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怀孕
陈舟平背光站着，仍然看不清表情，他一步一步走到沈时韫身边，双手拄在他面前的桌面上，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的眼睛，沈时韫此时才清晰地透过黑暗编织地轻纱看清了他的神色。
如果说余晟衍是草原中的狼王，那么他就是隐藏在暗处的毒蛇，那双眼底透出的森寒能浸透人的骨髓，没有乌木沉香的抵抗，冷冽的雪松信息素肆无忌惮的钻入沈时韫的四肢百骸，让他无所遁形。
“既然周自如没有告诉过你关于她们家的事情，你一个外人，怎么会对周家和卫家讳莫如深的事知道得这么清楚？”
沈时韫艰难地喘息着，空气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硬挤进他的肺里，疼得他浑身都在轻轻颤抖。
“我，我要了解我的客户，自然要把她所有的事情打听清楚。”
“你在引导我们去怀疑她的未婚夫？”
陈舟平步步紧逼。
沈时韫摇头，“我没有，你们能查得出来，我不傻。”
陈舟平撤开对他的禁锢，细想着他刚才那番话。
直觉告诉他那段话并没有这么简单，但如果只是引导他们去怀疑周自如的未婚夫，又确实好像过于薄弱，卫轩现在已经被控制了，凶手到底是不是他一查就能查出来，在这种情况下沈时韫根本没必要做这种无聊的指控，那么他为什么特意说出来这段往事？
“陈警官，卫……”
沈时韫还想再说什么，但身体就好像不受控制一样，软绵绵地陷进了一团棉花里，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倒了下去，没说出来的话也封在了口中。
他不知道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审讯室被推开的大门，以及门口冲进来的慌乱的身影。
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沈时韫还没睁开眼就闻到了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果然，睁开眼的瞬间就看到了医院洁白的屋顶。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壁灯，他的右手上挂着点滴，瓶子应该刚换过还是满的，床头柜上放着一束花和他的手机，整个房间静悄悄的，空气中残留的乌木沉香信息素表示余晟衍在这里待过不短的时间，床左侧的被褥又被人坐过的痕迹，他伸手摸了一下，早就凉了，看样子最后一个守着他的人也离开很久了。
走廊里传来小拖车由远及近的声音，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名女性omega护士轻手轻脚走了进来。
“沈先生您醒啦。”
omega护士微微一笑，打开了一侧的廊灯，让房间里不至于太暗，也缓解了突然亮起来对沈时韫眼睛造成的刺激，她走到沈时韫身边，简单给他做了个检查。
“我这是因为信息素压迫才出现昏迷的么？”
沈时韫解开上衣的扣子方便她用听诊器给自己检查。
omega护士摇了摇头，收回手示意他拢好衣服，回身抽了一张检查报告递给他。
“沈先生，您怀孕了……”omega护士指着报告单上最下面一行给他看，语气中带着温柔和羡慕，轻声道：“已经六周了，胚胎发育一切正常，只是现在胎像不稳，您这段时间可能过度劳累和作息不规律导致小腹坠痛，都是先兆流产的征兆，孩子的alpha父亲在您身边吗，从现在到生产，最好是让他多陪陪您，亲生alpha父亲的安抚信息素不管是对胎儿的发育，还是对您的身体健康都非常重要。”
护士说了很多，但是沈时韫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在听到“您怀孕了”这四个字时，他的大脑就已经一片空白，手中那张纸上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是组合在一块就好像看不懂一样。
他的手在微微的颤抖，连带着纸张也小幅度地抖动起来。
“怀孕期间您注意避免和其他较强的alpha独处，因为他们身上陌生的信息素会对你产生很大的影响，这段时间您对于信息素的感知也会更加敏感，时常会出现头疼乏力恶心的症状，不过只要有孩子亲生alpha父亲安抚信息素的帮助，这些症状慢慢就会缓解和消失，沈先生……”
沈时韫没有听进去，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张检查单。
他怀孕了，六周，六周，也就是一个月以前。
光怪陆离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飞快掠过，那段几乎已经被他遗忘了的记忆再次被唤醒。
那天的一切都是那么巧合，偏偏那天赶上他特殊时期，偏偏醉酒的余晟衍毫无征兆的自己跑回了家，在这之前他已经两个月没有回过他们的家了，沈时韫来不及给自己找抑制剂就被突然闯入的余晟衍吓得躲进了房间，可是一个优质omega发晴时不受控制的信息素对于任何一个alpha都是绝对致命的诱惑，更何况是在酒精催发下神智不清的余晟衍。
沈时韫痛苦地瑟缩在黑暗的房间里，听着外面走廊余晟衍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整个别墅都充斥着浓腻的诱捕信息素，他根本不敢动，生怕动一下就会不受控制地打开那扇门。
那也是他第一次知道这个男人也会有如此温柔的声音，余晟衍一遍又一遍的在门外让沈时韫打开门，压抑着的声音低沉的可怕，拍门的动作却放得很轻，好像生怕吓到了房间里的小兔子。
那扇薄薄的门板最后还是没能抵挡住狂躁状态下的alpha，春日暧昧的黄昏和黎明见证了那个荒唐的夜晚，他竭尽全力地去迎合，去享受，强迫自己忘掉所有的一切，完完全全地把自己交给这个让他魂牵梦萦了十几年的男人，情至忘我，他以为自己得偿所愿会开心，结果却是更大的悲伤将他笼罩起来。
