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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红色的回忆


卓兴身在行伍,练得都是马上厮杀的本事,轻功自然不如左平,等他在一条死胡同里追上左平的时候,那几个男人早已被打翻在地,而那个柔弱的女子则靠在胡同尽头的墙壁上瑟瑟发抖。

        左平并不理会那几个男人,而是望着不远处的女子怔怔的出神,卓兴一连唤了几次,左平却都没有半点回应。

        左平呆呆地望着前方,脑袋里却渐渐浮现出另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沉默良久,左平忽然开口说道“你和她长得很像,但你不是她。她像一团火,有时和煦温暖,可以融化一整个冬天的寒冰;有时也会变得狂躁炽热,不仅会灼伤身边的人,甚至可以摧毁一切。但你不过是一点烛光,风一吹就灭了。”

        左平的眼神渐渐温柔起来,“她说她不喜欢练武,更不喜欢江湖的打打杀杀,但她有个必须要保护的人,为此,她不得不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那个人,是你么?凌月!”

        “你认识姐姐?”道路尽头,女子用颤抖的双手握着一只木匣放在身前,一脸戒备地盯着左平,然而听到左平的话之后,女子却忽然瞪大眼睛,“你是左飞宇!”

        左平忽然笑了,但眼中却是无尽的悲伤,“左飞宇,很久没有人叫这个名字了,如今我叫左平,平平安安的平。”

        左平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两个女人的笑脸。一个笑得像三月的春风那样温暖,另一个笑得像八月的天空那样爽朗。这两个性格迥异的人都对他说过相同的话,“什么狗屁大英雄,人这辈子,活得平平安安就最好!”

        左平闭上眼,驱散脑中的回忆,抬脚向前走去。女子看着卓兴向自己走来,脑中顿时乱成一片。

        害死姐姐的凶手就在眼前,只要转动手中的木盒就可以为姐姐报仇。但他曾经说过,姐姐的死是另一个悲剧的延续,姐姐是为了保护眼前这个她所爱的男人才牺牲了自己,难道自己真的要杀掉这个姐姐用性命救下的男人么?

        左平越走越近,女子的脑袋也越发混乱,她闭上眼睛,想从一团乱麻中找出一个正确的答案。然而在闭眼的瞬间,颤抖的双手触动了木盒的机关,一片银光向着左平射了出去。

        “一、二、三、四、五、六,六根?”左平看着射来的银针不禁皱起了眉头,他紧紧的盯着女子手中的木盒,直到确定不会再有银针射出之后,左平左脚在地上一蹬,整个人向右面滑了出去。银针贴着肩膀从左平身侧飞过,险些射中了身后的卓兴。

        女子见左平并未被银针射中,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直到此时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很害怕,害怕真的会夺走眼前这个男人的性命。

        天色将晚,赤色的晚霞为大地披上红妆,左平看着眼前这个被晚霞染红的女子,一段回忆渐渐涌上心头。

        这段回忆是血红色的。

        七年前,开封城外,连绵不绝的阴云之下,十几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打着为民除害的旗号闯进郊外的一座宅院。他们收到消息,来自血神教总部的干部就藏身其中,他们要将他抓出来,并拷问出血神教总教的位置,彻底铲除这个祸害百姓的邪教。

        然而,踏入宅院之后,迎接他们的却是数不尽的伏兵。敌人从四面八方涌出,挥舞着兵刃冲杀过来,年轻人举兵相迎,一次次将敌人斩杀于身前,然而敌人仿佛无穷无尽,一个倒下,便立马有更多的人冲上前来,任凭他们如何挥剑,却永远被困在敌人的包围之中。

        终于,第一个牺牲者倒下了,殷红的鲜血从他的喉咙喷出,染红了左平的半边天空。紧接着不断有年轻人倒下,他们的哀嚎被敌人的砍杀声淹没,他们的鲜血与敌人的鲜血混在一起,将大地染成一片血红。

        红色,到处都是红色。空气仿佛被点燃,阵阵热浪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向左平涌来,仿佛要将他吞噬!无边的恐惧袭上心头,左平一时间竟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凌云,那个一身红衣,如火一般的女子拉着呆滞的左平四处逃窜。奇怪的是,敌人见到女子不由自主的为她让出一条生路。逃跑中,左平见到了敌人的首领,那个害的他家破人亡的男人。

