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路上偶遇
暑假刚开始，路知非就开始找兼职。
江楠辰不在社团里，也没人告诉他们科技公司招聘计算机系实习生的消息，黄鹏程安慰路知非，其实那些大公司的实习工资很低，还不如在外面兼职，像他自己就兼职了好几份家教。
路知非无奈地，家教市场里也有鄙视链，暑假的家教工作他根本竞争不过t大的学生，但这事不能怪黄鹏程，所以他也没继续追问江楠辰什么时候回来。
自己找呗，这世界也没人欠你的。
辅导员老师帮他找了一些其他院系能让本科学生帮忙的零活，发发调查问卷，把资料录入系统什么的，路知非都跑去试了。但学校里能给的报酬实在太低，付出的时间成本又太高，做完了一期他只好放弃。
最后想了想，还是去找了路知飞。手指还没碰到酒吧的门，就被他从里面冲出来，按住脑袋拉走了，拉着进了附近一家餐馆吃饭。
“说了让你去考研。”大手一挥，点了一份最贵的套餐。
路知非打量了他一眼，唔，晒黑了好多，脖子和胳膊上的纹身图案又多了好几个，难怪不敢回家，是怕被亲妈揍吧。
但其实他知道，自己和路知飞都是疤痕体质，伤好后落下的疤很长时间都不能消退，路知飞是用刺青掩盖一些让别人看见会害怕的疤痕而已。
他是怎么知道的呢，是路知飞喝多了自己说出来的。
那还是两年前的一个晚上，他坐在床上看书备考，那晚路知飞回来了，因为被客人灌了几瓶酒有点上头，趴在他的身边笑得像傻子似的，用手指轻轻摸着他额角上被钢笔刺破留下的旧疤。
“你这个，像不像哈利波特的闪电，要不要你干脆纹一个，和我一样，别人就看不见了。“
缓缓举起手腕，露出一个很漂亮的翅膀图案。
路知非嫌他烦，一直没搭理他，过了几分钟忽然才反应过来，一把抓起他的手腕，倒抽了一口气。
那个刺青位置的下面是动脉啊。
“你……”眼睛瞪圆了。
耳边传来轻轻的鼻鼾声，抬起眼，路知飞就那么趴在床边睡着了。醒来以后他打死都不承认自己说过那些话，而且也不让弟弟再触碰到纹身。
“你我皆男人，摸来摸去恶心死了。”他没心没肺地笑着。
直到今天，路知非知道他在心里还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孩子，无可奈何，“我考不上的，何苦浪费时间。”
“怎么可能？”路知飞拍桌子，“谁让你当时脑子抽风去考理科，你是学理科的料嘛，乖乖去考你的文科系，肯定能进t大。”
“然后呢？我还是找不到工作。”路知非不怒反笑，文科生就业情况的惨淡，可不比他好多少。
“找什么工作，你去考公啊，这样就稳定了。”
路知非皱起眉，什么时候开始，大家对待找工作的期望就是稳定了？他那帮同学全都这样想，公务员的工作是体面，但他的情况又和那些同学不一样。
“考了公，你再上几年班，找个喜欢的女孩结婚，生孩子，哈哈，妈就开心了。”
路知飞得意地笑了起来，眼前仿佛出现了什么美好的画面。
“你怎么不结婚生孩子，妈更开心。”路知非没好气地。
“欸，我嘛……”路知飞挤挤眼睛，“让我再玩几年吧。”
话没说完，服务员端着菜走过来了，打断了兄弟俩的对话。
铁盘上的牛肉呲拉作响，路知非躲得远远的，又被哥哥嘲笑。
估计路知飞是不会帮他介绍社会上的什么工作了，路知非喊服务员加了一碗白米饭，把牛排切了，一大半扔进路知飞面前的盘子里，把铁盘上一堆菜花胡萝卜夹进自己的碗里。
“干吗，我都吃过了，是请你吃牛排啊。”不满，望着路知非瘦了一圈的小脸，兄弟俩的体质果然是一样的，怎么吃都不长肉，弟弟不爱吃肉，体型更瘦削些。
“我又不爱吃牛排，这是你喜欢的。”路知非埋头吃饭，气呼呼地，脸颊鼓鼓的样子像含着瓜子的仓鼠。
看着弟弟那张稚气未脱的脸，路知飞笑了，露出一口白牙，“你啊，还是晚一点出社会的好，学校里干净。”
且！路知非偏过头，翻了个大白眼，眼角的余光在路知飞背后的玻璃窗上一扫，蓦地定住了。
赶紧三两口把嘴里的饭嚼完，咽下去，放下空碗，“我走了。”
“干吗这么着急？”不悦地挑眉。
“你下午不还要回去上班吗？我得回学校了。”说着就要起身。
路知飞点点头，不经意地，“你换手机了？”
“哦，我那个手机掉水里了，找个二手店买了个旧机子。”
“你又打工了？我问过妈，她说你没找她拿过生活费。”