他在余晟衍醒来前收拾好了一切，去了另一个房间，睁着眼睛一直等到天明。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听到了余晟衍起床洗漱的声音，听到他打开微波炉热冰箱里准备好的早餐，手机开着免提，在跟什么人随口说着话，然后拿起车钥匙，一边吃早餐一边出门。
一切自然又平常，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如果不是他身上隐隐残留的痛楚和青红交加的痕迹，他几乎要以为那只是深夜的一场梦，也是在这一瞬间，他决定彻底放手。
他以为这件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就让他自己保存着这份回忆，深埋在无数个难眠的深夜之下。
可是他竟然怀孕了！
“沈先生，您怎么了？”
护士着急地看着他。
沈时韫猛地回过神来，灵台恢复清明的瞬间，他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不能让余晟衍知道，尽管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但是他一定要留下来，不管接下来会面临多少困难，多少磨难，他都不会放弃这个孩子，但是这一切都不能让余晟衍知道。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平坦的小腹，虽然什么都感觉不到，但他知道此时此刻有一个小生命在和他共享着一个心跳，这种感觉很奇怪，让他的表情也变得柔和了起来。
“检查结果是刚刚才出来的，我只告诉了您一个人。”omega护士想了想，谨慎问道：“需要帮您保密吗？”
沈时韫几不可查的点了下头，将那张报告单折起来，撕碎，拿起桌子上用来点香薰的打火机点着丢进垃圾桶，亲眼看着它烧成了灰烬，才轻声说道：“这件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任何人！”
他着重强调了那三个字，小护士赶紧点头，保证道：“沈先生您放心，我们会对每一个病人的隐私进行保密，您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们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一个人。”
余晟衍送他来的是一家私人医院，来这里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往往越是这些人，在光鲜亮丽的表面下越隐藏着更多见不得人的事情，什么妻子偷情怀孕偷偷来做流产，对外却伪造病历谎称因剧烈运动导致黄体破裂，又或者父亲带着误入歧途的omega来清洗标记等，小护士见多了各种各样狗血的情节，对于沈时韫提出的要求并不觉得意外。
“叮铃铃～”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忽然响起。
小护士一抬头，正对上沈时韫偏移过来的目光。
沈时韫半长的头发柔顺的散落下来，挡住了他的眉眼，在苍□□致的脸庞上打下一层阴影，病号服因为款式太大，领口松散开了，露出他半个肩头和优美的锁骨，他就这么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仿佛一个一碰就碎的白瓷娃娃，任凭那手机铃声叫嚣，没有一点儿要接通的意思。
小护士想提醒omega一声，却又怕自己一出声惊扰了他。
过了几秒的时间，沈时韫终于眨了一下眼，伸手拿起了手机，在铃声落下的前一秒点了接通键。
“喂？”
他咽了一下口水，声音一贯的温柔平静。
“醒了？”
听筒里传来余晟衍有些疲惫的声音。
沈时韫轻轻应了一声，“刚醒。”
余晟衍便不说话了，但听筒里传来轻轻的呼吸声，过了足足有十几秒，两人都没有说话，最终还是沈时韫打断了沉默，主动问道：“案子怎么样了？”
“你昏迷以后，我带人去了周自如那个心理医生的医院，技术部门也对他的身型与照片上的影子做配对，显示完全匹配，同时我们查到了他伪造出来的三氟烷的使用记录，也找到了他杀害周自如的证据……”
沈时韫拿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拢，不动声色地问道：“什么证据？”
“王星海应该没来得及处理凶器，将那把刀藏在了他私人医院的办公室里，上面提取到了他的指纹和周自如的dna，同时我们找到了一盘录像带，里面记录了王星海杀害周自如的全过程。”
余晟衍好像在开车，背景音传来了汽车鸣笛和人群的嘈杂声。
沈时韫沉默了片刻，又说道：“他为什么会拍摄自己杀人的视频？这不是给自己留了铁证么？”
“有些罪犯十分享受犯罪的过程，甚至会为了满足内心的变态在案发后多次返回现场欣赏自己的作品，他会录制视频在犯罪心理上倒不奇怪。”
沈时韫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桌面上的那束花，花束的背面有一张小卡片，上面写着“早日康复”四个字，右下角有一行小字，写着赠送人的名字，但是被藏在了暗处，看不清楚。
“我们晚了一步，王星海跑了。”
余晟衍无奈又好笑地说着，抬手使劲儿拍了一下喇叭，远离听筒嚷了一声，“小朋友，骑车看路。”
沈时韫收回目光，笑问道：“怎么了？”
“刚两个小孩在马路上乱骑……”
余晟衍说着，自己愣住了，这么随意又自然的交谈，好像还是头一次发生在他们两个之间。
听筒这边的沈时韫察觉到了他的停顿，当作无事发生一般，继续说道：“王星海只是她的私人医生，跟周自如应该没有仇怨才对。”
“啊对。”余晟衍整理了一下情绪，“这一点我们也很费解，只有抓到王星海以后再仔细询问。”
“你去哪？”
沈时韫听着他好像停下了车，忍不住问道。
余晟衍咳嗽了一声，声音有些不太自然，说道：“我在医院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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