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怀疑
聊天记录里的内容没什么价值，多是周自如在向沈时韫请教问题，或者询问沈时韫何时有课，沈时韫几乎每一条都会回复，回答的内容中规中矩，并没有任何引导性的言论。
从这些字句中，余晟衍敏锐地察觉到周自如是个内心非常压抑的人，看待事情的视角也带着几分悲剧色彩，沈时韫偶尔会开导她一下，有时二人会交谈到很晚，有时好几天不会互发消息，看起来就像沈时韫所说的，仅仅只是一个普通朋友。
页面来回滑动了几次，余晟衍察觉到一个变化——大概从两个星期前开始，深夜发来的消息沈时韫不会立马回复了，往往会在第二天早上才回过去，周自如看样子也习惯了，起初还会问他是不是睡了，后来干脆直接等他第二天回了消息以后再回复，内容无非就是一些没有营养的闲聊天。
这一点其实说明不了什么，只能说明沈时韫睡觉的时间提前了而已。
聊天记录很长，他逐条逐句地看下来，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周自如的言论开始有了一丝对于生活的乐观向往，与聊天记录开端的悲观态度不同，她开始主动地分享日常看到的花花草草，分享生活中的乐趣，偶尔也会向沈时韫请教一些种草养花的经验。
余晟衍看到这里时忍不住在心里笑了一下，想到了他们家阳台上枯了一盆又一盆的花草，明明是个养什么都活不成的，偏偏沈时韫装得像个行家，一本正经地把在百度上搜索来的经验复制粘贴给她发过去，周自如照着打理，竟然真的把那些花花草草养得郁郁葱葱，还特意拍了花草的照片来感谢他。
两人互加好友是在一个月前，和沈时韫的说辞也能对应得上，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前天晚上十一点，周自如向他询问昨天是否有课，沈时韫没有回复。
“余队。”
周铖和蒋厉见他看了这么长时间，始终维持着一个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还以为聊天记录有什么问题呢，就问道：“有什么不对的？”
余晟衍摇了摇头，将手机递给了他们两个去看，忍不住回头看向沈时韫，恰巧沈时韫一直坐在沙发上抬头看着他，两厢目光一对，余晟衍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转身坐到一旁去了。
沈时韫的目光则一直追随在他身上，直到再次听见询问，才转身看向问话的警察。
周铖指着那条没有回复的消息问道：“沈老师，这条消息你怎么没回？”
他这话没有恶意，只是随口一问而已，却不料余晟衍忽然抬起头来盯了他一眼，把小警察破碎的玻璃心一下子吓成了渣渣。
沈时韫探身看了一下，苦笑道：“昨天事情有些多，忘了回了……”
“他有事，可能忘了。”
说话的是余晟衍，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回答。
周铖和蒋厉很有眼力见的对着余晟衍比了个ok的手势，脸上露出了然之色。
两个人同时说有事，那估计是真有事了哈，要不然怎么昨天上午张局夺命连环call，也没能把人给call去呢，原来是有事啊～
“感谢沈老师配合，我们不叨扰了。”
该问的问了，该看的也看了，没什么问题。
周铖赶紧把手机还给了沈时韫，合上笔录本起身离开。
“你手机保持畅通，有问题我们随时会联系你。”
余晟衍出了门又交代了他一番，想了想又说：“没什么大事，就是例行询问，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不知道的说不知道就行，别害怕。”
沈时韫颔首不语，只是满眼柔光地着看着他。
余晟衍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说了句再见转身下楼，忽然就听到他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极轻微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你今日和我说了好多话。”
加起来比这三年中任何一年的总数都要多……
短短几个字，让余晟衍的心止不住地剧烈跳动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愧疚和自责从心底升起，堵得他胸口一阵一阵的难受，他别开头，逃也似的快步下了楼梯。
omega敏锐的第六感告诉他，余晟衍的反应无疑是有问题的，但沈时韫不敢任由自己去猜测。
离婚是他提的，要放下也是他自己说的，三年的朝夕相处都没能打动这个冰山一样的alpha，又怎么可能短短一天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重要？
沈时韫自嘲地摇了摇头，等到几人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面上温和的笑意蓦然一收，面无表情地带上了房门，刚转过身，整个人就像脱力一般重重靠在门板上，顺着门板滑坐在地。
