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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风鸣山更幽(二)


屋里的人被这不速之客打断,刚刚还在斗嘴的桑枝和小翠两人不约而同地后背一紧,陈英和沈雁北则趁着洛阳愣住的瞬间,把药给他灌了进去。

        小孩苦地呲牙裂嘴,沈雁北赶紧拿了蜜饯塞他嘴里。

        说起来这蜜饯还是赵子义买来的。有时候沈雁北想起来,都觉得难为他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就往吃食铺子里钻,外人看见了还以为他比小孩子还馋嘴。

        其实沈雁北对吃的极其不讲究,但是就喜欢他这种时时刻刻想着给她带点什么小心思。

        几个小孩非常有眼力见地出去了,留下沈雁北心虚地面对赵子义。

        沈雁北在心里搜罗了一遍,实在找不到赵子义的小辫子,只好赶紧陪着笑脸,狗腿地抱着赵子义的胳膊。“这会儿不早不晚的,你怎么来了?”

        赵子义一把抓过她扒在胳膊上的手,一握还是跟以前一样冰凉。他心里被刺了一下,但是又硬下心藏了起来,故意换上一副狡诈的笑来。“放心,不是来查你有没有赖床的。”

        他拉着她往屋外走。今天日头好,外面太阳晒着,反而比屋里还暖和不少。

        沈雁北喜欢晒太阳,浮白斋的小院里就常年放着晒太阳的软榻,赵子义拉着沈雁北坐在一起,十分自然地拉过落在一边的厚毛毯,把她包起来揽在怀里。

        赵子义语气里就透着不好惹。“刚刚桑枝的话都听见了?”

        沈雁北满脑子想着怎么把这个事糊弄过去。“我……我忙着给洛阳喂药。桑枝和小翠三天两头吵架,我哪有心思管他们……”

        她话说了一半,抬头偷瞄赵子义的表情,发现这人正一脸坏笑地低头。她所有的小表情都被抓了个正着。

        沈雁北心里发虚,偏偏不移开眼睛,硬着头皮盯着他。“桑枝那就是被小翠戳到了痛处,其实都是瞎说的,哪有那么脆弱。肯定是花家最近乱,带着整个药行都乱了,估计桑枝抓药的时候是抓到假药了……”

        她还没说完,赵子义就把她往怀里重重一带。“你这瞎说八道的本事,不去写话本真是可惜。桑枝好歹是燕怀楚的徒弟,这药材好坏他能看不出来?你忽悠谁呢?”

        沈雁北眨巴着眼睛看着他,故意装地楚楚可怜。

        赵子义不吃这一套。“就算跟人动手是迫不得已,但是这昼夜颠倒的毛病你觉得算谁的?最近我忙没管上你,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他从极近处逼视她,从她眼睛里甚至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沈雁北就在赵子义怀里,他能清楚地摸到她背后突出的蝴蝶骨。心里头训了她无数遍,可是话到嘴边又不舍得说重了。只能硬是把眉头拧成个疙瘩,叹了口气。“你能不能让我少操点心?”

        沈雁北被这操心老娘舅的语气逗笑了,还边笑边伸手摸在赵子义眉心,想要把他眉头抚平。“我就是最近胃口不好,喝药都喝饱了。桑枝最近把药换了,苦地很,胃口都没了。”

        赵子义在她身上雷声大雨点小地一拍。“你还有脸说桑枝。他可比你老实多了。燕怀楚的吩咐一概照办,半点折扣都不打。不像某人,就知道阳奉阴违。”

        沈雁北见他气生地还挺认真,便装模作样地伸了三个指头发起誓来。“我一定好好吃饭,按时睡觉,说到做到!”

        赵子义一脸好笑地看向她。“那要是做不到呢?”

        沈雁北语塞了一下。她收了笑容,认真想了想,半晌才回复道:“我好像……什么都不舍得拿来赌。”

        这一切都太美好,舍不得丢,舍不得弃,非要全都狠狠握在手里。

        沈雁北一边笑自己的贪心,一边又觉得不管是谁,处在她当下的位子上,都会舍不得。一时自圆其说了,便把刚刚那个不靠谱的誓言丢到脑后了。

        赵子义原本不过是随口一问,可是这一刻却心里翻江倒海似的难过。他把沈雁北往怀里一带,低头在她额头轻轻一吻,道:“舍不得就别赌。”

        这世间有许多无能为力之事,比如破镜难圆,比如覆水难收。可是现在赵子义面对的,是让他眼睁睁看着深爱的女人一点点衰弱下去。

        沈雁北就像是他捧在手心的水,无论他如何小心,都会在指缝间流失。

        那赵子义能做的,就是小心翼翼维持着平衡,让水留的慢一点,剩得多一点。

        沈雁北惯会撒娇卖乖,时不常顽皮地要上房揭瓦。可是无论她如何伪装,他总能第一时间发现她的虚弱。甚至连她掉了一根头发,都要疑心是病情加重了。

        沈雁北在他怀中靠了一会儿就开始犯困,又怕他多心,便在他怀中闷闷地说:“你这个时候过来,是有正事要说吧?”

        平时他公务繁忙,最多就是晚上能匆匆见一面,午饭时间来,必然是有事要说。

        “也没什么大事。风鸣山的土匪闹腾的太久了,我要离开几天。”只要是赵子义想要告诉沈雁北的,再小的事情都要第一时间自己来一趟,从不假他人之手。

        风鸣山这个名字耳熟,沈雁北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时间不舍得他,就又往他怀里钻了一钻。“一定要亲自去吗?”

