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千歌审案（完）
陈玉儿双手前伸，等着捕快来给她戴枷，门外突然冲进一姑娘跪下。
“大人，都是我做的，都是我出的主意。”
是小叶子。
千歌还未说话，陈玉儿就横眉斥道，“公堂之上，岂能儿戏？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滚！”
小叶子泪水沾了满脸，倔强摇头，县衙门口一众姐妹也一起冲进来跪下。
一女子道，“请大人恕孩子无状，她虽话语夸张，但并无错处，主意都是我们大家一起想的，事情也是我们一起做的，请大人降罪。”
众女子皆穿麻衣，此刻齐齐叩拜道，“请大人降罪。”
陈玉儿拼命眨着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哽咽道，“你们……都走啊！”
门外众人也被这变故惊呆，竟是头一遭见人互相抢罪，更不必说这些女子还都是同一个男子的妻妾。
千歌一拍惊堂木，惊得众人不再议论，只看她怎么判。
王贵良做的恶事已传到京中，若按律严明判处，陈玉儿及众女子此刻已身首异处。但圣上仁德，了解内因后免了连坐。
只见她扫视众人，表情严肃，声音和缓却带着一股气势，“本国律法严明，但法理之外，不无人情，传周北婉上堂陈情。”
周北婉和众女子一样的打扮，粗布麻衣，但眼神坚毅全无哀婉，将此件事一一道来。
既不为众女子开脱，也不自轻自贱。
最后沉稳道，“大人，我等有罪。但王贵良是恶贯满盈，在此女子无一不受其迫害，求大人明鉴。”
门外众人又开始议论，有些女子开始为陈玉儿叫屈。
“人又不是她杀的，不至于流放三千里吧。”
“就是，王员外杀人父母兄弟，难道还不准别人报仇？”
一人反驳道，“我看流放三千里没错，装神弄鬼吓得我几天没有睡好觉。”
“你没有闺女？没有姐妹？要是她们被这恶人看上了，你可就没命了。”
这人立马梗着脖子道，“谁敢，我先砍了他。”
……
此案不是找不到凶手的悬案，一切都清清楚楚地摆在眼前，端看断案人怎么判。
千歌道，“王贵良谋逆重罪之外还作恶多端，强抢民女、杀人劫掠累见不鲜。事出有因为其一，念你等身世凄惨为其二，慨姐妹情深为其三，几相衡量，免__流放。”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露出笑来。
千歌又道，“装神弄鬼一事虽事出有因，但也造成恶劣影响，陈玉儿为主，堂下众人皆参与其中，对也不对？”
众女子互相看了看，齐声道，“大人明鉴。”
“好，你等有罪在先，后行清正之举，检举王贵良，两相抵消之后，判罚没所有家产。主犯陈玉儿，判罚此生看守富昌大坝，不得离开半步，一有异象，速速上报县衙。”
“若有被王贵良从别的县城掳了来的，可在县衙登记，再由县衙联系县官及你们亲友。”
——锵
令牌被丢在堂下，宣告此案已定，轻飘飘的令牌好似有千斤重，砸在每一个人心上。
本朝第一例因后院女子互相袒护犯的案。
本朝第一个由女子审的案。
宣告结案。
堂下众女子喜极而泣，小叶子扑到陈玉儿怀里哭出声来，陈玉儿紧抱住她，一边流泪一边喃喃斥道，“胡闹，胡闹。”
此等姐妹情深，连围观众人也不免感动。
“大人明察秋毫，谢大人。”
千歌肃然，示意众捕快带人抄家。刚开始还不信任千歌的众捕快，此刻已被她的沉着冷静、熟知律法又不冷酷的作风折服，齐声道是。
县衙外众人也拍手叫好，没人注意角落里停着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千歌远远朝那儿望了一眼，露出一个不太显眼的笑。
爹爹和圣上，都来了啊。
“姐姐，你好厉害。”千悦一见她，就上前挽住她的胳膊道，“不对，应该是凌大人好厉害。”
千歌道，“你也是凌大人。”
“我是凌捕快嘛，你是凌大人。”千悦笑嘻嘻道，“以后若我也成了凌大人，就叫他们叫我凌小大人。”
“叫千悦大人怎么样？”千歌笑道。
“这样好！那姐姐就是千歌大人。”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笑开，千悦又道，“刚开始有人还看不起姐姐，真想把尚方宝剑拿出来叫他们开开眼。”
“尚方宝剑不常有，但你我的本事常在。”千歌温和道，“若练了真本事，没有尚方宝剑也不害怕非议。”
话音刚落，背后传来几声掌声，千歌回头就见甘鹿衔站在海棠花跟前，含笑望她。
千悦促狭一笑再不见人影。
甘鹿衔走近她浅笑温声道，“千歌大才。”
“雪蒿……”千歌刚想说谬赞，话到嘴边转了一个弯，“正解。”
微风带来海棠花的香味，千歌的发依旧规整，没有一丝不听话地跑出来。甘鹿衔有些后悔早上绑的太紧，叫他都没理由轻抚她的发。
他手背在身后，两根手指摩挲两下，好像已摸到她顺滑的发、若星辰一般的眼或是光洁的肌肤……
春光催人动情，一只嫩黄蝴蝶落在她的发间，甘鹿衔抬手去触却已飞走。
他喉结稍动，在千歌注视中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到两人的唇贴在一起，一触即分，却好似过了一个良宵。
眉眼含情，浅笑不言，尽在这海棠香气的春风里，两人身上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宿命感。
“你和人起冲突了？”千歌闻到他身上不同以往的味道。
甘鹿衔点头，回忆起那人的嘴脸，心下嫌恶，“小事而已。”
“是王县令？发生了何事？”千歌仔细辨别后道。
他本不想说以免影响她的心情，奈何千歌坚持，只好道，“早上王县令来找我，大谈其谈女子不能上公堂，叫我让他审。”
“然后呢？”千歌面色不改，又问道，“就因为这事你就动手了？”
“是。”甘鹿衔坦然承认。
千歌心下奇怪，他并不是好动武的性子，她了解他，万不会是随意动手的人，眼下知道原委也不必多问，只道，“没受伤就好。”
甘鹿衔点头，“用午膳吧。”
正如千歌知道的，他万不会随意动手，只是早上王栓全太不知好歹，他几次解释此案情况，王栓全却只揪住千歌是女子这一点，甚至出言侮辱。
那一刻，他顾不上读书人的斯文，一拳挥在他脸上，几下就叫他哭爹喊娘，再也不能纠缠。
如果重来一次，他还是会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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