“哎，没有，是学校里的二手店，那家店是我……同学家开的。”他噎了一下，拍了拍胸口，目光闪烁，“反正没花多少钱。”
路知飞的眼中露出一丝狐疑，“你好好上学，别老想着工作挣钱，知道不。”
路知非懒得反驳，抓起椅子上的书包，跑出了餐厅。四下张望，终于又找到了那个身影。
街角一家咖啡店，墨绿色的布篷下，江楠辰穿着笔挺的白衬衫和西裤，人五人六的，正拉开玻璃门，不徐不疾地走了进去。
原来他回来了啊，路知非低头笑了笑，掏出手机，往咖啡店的方向走了过去，既然遇上了就把手机还给他吧。
衣服和鞋子早就洗干净放回袋子，路知非带给了黄鹏程托他转交，老黄说江楠辰也不住学校宿舍，就收进了社团的柜子里。不知道还了没有，顺道也问一下好了。
脚步慢慢地移动过去，慢慢蹙起眉，琢磨起该怎么开口。
说什么，“好久不见？”还是，“你回来了？”怎么听起来都有点别扭。
正想着，他那双五点零的眼睛就看见江楠辰出现在一扇落地玻璃窗的后面，在墨绿的绒布沙发上缓缓地坐下。
对面坐着一个女人。
从身后看不清女人的长相，但穿着合体的套装，黑色的长发挽成精致的发髻，夹着一个珍珠发饰，耳垂坠下一点璀璨的亮光。
江楠辰这是在……面试吗？
路知非心想自己是不是找工作找魔怔了，要不然怎么会看江楠辰像面试时的正装打扮。
越看越像，坐在沙发上的身姿笔挺，像一颗小松树，
停下脚步，站在一棵大树下观察着小松树，心中有几分好奇，原来江楠辰在大二的暑假就开始面试了，果然是未雨绸缪，优等生就是比普通人准备得早。
看了一会儿，路知非又有些拿不准了，什么面试不让面试者说话啊。
江楠辰自从在沙发上坐下，就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既不微笑也不开口，似乎只是听对面那个女人说话。
但是脸上怎么连个反应都不给，说话的人该多失望啊。
过了一会儿，服务生端着一杯咖啡放在江楠辰的面前，他连脖子都没转。路知非记得，在社团活动的时候，江楠辰总是很礼貌地对服务人员说谢谢。
哑然失笑，自己这算不算偷窥啊？顿时觉得无趣，不打算继续偷看面试了，正想转身离开，蓦然间怔住了。
似乎是因为疲倦，江楠辰取下了眼镜，放在咖啡杯旁边，慢慢地端起了咖啡杯，送到嘴边抿了一口。
整个动作都很平常，但那双眼睛不对劲。
他的眼睛，空洞的好像一口枯井，没有一点点活人的生气，脸色白得像纸一样，连端着杯子的手指都在颤抖。
然后，他缓缓地张开了嘴巴。
“好，妈……”
路知非从口型里读出了这几个字，顿时愣住了，就看见对面的女人站起身来，拿起沙发旁的手提包，走出了咖啡厅。
推开门的时候，路知非看清楚了，那是一张妆容精致的中年女人的脸，五官和江楠辰酷似，唇膏鲜红，仍然掩饰不了眼角哭过的痕迹，只见她从手提包里迅速取出一副墨镜戴上，伸手就招了一辆出租车。
路知非又看了一眼玻璃窗后的江楠辰，还是木然地抬着手，褐色的咖啡液体从他的唇边流下，滴在了白色衬衫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脚就朝着咖啡店走了过去。
几分钟后，江楠辰感觉到面前恍惚有个人影，他以为是服务生，“不用点餐，”让人赶紧离开。
结果那个影子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江楠辰闭了闭眼睛，拿起桌子上眼镜戴上，一抬头，脸上僵硬的表情好像裂开了一道缝。
极力压下了心头的愤怒，他冷冰冰地，“你？“
“我请你吃饭吧，谢谢你借我手机。”路知非飞快地把手机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
“不用，这手机我也不用。”
江楠辰一眼都不看，把手机推回去。
“那我还是请你吃饭吧，谢谢你送我一个手机。”路知非浅浅地笑着。
阳光照在他清秀的脸上，小麦色的皮肤镀上了一层金边，他的睫毛是咖啡色的，在光影中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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