他微仰起头，大口大口地喘息，就像一条濒死的鱼。
从这些alpha警察进来的那一瞬起，他就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来自本能的信息素压制。
如果放在平时，这种级别的alpha压制他完全能抵抗得住，毕竟和余晟衍这种顶级alpha生活了三年，要是这点抵抗力都没有可真是太没用了，可他这几日身体不太舒服，对于alpha的信息素也格外敏感，和四个不熟悉的alpha在同一空间待得时间一长，他整个人便有些吃不消。
但是他倔强的不想让余晟衍看到自己虚弱狼狈的样子，一直在硬撑，他们再晚走一会儿，估计他就真的要丢人了。
空旷的房间里似乎还残留着余晟衍留下的体温以及微弱的信息素，沈时韫紧捂着心口，强忍着因为恶心导致的胃部痉挛，扶着墙艰难走到余晟衍刚刚坐过的沙发旁，迟疑着将手附在了沙发上，微微闭上双眼留恋地抚摸着，试图借此来缓解他的痛苦。
过了一小会儿，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骤然睁开双眼，走到窗前，掀起窗帘的一角向楼下看去。
余晟衍大步流星地从巷子里走了出来，后面紧跟着那个叫周铖的年轻刑警，剩下三个人一边交谈一边往外走，那名女性alpha落在最后面，走到楼下时忽然顿了一下脚步，紧接着抬头朝着他看了过来。
汗湿的衣衫被风一吹，冷得他一阵战栗，沈时韫毫不避讳地直视着她的目光，可是那束目光并没有落在他身上，而是错过他，落在了另一侧落地窗前的那丛芍药上。
女警没有停留太长时间，就被前面的人催促着离开了。
等到警车离开了小区，沈时韫方才回到了房间里，拿起被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沉吟着打开了和周自如的对话框。
低血糖带来的眩晕和过度紧张使他的手在颤抖，手机险些脱手，他试着做了几次吞咽的动作，才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
昨晚最后一条消息被他删除了，连带着一些不能让这些警察知道的东西，都被他提前清理掉了。
沈时韫知道网络上的东西即便删除也会留下痕迹，如果要查肯定能查到，但那得基于警察对他起了怀疑，如今警察还没有怀疑到他身上，自然不会对他进行调查，就像刚才，也不过是一个简单的询问而已。
“你其实可以再坚定一些。”
他对着周自如三个字轻声说着，然后左滑了一下，删除掉了和她的对话框。
正午明媚的阳光洒满了整个房间，唯独他站在了阴暗中，发丝遮住了半张脸，绷直的脊背直线一般延伸至不堪一握的腰肢和修长的双腿，宛如枝头摇摇欲坠的玉兰花，却又仿佛一柄刚出鞘暂露寒星而未见血光的匕首。
……
余晟衍一摔车门上了车，把车开出小区以后，却在马路边停了下来，单手拄在车窗上，摸着下巴好像在思考什么。
“余队，你是不是觉得有什么问题？”
周铖坐在副驾驶上小心翼翼地问道，从刚才起他的脸色就不太对劲儿，但是碍于被询问的人是他的omega，周铖没敢真说什么。
余晟衍摇下车窗，又抬头看了一眼沈时韫家的方向，忽然问道：“刚才沈老师的回答，你有什么看法。”
周铖被问得一愣，一时间没明白他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按照正常情况，这句话的发生情境往往是他们在盘问过嫌疑人以后余晟衍问他有没有察觉到漏洞，可是刚刚被问话的人是他的omega欸，而且人家沈老师也不是嫌疑人，明明没有证据却要被怀疑，捕风捉影可是真是办案办糊涂了。
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的对话，沈时韫回答得挺详细的，他还真没察觉到什么问题，就实诚地摇了摇头。
坐在后排的蒋厉忽然问道：“沈老师是不是时间观念特别强？要不然就是有强迫症，他好像把每个时间点都记得格外清楚，包括昨天他和周自如几点见面，几点上课，几点离开学校以及几点到的餐厅，几点离开，几点回家……普通人不会在意这些细节吧？”
经他这么一点，周铖也意识到了，赶紧说道：“对，沈老师记性可真好。”
可是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果然就看到余晟衍侧对着他们的那张脸沉了下来。
“不是吧余队，你怀疑……”
话没说完，余晟衍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分局的法医小高打来的。
余晟衍接通，点开了免提，小高法医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余队，周自如的尸检报告出来了，你的怀疑是正确的，周自如不是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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