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嗯？”乔染没太领会到慕熙的意思，“确实，你现在真的很优秀。”
慕熙自嘲地笑了笑：“算了，没什么。你还记得以前借过我一本中考必备辅导书吗？”
乔染摇了摇头，时间过去了太久，她早就忘了是不是还有这样一件小事。
“什么记性啊。”慕熙曲起指节，敲了敲乔染的额头，“虽然最后中考我没去考，但那本书我托阿姨还给你了。”
乔染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件事：“嗯，怎么了？”
慕熙转身走向厨房：“没事，就是告诉你一下，我还给你了。”
他转换了话题：“一会留下吃饭吧，阿姨要是今晚回不去，你说不定还得在这住，我家有空房。”
“谢谢。”乔染说。
最终她还是没在慕熙家留宿，回家以后，她把慕熙的衣服换下来，塞进洗衣机里。打算洗好了，明天找个机会还给他。
母亲一回家就进了琴房，没问乔染吃没吃饭，乔染也没问她白天去做什么。母女俩的相处方式一直这样，互相不太关心。
晚上父亲回了家，不知因为什么，跟母亲吵了一架，吵完两人分房睡。
乔染被母亲叫过去，琴房里的光线很暗。女人五十多岁了，戴着金边眼镜，保养得像四十出头。灵动的十指在黑白琴键上舞蹈，高贵而优雅。
“后天过生日了吧。”她状似无意地谈起，没有抬头，也没有看乔染，目光一直盯着琴谱，“计划好了吗，在哪办？”
乔染点头：“订了个酒店，和朋友们都说了。正好是周末，应该都会过来。”
“跟他们搞好关系，凭咱们家的条件本来是住不进这个大院的，既然住进来了就好好利用。咱们家境是这个院里最差的，知不知道？”
“我知道。”乔染回答。
她不太喜欢母亲总是说这些事情，但也不会反驳。
母亲是椹城音乐学院的教师，生在知识分子家庭里，从小受书香熏陶，有读书人的清高。最终却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嫁给了文化水平不高的父亲。
或许生活沉淀了最初的激情，她也逐渐发现，她过得并不如想象中的幸福。
乔染沉默地听完了一首钢琴曲，转身离去之前，听见母亲的声音。
她说：“我要和你爸离婚了。”
乔染“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父母那一辈人的事，不是她能够插手的，她也没有什么想要干涉的想法。
只是有些遗憾，如果要卖掉房子，就没办法再和慕熙做邻居了。
乔染生日这天，椹城又下了一场雪。
好在只下了一会儿，下得也不大，并不耽误行程。
乔染到酒店的时候，人还没到齐，包间里空了一些座位。早到的朋友纷纷喊着寿星来了，吵吵嚷嚷地把乔染推上主位。
都是熟悉的面孔，有的小时候一起玩过，有的说过话，也有的只是见过几面。
但都愿意给她面子，来这一趟，乔染还是很感激的。
其实是谁的生日不重要，什么形式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长大后的这群孩子，还能在这里聚一聚。了解了解彼此的近况，增进一下友谊。
慕熙从公司过来，没跟乔染一路，目前还没到。祁谦倒是来得早，大大咧咧地坐在乔染旁边，开了一瓶汽水。
今天祁谦的形象有一点改变，特意做了头发，烫了最近流行的锡纸烫。但气质不像渣男，也没那么非主流，反而显得有点酷。
这发型很适合他。
祁谦跟乔染碰了碰杯，压低声音说：“染姐，所以你现在跟慕熙，到底怎么回事？”
乔染喝了一口饮料，低头看着杯中反射的灯光，说话有些没底气：“就这样了。”
“这样是哪样？”祁谦不依不饶。
“这样就是……”乔染转开目光，“他人真的挺好的，我觉得可以继续做好朋友。”
祁谦开始起哄：“哟哟哟，我们染姐当初立的flag，是一个也没实现啊。还跟我说什么不会见面，不会聚会，这不咔嚓全掰了？”
乔染不想说什么，这大概就是当场处刑吧。
她抬眼看向门口，忙招手道：“小薇！快过来坐，喝点什么？饮料还是啤酒？”
莫小薇拎着手提包走进包间：“染染！我可太想你了！”
她快步跑过来，给乔染一个拥抱：“我上班太忙了，设计师真不是人干的工作，好不容易才有空出来。”
她在周围环视了一圈：“大家都到了吗？我也特别想你们，真的！但我估计你们都记不住我了。”
“怎么可能！”有男生大声喊道：“忘了谁也不能忘了薇薇美女！”
四处传来一阵笑声。
也有小声议论，不记得她是谁了。
乔染站起身，帮莫小薇摆好了椅子，解释道：“这是莫小薇，小学毕业就去国外了。可能有人不认识，但没关系，热闹热闹就熟了对不对？”
“对！”“来的都是朋友！”
气氛逐渐欢快起来。
