹会来接我们的。”
沉碧看向墨儿的目光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温柔笑意，“墨儿说得对。”
她俯下身来，将墨儿抱起，抬头看向轩辕齐时，却又是满目的冰凉，“走吧。”
从云州到琴川，这一路极长。
沉碧与墨儿坐在马车中，马车上垫着极厚的绒毯，行进极慢极稳。沉碧一边教墨儿识字，一边耐心地解答墨儿别出心裁的问题。
除了行动处处被监视之外，这一路却并不难熬。
到达碧波林时，已是春深时节。入目便是绵延的山和沉浮的树。
马车一直向前，最后停在了竹屋前的空地上。彼时墨儿已经在马车的摇晃中沉沉睡去。
沉碧将墨儿抱在怀中，探身出了马车。
轩辕齐已经候在马车边上，见沉碧下车，伸出手来想要扶上一把。
却被沉碧不动声色地避开了。沉碧抱着墨儿径直进了竹屋。
竹屋中已被收拾的整洁一新，沉碧将墨儿放在竹榻上，揭过一边的被子，小心地盖在墨儿身上。
一回头，却见轩辕齐正站在竹桌边，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沉碧有些疑惑地看向他，“齐庄主还有吩咐吗？”
见轩辕齐没有回应，沉碧想了想又道，“莫不是我与墨儿是阶下囚，不应在此间待着？”
轩辕齐沉默了半晌，方才开口，却是一句答非所问，“苏婷仪死了……”
沉碧微微一惊，抬头看向轩辕齐，心思电转，可最终极复杂的情愫与狐疑均被她压抑在若无其事的叹息中，“哦，怪不得齐庄主要不远万里来寻我。”
“她是寒杏林的暗卫。”轩辕齐垂着眼眸。
沉碧侧过头去，掩饰住眸中翻涌而出的震惊与悲戚，“所以，苏姐姐是事败被庄主所杀吗？”
轩辕齐皱了皱眉头，续道，“昕婆婆是被她毒死的。”
“被谁？”沉碧蹙眉看向轩辕齐，下意识地追问一句。
轩辕齐没有回应，只是定定地看着沉碧，沉碧轻嗤一声，“无凭无据，随便庄主信口胡说。”
“你就这么信他？”轩辕齐一把握住沉碧的手腕，将她带至身前，“他为了让你无所挂碍地离开静湖山庄，无所不用其极。”
沉碧毫不退缩地迎上轩辕齐的目光，一字一顿道，“对，我就是信他。”
轩辕齐怒极，拉着沉碧的手就像门外拖去，“你要证据是吗？好，你跟我过来。”
“娘亲？”
两人的动静惊醒了床榻上的墨儿，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看清楚眼前的情形。连忙从床榻上翻下身来，挡在沉碧身前，“不许你欺负我娘亲。”
沉碧甩开轩辕齐的手，俯身将墨儿抱起，“我要带着墨儿一起去。”
轩辕齐垂眸看向母子二人，沉碧下意识地将墨儿抱得更紧一些，一脸戒备地看向轩辕齐。
轩辕齐叹了一口气，“我带你去开棺验尸，你确定要带孩子一起去？”
沉碧垂眸看向墨儿，有一丝犹豫，却没有动摇，“我不能让墨儿离开我的视线。”
上一次因她的疏忽，被轩辕齐带走墨儿，还有苏婷仪帮她。
这一次她无法心存侥幸。
轩辕齐看向沉碧的眼神极其复杂，有愧疚也有受伤。
“好，你尽管带着他吧，”轩辕齐凑近了一步，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道，“这一次，我也绝不会让你们母子离开我的视线。”
昕婆婆的墓在静湖山庄的后山。
轩辕齐不紧不慢地徒步上山。沉碧抱着墨儿，默默地跟在轩辕齐的身后。
入山之后，行不多远，远远地便看见坟冢旁围了一圈静湖山庄的庄丁。
沉碧让墨儿将头埋在自己的怀里，一边轻声安抚着，一边向前小心地迈着步子。
轩辕齐在坟冢旁站定，回头看向沉碧，却并不催促，直到沉碧行至他的身侧，方才开口道，“棺木的钉漆完好，没有被人动过，沉碧要不要自己查验一下。”
沉碧顺着轩辕齐的视线看去，只见坟冢已被人打开，丈余深的大坑中，红漆木的棺材静静矗立。
沉碧抱着墨儿，绕着坟冢缓步行了一圈，红漆木的棺材埋在地下数年的光景，看上去有些破败，几处封口却是完好无缺。
沉碧对着轩辕齐点了点头，道，“开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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