        左平听见他让她杀了自己,这样才能证明她的忠心;而她却请求他放过自己,无论什么条件她都会答应。左平这才知道为什么敌人会知道他们的行动,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敌人在此埋伏他们,因为她自始至终都是敌人的卧底。

        新仇旧恨搅在一起,无尽的愤怒吞噬了左平的理智,他挣脱女人的手,挥舞着长剑要将眼前的仇人碎尸万段,然而不断有人涌出拦在两人之间,任凭左平如何凶猛的挥剑砍杀,却永远都无法抵达仇人身边。左平已是笼中困兽,即便靠怒火支撑也坚持不了多久,他甚至没有走到仇人面前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等左平醒来时,已经身在一片山谷之中,她就倒在他的身边。她的身上到处都是伤口,而身下已是一片血红。她张着嘴想对左平说什么,却发不出丝毫声音,但左平听懂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听懂了。

        天色将晚,卓兴、左平和骆安三人押着女刺客回到秦府,几人还未下马,早有侍卫进屋通报。四人跨过大门还没走多远,刚刚进内通报的侍卫迎面走了过来,对着卓兴说:“将军有令,让卓统领陪着左先生进去,这个刺客就交给我们,押到偏房看守。”

        卓兴领命,让骆安一起将刺客押下,自己则在前引路,领着左平向客厅的方向走去。没过多久,两人就听见前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朱芮扶着秦风从对面迎了过来。

        “师哥。”

        “小风”

        兄弟二人一别十多年,分开时两人都还是懵懂的少年,再见面却都即将步入中年。岁月在两人身上刻下了无数痕迹,但他们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彼此。

        秦风被毒箭所伤,虽然已经过调理,但仍然面色苍白,气息虚弱。左平看着秦风忽然心头一酸,险些掉下泪来,连忙稳住心神,走上前与秦风紧紧抱在一起,过了许久,才放开彼此。

        左平双手扶住秦风的肩膀,将他从上到下仔细看了一遍,“没想到,当年的小不点都长成大将军了!这些年可吃了不少苦头吧?”

        秦风这个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将军,此刻却像是得到了父母夸赞的孩子一般,略带羞涩的笑了,“还好,师哥也变了许多,这些年一切可好?”

        “都挺好的,这里虽然没有京城繁华,但也乐的清闲。”

        “师父他……”秦风忽然垂下目光,似乎不敢正视左平的眼睛。

        左平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师父还和以前一样精神,整天在山里乱逛,最近好像又喜欢上钓鱼了,经常在河边一坐就是一整天,要是钓到大鱼还会来酒馆喝上两杯。”

        “那就好。”秦风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但神色并不明朗。

        左平见秦风目光低垂,知道他有心结未曾打开,便将目光转向站在身后的朱芮,“这位是?”

        秦风回过神来,将朱芮拉倒身边:“这是我的妻子朱芮,朱芮快来见过师哥。”

        朱芮闻言上前施礼,柔声道,“见过师哥。”

        “你这家伙,弟妹在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你看我这匆匆忙忙的,什么都没准备。”说着,左平一脸责备的看着秦风。

        “有师哥这份心意就足够了。”朱芮拉了拉秦风的衣角,“师哥奔波了半天,累了吧,我让下人备了些酒菜,咱们还是边吃边聊吧。”

        “你看我,光顾着说话了。”秦风拉起左平的手,“走,师哥,咱们今天一醉方休。”

        秦风将左平带进客厅,两人在桌边坐下,举杯同饮,边喝边说起他们童年的趣事,两人越说越起劲,当说到秦风刚上山那会儿,白天装的满不在乎,结果半夜把被子都哭湿了半截时,朱芸已笑得花枝乱颤。秦风臊得满脸通红,赶紧岔开话题,说起自己这些年南征北战的经历。当秦风说到与贼人大战两天一夜,战船被火点燃,自己的战袍都烧掉半截时,几人皆是一阵心惊;讲到马踏黑风寨,刘虎在阴沟里趴了半宿才躲过一劫时,几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两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夜色已深。朱芮见两人兴致不减,便起身告辞,自己先回房休息,屋内只剩下左平与秦风两人。两人又聊了一会,忽然却都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秦风忽然说道:“其实这些年我曾数次经过青石城,每次都想回来看看,但······”

        左平知道秦风在想些什么,便出言安慰,“已经这么多年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再说,那只是一场意外,怪不得你们。”

