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023.思慕
傍晚，法务部大楼灯光亮起，像一座灯塔安静伫立在夜风中，与临街晚高峰的车水马龙像是两个世界。
车上印着scepter4标识的巡务车停在楼前的车位里，从副驾驶上走下来一个浑身沾血的高挑身影，年轻的女人摘下脸上的防爆面具，额头上被冲击撞出的伤口已经止血，右脸上满是干涸的血痕。她从身边的男性队友手中接过消毒湿巾，一边呲牙咧嘴地擦着伤口，一边笑着和对方说些什么，然后被走过来的一个短发男人捏着脸挤出了一个鬼脸，气急败坏地反手捏了回去。
站在不远处的夏油杰看到的正是这样的情景。
他知道不应该，可是他觉得自己有一点不开心。
“杰！”林星余光发现了他，一把丢开善条刚毅，一脸惊喜地向他跑来，“你是来接我下班的吗？”
夏油杰的坏心情突然烟消云散。他点点头，笑着把手中的布丁盒子递给她：“这是给辛苦一天的……星星的犒劳，是我按照之前吃到的味道做的。”
“呀，是你第一次来我家吃的那种鸡蛋布丁吗？”林星一下子就想到了，高高兴兴地接过来，“我第一次吃杰做的点心！我现在可以吃吗？”夏油杰点点头，看她兴致勃勃地打开盒子用小勺子挖了一块放进嘴里，然后幸福地眯起眼睛。
“好吃！”她灰金色的眼睛亮晶晶的，“看来杰的料理天赋很高呀！”
“星星喜欢的话，我以后会做更多点心给你吃。”
“真的吗！好耶！！”
她对他露出笑容的时候，夏油杰会觉得很开心。
她因为他而感到幸福的时候，夏油杰会觉得很满足。
他已经长大了，个子也很快就会比她高了。
所以……他不再把她视为姐姐，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
当林星听到甚尔说的话时，再次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她放下手中的笔，放平了语气确认道：“你刚才说，你要和你女朋友结婚了？还是奉子成婚？”
禅院甚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底气不足：“是、是啊……”
林星面无表情：“你和我说实话，甚尔，这是你试图迎娶美女的阴谋吗？你是不是故意在安全套上戳洞了？别告诉我你一直没用过这玩意。”
“……我没用过那个。”男人的声音更小了。
“…………”林星重新拿起笔来在纸上点点，“你真是个人渣啊甚尔，结婚之前居然没有做任何安全措施？三年过去才播种成功，真不知道是该说上天保佑还是你不太行。”
甚尔恼羞成怒：“你适可而止啊！我打电话给你可不是为了听你教训我的，我是来给你发请柬的。”
“？发请柬难道不是你给我送过来吗，难道现在的手机通话可以发送传真了吗？”
“……你真的够了，我现在不敢离开她太久，她上班我都在旁边盯着。”
“……”林星对他的所作所为无话可说，心情复杂地在纸上不停地画着圆圈套圆圈。平息了一下，她问：“我姑且问一下，禅院家那边会有人参加吗？”
甚尔无语：“没有，你觉得我会让他们来？”
“所以，孔时雨不能出面，你拿得出手的朋友只剩我一个了是吗？”林星叹气，“女方那边有多少亲友能来？”
“她也是孤儿，所以大概能来三四个。”甚尔坦诚道，“我们计划在小神社里走个流程，毕竟她现在怀孕了。”
“行，那我争取再带一两个人过去，定的几号婚礼？”
“4月26日。”
2003年4月26日，星期六，宜嫁娶。
五条悟因为和族长打了个平手，含恨蹲在了家里，所以哪怕夏油杰跟她一起来也才两个人，林星最后还是找了万能的泽田夫人。泽田奈奈高高兴兴地带着泽田纲吉来了，她本来还想带上老公一起，但泽田家光临时出差去了国外（彭格列）。
但好在还是凑齐了四个人，俊男靓女一行人都穿上了得体的黑色礼服，给新郎禅院甚尔先生撑起了场面。
小小的日式礼堂，新郎新娘的亲友们坐在两侧，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友好而兴奋的笑容。步调相近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身黑色和服的甚尔与身边一身白无垢的爱人牵手，脸上带着傻乎乎的笑容，放慢了脚步与她一起慢慢地走。
主持仪式的神官开场致词，为两人修净，意为身心皆净，可以进行仪式。之后由神官向神明献餐、奉上祝词，两位新人向神明献酒，便进入到了新郎新娘奏上结婚誓词的步骤了。
林星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提前放好的录像机，笑眯眯地盯着拿着誓词一脸紧张的甚尔。
“……我将与我身边的这位女性结婚，结为夫妻。不论我健康与否，都将爱着她、尊重她、抚慰她、帮助她。我将用我的生命来贯彻这份誓言，我在此宣誓。”
夏油杰专注地盯着那一纸誓词，恍惚间，宣誓的人仿佛变成了他自己。在神官的指引下，那双手取出了早已备好的指环，牵起身边人的手，轻柔地将指环套进她纤细的手指——
