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审讯
沈时韫不意外这些照片会被警察发现，只是没想到他们的调查速度如此之快，那么既然已经怀疑到他头上了，应该知道的东西他们也差不多都知道了吧？
他没有立刻回答余晟衍的话，只是不停地用食指滑着屏幕，最终指尖停留在了案发现场那张照片中周自如的脸上。
“为什么这么做？”
沈时韫平静地说道：“如果我真的是凶手，你现在就是在包庇一个罪犯。”
这个问题显然出乎余晟衍的意料，他不禁回头看向这名在他印象中无比柔弱的omega。
高架桥的阴影下，沈时韫半低着头，刘海挡住了他的大半张脸，明亮处只露出一截尖尖的下巴和浅粉色的下唇，仍旧是余晟衍印象中温柔且清冷的样子，脑后零碎的发丝散落在白皙纤细的脖颈上，顺着优美的弧度一路延伸至白色衬衫里，勾勒出一片暧昧气氛。
余晟衍不敢再往下看，这狭小车厢里的空气一下子凝重地变了味，他仓皇别开头，在心里竟然真的认真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究竟是为什么会特意停下车来听他解释？
余晟衍没能得到答案，也没办法将这句刁钻的话和沈时韫单纯温柔的外表联系起来，仿佛刚才一问不过是一个omega赌气时撒娇地诘问。
沈时韫久没听到他回答，缓缓抬起头向余晟衍看去，这一眼没有任何祈求和悲哀，带着淡淡的笑意，一笔一画地勾勒着余晟衍留给他的侧脸。
“你是为了余家吧。”
他笑着说道：“如果我出事了，你们家一定会受到牵连。”
余晟衍没有否认，思量片刻，竟然点了头。
这让沈时韫本来就冰凉成一片的心彻底冻成了冰疙瘩，一阵无法言喻的酸涩从五脏六腑蔓延开，难受的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他不能不说话。
“好，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沈时韫自嘲地笑了笑，作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将手机调转给余晟衍，就说道：“是在这里说，还是进了警察局再说？”
余晟衍将手机收了起来，也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打着方向盘开出了桥底。
“回警局再说吧。”顿了顿，他又说道：“你不会杀人。”
沈时韫对他最后一句话感到有些意外，忍不住问道：“万一呢，这些照片如此明显地具有指向性。”
余晟衍没回答他，但是沉默往往是最肯定地回答。
沈时韫心里竟然感到了一丝被肯定的愉悦，他曾幻想过余晟衍对自己的肯定，也许是在事业上，在家庭上，在感情上，再不济也是在外貌上，从来没想过余晟衍会对他在人品上肯定，不对，这也许不是一种肯定，他或许是觉得自己太懦弱了，根本不敢杀人……
·
车子在北安分局门口停了下来，余晟衍先跳下车，自然且熟悉地站在了车前方等沈时韫。
阳光刺得他有些睁开不眼，地面也蒸得发烫，平日里是个超级急性子的余晟衍就这么不急不躁地任由大太阳晒着，看着车上柔弱不能自理的omega颤巍巍伸出手抓住了门框上的扶手，慢吞吞迈下来一条腿，踩到放脚的地方，然后优雅地转动了一下屁股，把另外一条腿带了出来，等到两条腿同时踩在了脚踏上，这才欠起身，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门框，无比艰难地从车上下来了。
余晟衍看他的眼神有些怪异，尤其是沈时韫放在肚子上的那只手，怎么看怎么让他觉得不得劲。
“怎么了？”
沈时韫整了整揉皱的衬衫，仰头去看分局的大门。
他没少来北安分局，但是以“嫌疑人”的身份却是头一次，不过心境没什么变化，要说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余晟衍如今已经插手了对他的询问，也就说明他已经告诉了局里的人他们已经离婚了，二人现在不存在任何的关系，说好听点算是个熟悉的陌生朋友。
“没什么。”
余晟衍收回目光，带着他往大厅走去。
一路过去，沿途碰到了一些沈时韫之前有过几面之缘的警察，都笑着跟他们两个打招呼，沈时韫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仅自己的同事认识余晟衍，余晟衍的大部分同事也都认识他，他们的婚姻得到了家人亲戚朋友以及同事，周边所有人的认同，唯独没有得到婚姻当事人的认同，这才是最可悲的。
进了审讯室，余晟衍示意他坐到房间中央的那把椅子上。
沈时韫犹豫了，本能地露出一丝恐惧，抓紧了背包上的带子。
房间里温度很低，四面墙全用特殊的材质密封着，一扇窗户也没有，房顶似乎都比外面的要矮一些，显得格外的压抑，里面还残留着审问时释放的alpha压迫信息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这种气味格外敏感，仅仅只是闻到就开始头晕目眩，站在门口就感觉到一股来自灵魂的窒息感，