        又是一阵沉默,左平不再说话,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着杯子中的酒水。秦风看了许久,忽然说道:“师哥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吧。”

        “是啊,问题太多了,我都不知道该先问哪个。”

        “那我便从头说吧,若是有什么地方没说到,师哥再问。”秦风给自己倒了杯酒,仰起头一口喝下,这才缓缓说了起来。

        十年前,我下山回到京城,只在家中住了一个月,便踏进了江湖。我在江湖上游历了三年,这期间我结识了许多朋友,也听说了许多江湖秘幸。第三年,我听说师哥在召集正道人士,想要讨伐藏在开封城郊外一处血神教的窝点。我本想助师哥一臂之力,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等我赶到时,那座染血的宅子已被官府查封,我动用自己的身份才查到了事情的始末。

        在官府的卷宗里,师兄已坠崖身亡,但我不死心,费了数天的功夫,终于在一处悬崖底找到一座新立的孤坟。我挖开了那座坟,里面只有一个女子,和那个刺客长得一摸一样的女子。白天追击乌孙郎,瞥见斗篷下的那张脸时,我被吓了一跳,这才让她有机会出手伤我。

        “你觉得她是冲我来的,所以才让卓兴来找我?”

        “我不知道,但她出现在这里多少都会与师兄有几分联系,所以我才急着让卓兴去找你。”秦风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而且我那时确是伤的很重,根本无力捉拿刺客,只能拜托师哥。”

        “打伤你的,是什么人?”

        “没看清脸,只知道是一个小个子,同样罩在一件黑色斗篷里。那女子射出了六根银针,那个小个子紧接着便打出了后三根噬魂针。”

        “小个子?”左平低头不语,忽然想起今天在酒馆闹事的人里面似乎就有一个是小个子,难道是同一个人?

        秦风继续说:“七年前,新皇即位,正值匪患四起。皇上为了培植自己的势力,便以剿匪的名义广招贤士,我便趁机回了京城,在皇上的授命下,领兵四处剿匪。父王怕我年少误事,便派府中的家将与我一同前往,卓兴从那时便一直跟在我左右。这些年,领兵征战之余,我一直在暗中调查师兄与血神教之事。”

        “你查到了多少?”

        “二十四年前的除夕夜,血神教一把大火把左家庄烧成白地。”

        秦风刚说到“火”字,左平便嗅到了那灼热的空气,一段赤色的记忆在他的脑海渐渐升起。左平的记忆总是红色的,只是这片红色里充满了逼人的热气。

        记忆中,年仅七岁的左平躲在地板下的暗格里,赤色的火焰在头顶肆虐,滚滚热浪穿透地板,几乎要将他的皮肤点燃。但左平去不敢发出声音,因为比火更可怕的人就在外面,左平甚至能闻见从刀尖上飘散出来的血腥味。

        那一天,左平抱着苏雪不知在地板下的暗格里躲了多久,等到被救出来的时候,左平已近乎虚脱。在晕倒之前,左平看见一片熊熊的火焰,在火焰前的地上躺着几具被烧焦的尸体,左平知道自己的父母就在那里。

        左平闭上双眼,等着记忆渐渐从脑海中消散,然后才睁开双眼看着秦风:“这么说,你全都知道了?”

        秦风点点头,“这些年,我想尽一切办法,却怎么都找不到血魔的藏身之处。去年,我摸清了藏在京城的血神教分部的势力,在年末的时候,将他们连根拔起,想由此为突破口,找到血神教总教的位置。”

        “后面的事,卓兴都告诉我了,”左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你断了血神教的财路,就不怕他们报复?”

        “怕!当然怕!他们要是不来找我,我又得花费许多功夫另寻他法,去寻找血魔的藏身之处。要是耽搁太久,等我找到的时候,说不定血魔已经归西了,那我岂不是白忙活!”

        两人相视一笑,端起酒杯轻轻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喝完酒,左平说:“所以你从京城到这的一路上只带一百亲卫,就是为了钓出那条逃走的大鱼?”

        “没错。”

        “那你到青石城来又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那个‘天下第一’的名头么?”

        秦风摇了摇头,“为了那封信,师哥不觉得,八月十四这个日子太巧了么?而且‘雁不归’这三个字应该只有我们几个知道才对!”

左平笑了,他仿佛早就知道秦风会说什么,“果然,你也觉得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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