乔染看了一眼时间，又看了看门口，慕熙还是没到。她看莫小薇也在四处寻找，叹了口气，把头靠在莫小薇的肩上：“别找了，慕熙没来呢。”
“谁说我找慕熙。”莫小薇揉了揉乔染的脸颊，说，“我在找——找到了，宁天翔！他还好意思来，还有孙毓，臭鱼烂虾能炖一锅汤了。”
乔染怔了一怔。
她不太想回忆和那两个人相关的事，拉了拉莫小薇的麻花辫：“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我怎么不能知道？”莫小薇往后靠在椅背上，“虽然老娘小学就转走了，但大院的事一直都在关注呢，这么大个新闻我当然知道。”
乔染微微阖起眼眸：“别提了，这事不是一个人的错。我们，我们其实都有责任。”
“哎呦，染染。”莫小薇捧起乔染的脸，心疼地来回揉搓，“出事了别憋在心里，以前是这样，以后也是。都可以告诉我啊，我帮你出主意。”
乔染说：“谢谢。”
只是她真的不愿想起那一段的回忆，人性的恶在孩子时就已体现得淋漓尽致。
她会记起一个女孩哭泣的脸，记起校门口那对卷着被子的夫妻，和他们声嘶力竭的喊叫。
“你们有权有势又怎样？我们没钱，但我们有烂命一条！看谁耗得过谁！”
而她乔染，只是一个旁观者，冷漠且罪恶的旁观者，做不得任何改变。
“乔染？”
声音打断了思绪，乔染回过神来，举杯敬了面前的女孩：“不好意思，走神了，你说什么？”
“哦，没关系，我说祝你生日快乐！”女孩笑起来，“染姐有没有男朋友啊，我们一问，好多人都结婚了。正好我认识几个单身男性，介绍介绍？”
乔染无奈地回答道：“不想谈恋爱，也没有什么时间谈，现在主要想好好工作。”
女孩坐下攀谈起来：“染姐做什么工作，是导演吗？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乔染点头：“是导演，但目前还是个副的，不算厉害。”
“那染姐最近手里有剧本吗？不瞒你说我有几个小姐妹，演技都特别好，就是没人赏识。在娱乐圈里逐渐边缘化了都，真的心疼。”
乔染捏了捏眉心，委婉地推拒道：“这实在不巧，我师父那边刚结束一部剧，半年内可能不会拍新剧本了。”
她并非不愿意帮人办事，只是一直跟着陈导，各方面的标准都向陈导看齐。
一部剧中任何一个角色，都该精益求精地寻找符合气质的演员，而非说让谁空降就让谁空降。这不仅是对观众不负责，也是对自己不负责。
“诶呀没关系，你帮忙留意着点就行了。有剧本了记得叫我，我那几个小姐妹基本功个顶个的好，你看了肯定喜欢。”
女孩拍了拍乔染的肩：“就这么说定了啊！”
乔染只得点头说好。
包间里不知是谁换了一首音乐，调子很低，不像之前那样欢快。
乔染反反复复点开微信，终于收到了慕熙的消息：【在路上，路段发生车祸了，很堵。】
她松下一口气的同时，心又紧张了起来，打字道：【那你呢？没出什么事吧。】
【我没事，只是会晚一点到，你们先走流程吧不用等我。】
【哦，你注意安全。】
乔染打完字，放下手机，一抬眼看见莫小薇一脸八卦的神色。她有些莫名的心虚，像是做什么坏事被抓了包。
“我就是，问问慕熙什么时候到。”乔染率先解释。
莫小薇的笑容十分奸诈：“不用解释，我懂。”
乔染有点着急了：“你别懂啊，真没说什么，我把聊天记录给你看。你如果不高兴，我跟他保持距离，行不行？”
莫小薇忍不住了，噗哧一声笑出来：“染啊，你怎么这么可爱呢，我又不介意，我也不生气。我就是有点好奇。”
乔染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被她说得也有些好奇了：“你在好奇什么？”
莫小薇摸着下巴，一脸若有所思：“既然你这么想知道他到哪了，为什么不发消息问呢？还要等人先发消息过来，为什么不能主动一点？”
“……”
乔染有些卡壳。
她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转向门口，就看见那扇门缓缓地被人推开。
这一瞬间，嘈杂的人声像都被按了静音，只留下背景音乐缠绵悱恻的英文歌词。
黑色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嗒、嗒”的声响紧扣胸腔的鼓点，仿佛彼此同频。
绚烂的灯光流转闪烁，倾泻在那个人的发梢、领口。正装衬得身材更加挺拔，肩宽腰窄，臀翘腿长。气质与之前都不同，像冬夜里的一杯烈酒。
他勾起唇角，轻声说：“乔染，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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