        “原本也不是一定要亲自去,但是风鸣山上有个关键人物,是北燕四皇子点名要的。难得他亲自开了口,我跑一趟,算是全他的面子。”

        沈雁北身子突然绷紧了一下。赵子义以为她是不舍,便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慰道:“风鸣山上的情况都基本摸清了,陈正今天离府,先去做些准备。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最多去半个月,顺利的话说不定十天左右就回来了。”

        “怎么又牵扯上北燕了?”沈雁北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不快。

        “怎么能牵扯不上,风鸣山上多少人是从北燕来的?而且马上两国联姻,涉及北燕流民,哪怕为了北燕的面子也总要给个交代。这位四皇子如今虽然还担着皇子的名号,可是北燕朝堂大大小小的事务没有一件不需要他过目,实际上已经有了太子之尊。”

        赵子义说的是朝堂风云,语气却低沉温柔。“这次他能亲自做迎亲使来滦城,说时候我还真是有些意外,恐怕后面有好一阵可忙的。”

        他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低头看看怀中人,果然沈雁北已经困得支撑不住脑袋,一头栽在赵子义怀里,又撞醒了,可是眼皮还是沉重地抬不起来。

        日光下她脸色似乎比之前更苍白了一些,甚至几乎透明了,唇上更是一点血色也无,只有浓黑的睫毛成了整张脸上的唯一重彩。

        她精神一直不好。赵子义知道她不是故意晚睡,而是晚上即便是睡了也总是梦魇缠身,只有赵子义在她身边时好一点,可也依然睡不安稳。恶性循环结果更导致了白天嗜睡。其实她也睡不长,片刻便醒。

        “我不在的时候,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我可是让桑枝每天一封信报给我。”

        春天的风到底还是有些冷,沈雁北打了个冷颤。

        赵子义抱紧她,低头温柔说道:“行了,困了就去睡,午饭的时候我再叫你起来。”

        沈雁北不甘心地摇摇头,扯着他的衣服非要赖在榻上,可是声音里已经睡意浓重。“那你这次去,就是为了流民”

        “也不全是流民的问题。”赵子义帮她把毯子又扯紧了一点。“你可知道北燕的红雀使?此人虽是女子,却实在是大有能耐,不输须眉。当年她在北燕成立了一个暗杀组织,叫做巢。那几年的北燕朝廷,接连出了多起大案,数位大臣落马,居然都更他们有关。当年他们事情做得滴水不漏,竟然查不出一点蛛丝马迹。”

        “那跟风鸣山有什么关系?”沈雁北眼睛闭着,可是耳朵还支着。赵子义心里奇怪,往常说到这她就该睡了,怎么今天非要听完。

        赵子义接着讲下去。“当年这位红雀使对外的身份,是当时朝中权相桓齐身边的女使,这也是为什么大家叫她红雀使的缘故。但是她最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跟她的主子翻了脸,此后不知所踪。”

        “再后来,她和巢的关系藏不住了,一时间又翻出了不少的大案要案。现在大多数的传言是她已经死了,但是没有尸体,她也确实没有从北燕的通缉名单上除名。之前调查风鸣山的时候,发现当年巢的副统领杨硕竟然在山上。我把这消息透给了北燕,现在准备卖他们一个顺水人情。”

        沈雁北在他怀里叹了口气。“都这么多年了,还找她干嘛?鞭尸吗?这么大仇?”

        她一副不痛快的模样,反倒是把赵子义逗笑了。“人家又不是要找你,你叹什么气?这位红雀使在巢覆灭后,为了报复曾经一口气杀了十八位朝廷重臣,还有多人受伤,这样的人物,北燕怎么能放过。”

        “这些事啊,我听着都替他们累地慌。春光多好啊,干嘛要纠缠进这无畏的杀戮里去。这红雀找出来又怎样,那十八个大臣的事北燕朝廷当年查了个底掉,他们干了什么早都大白天下了。难不成找到了这个红雀使他们就能活过来,让朝廷再给正法一遍?北燕史书上那么多糊涂账,再多一笔也厚不了几页。”

        赵子义觉得好笑。“你怎么知道是乱臣贼子?不都说是红雀使凶残暴虐吗?”

        沈雁北疑惑。“难道后来这些人的所作所为没有公开?”

        “能说的自然说了,但估计也不是全部。有些太有损朝廷颜面的还是给遮掩过去了。听说当时的四皇子受到了牵连,还被禁足了一段时间,案子曾经临时交给二皇子办过。可是兜兜转转,不知为什么还是落到了四皇子身上。”

        赵子义借着春光,不急不缓地说着当年的密辛。“其实这案子最初就是四皇子办的。他接手的第一件事,就是跟这个红雀使划清了界限,以雷霆之势清剿了巢的所有残余势力。当时里面有头有脸的人物的尸体在幽州城门上挂了三天三夜,直到血流干了才放下来。”

        沈雁北没有接话,赵子义继续道:“自此北燕的皇帝陛下才肯相信他的这个儿子跟这个案子没有关系。但是这位红雀使的行踪,却是至今也没有下落。”

        红雀沉默良久,问道:“那你觉得四皇子和这位红雀使之间有关系吗?”

        赵子义随口答道:“我虽然对北燕的内政不甚清楚,但是弃卒保帅的事情倒是可以理解。”

        沈雁北冷哼了一声,骂了一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便不再跟他多说一个字,翻了个身,背对着赵子义做春秋大梦去了。

        赵子义被她弄得没脾气,只能叹了口气,在她睡着后把她打横抱回屋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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