他不敢进，但迟疑了两秒钟，还是走了过去。
等在房间里的那名女性alpha温柔地打开了椅子上的锁，想要帮他将背包也接过来，但是沈时韫拒绝了，出于规矩，还是打开给在场的警察看了看，里面只装了一个速写本和一支秀丽笔，征得同意，就让他随身带着了。
“啪～”
沈时韫面前那盏白炽灯被余晟衍打开了，白光一下子刺痛了他的眼睛，他赶紧把眼睛闭上，紧接着光线慢慢暗淡了下去，灯被人转了一个方向。
接下来的审问和刑侦剧上看到的流程差不多，确认了姓名性别和年龄，开始询问沈时韫和周自如的关系，以及相识的原因，时间，和最后一次见她都做了什么，这些他之前已经在家中回答过了，再次询问无非是与之前的笔录做对比，从中寻找漏洞。
沈时韫一一回答，时间节点也分毫不差，他没有撒谎，对于这些事情的回答自然不会有太大的出入，而且坐在他面前的两个人，一个是北安最年轻的刑侦大队长余晟衍，一个是北安号称预审二把手的陈舟平警官，只要他敢撒谎，第一时间就会被这两人识破。
面对两名顶级alpha天性上的压制，就算是无辜的人也会感到害怕，沈时韫已经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也在尽力缓解生理上本能产生的逃避心理，有条不紊地回答着他们的问题，但声音和指尖还是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就在这时，他闻到了一丝淡淡的乌木沉香的味道，是余晟衍释放出来的安抚信息素。
尽管量很低微，但还是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他的痛苦。
沈时韫感激地朝他看去，余晟衍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靠在椅背上出神地转着手里的钢笔，注意力压根没在他身上，不知道神游天外想什么去了，这让沈时韫有些恍惚，这安抚信息素到底是不是他故意放出来的？
“沈时韫，周自如为什么会给你发这些照片。”
陈舟平没有察觉到二人之间的特殊气氛，继续进行审问。
沈时韫收敛心神，回答道：“周自如找我是为了让我给她画像，她是个极度追求完美的人，也偏爱一些特殊的艺术，她想让我把她画“死”。”
“画死？”
陈舟平和余晟衍同时露出疑惑的表情。
陈舟平道：“我倒是听说过把死人画得像活着一样，还是头一次听到反着来的。”
沈时韫点了点头，“在这之前我也没听说过，但是雇主这么要求，对于我来说也比较新颖，你们也知道，我们这种人往往都比较另类，所以我接受了她的单子，从五月底开始，她就给我发那些照片，她对于自己的画像有非常明确的设定，她想要一张躺在浴缸中自溺而亡的画像，想让我能够通过这些照片来找到灵感，但是我们还没有开始进一步的讨论。”
在对沈时韫进行询问之前，警察已经审问过了和周自如有关的很多人，包括她的朋友，父母，未婚夫和家中的保姆佣人，沈时韫的这个说法和周自如的一名知心好友说法一致，陈舟平在那段笔录后面打了个对勾。
“关于周自如你知道多少？”
“我所能知道的，想必你们都已经知道了。”
沈时韫笑了一下，过度紧张的神经以及陈舟平有意释放的压迫信息素让他的胃部又开始无规律地痉挛，牵扯着整个肚子都在隐隐作痛，他强忍住想要呕吐的冲动，强自镇定地回答。
陈舟平没打算让他吝惜自己的口水，将笔录本一合，用一种假装出来的亲切口吻说道：“说说吧，视角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也许我们听到的会有出入。”
说着，他回头看了余晟衍一眼。
余晟衍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周自如家在北安虽然算不上数一数二，但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她从未亲口对我说过她家里的事情，我自然也不会过问人家的私事，这些事情是我的同事见周自如频繁来找我，偶然提起的。”
沈时韫把语速放得很慢，每说一句话他都难受得不行，“听说周自如有一个从小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名叫卫轩，两人从小就有情愫，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家里知道以后也很开心，五年前就给二人订了亲，但是直到现在都没有结婚……”
他实在说不下去了，面前的桌子上放了一瓶矿泉水，盖子是打开的，他尝试了好几次才拿起来，放在嘴边浅浅抿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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