少年突然醒过神来，垂眸看向身边人的手。她的手并没有那么细弱，她的身高注定了她的骨架更加宽大，因此这双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白皙的皮肤映着青色的筋络，是一双美丽的、带给了无数人安全感的手。
也是一双他无时无刻都想握住的手。
交换戒指之后，是亲友举杯互敬的环节。神社里的巫女为大家斟上祝酒，两侧八个人正好一一对应，纷纷笑着把酒喝下。如此，室内的仪式就告一段落了，林星视线掠过女方亲友，很懂事地转头向两人提议道：“新郎新娘不来一个爱的亲亲吗？”
好兄弟，还是你懂我。甚尔对她一挑眉，抬手揽住妻子的腰，一手托起了她的下巴，面容秀丽的女人脸上一片羞红，但也温柔地回应了丈夫的索吻。林星和泽田奈奈相视一笑，带头鼓起掌来。
于是小小的礼堂里，一时间充满了年轻而快乐的笑声。
这家小神社最后的仪式是，新婚夫妇向神树谨献缠有白棉纸的小杨桐树树枝。双方亲友默契地站在石板路的两旁，用祝福的目光注视着两人携手前行。
林星专注地录下两人林荫下的背影，夏油杰安静地站在她的身边，悄悄注视着她温柔的笑眼，听她轻声为他们哼起了婚礼进行曲。
她的声音清透，像高山上的冰川融化成清流，淌过坚岩与泥土，来到了人间，潺潺流过河畔的新草与盛开的樱花，水花捉一缕清风轻吻，阳光将它变成了点点星光。
最终，清流伴着一片潋滟春色，汇入了宁静的湖泊。
甚尔与他的妻子走出光影斑驳的林荫小路，站在神树前恭敬地行礼，将手中的树枝进献到树根处的土地上，祈盼神明的祝福。
礼成。
“新婚快乐！！！”
“要幸福一生哦！”
被家族抛弃的少年跌跌撞撞地长大，繁星为他点亮了一盏小小的夜行灯，一路见证着他终于找到真正的光芒，将那颗小小的、温暖的太阳拥入怀中，挣脱了泥沼与黑夜，大步向前。
林星擦擦眼泪，看向万里无云的天空。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呀。
离开神社后，泽田奈奈和泽田纲吉要先一步离开，趁女方亲友聚在一起，林星便把甚尔拉过来好好地感谢了一番母子两人。泽田奈奈笑着表示自己也很喜欢被邀请参加这种重要的日子，带着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泽田纲吉坐电车回家。另一边的几人也把话说得差不多了，大家都默契地提出下次再聚，把时间留给了这对新鲜出炉的小夫妻。
和甚尔他们道别之后，林星和夏油杰也并排走向电车站。
“真好啊~”林星笑着摩挲着手中的录像机，“看到甚尔和他喜欢的人喜结连理，杰，我真的好欣慰啊~”这感觉就像是，终于看到自家不求上进的猪，为了拱别人家的白菜而去研究怎么打地洞一样，可太值得记入史册了。
夏油杰也笑了一下，“我也觉得很好，他们两个人看起来都很幸福。”看得他心生羡慕。
“哈哈，杰你现在还小啦。”林星笑眯眯地摸了摸他扎成小辫的头发，“虽然我并不是那种‘上学期间不允许谈恋爱！’的家长，但是呢，一些感情在不同的阶段是会产生变化的，所以呢，至少要上高中之后再考虑是不是喜欢一个人哦。”
夏油杰脚步一顿，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难道她发现了什么吗？这话是……意有所指吗？
其实林星只是又想起了羽张迅的事。她不由得露出了些怀念的神色，叹气道：“还有啊，如果你要是确定喜欢上了某个人，一定要尽早告诉对方哦，不论男女，成或不成都是一句话的事，没必要拖到最后给彼此留下遗憾。”
“……星星有喜欢的人吗？”
“嗯？我还没有哦。”林星正抬头看列车时间表，没注意身边的少年突然放松下来，“杰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
……这要我怎么回答啊。夏油杰纠结万分，还是含糊着说了：“可能是喜欢的吧……”
林星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咦，杰现在就有喜欢的人了吗？我有点想象不出来……”初中生哎，这么早就情窦初开了吗？而夏油杰生怕自己被套出话来，只好装作害羞的样子，好歹是把话题糊弄过去了。
上了电车后，两人也肩靠肩地坐在一起。夏油杰看向对面窗外的景色，放空大脑让心跳慢慢地平复下来。没多久，他突然注意到了窗户上映出的景象，睡着的林星脑袋一点一点，找不到落靠的地方。
他默默挺直了背，让她能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女人满足地哼唧一声，安心地睡了过去。
夏油杰也觉得很满足。
这样就很好，他想。最重要的是当下，一旦打定主意，就不要瞻前顾后。
他就是想要和她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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