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课间操过招

　　秋高气爽，凉风习习。操场外围的大樟树依旧绿树成荫。
　　伴随着课间响起的《运动员进行曲》，同学们陆续到操场排好队形，准备做广播操。
　　同学们认真排队。2班右边是1班。
　　“第十一套广播体操现在开始，原地踏步走……”
　　在做第一节伸展运动时，沈黎的手打到了欧辰的手。两人因个子高，都站在最后一排，相邻着。
　　正常的间距，是不会打到手的。但今天1班与2班有两个相邻的同学因说话靠拢了些，导致后面的同学跟着靠拢。
　　到沈黎和欧辰这时，两人的长胳膊一伸就打到了对方。
　　欧辰瞪向沈黎，用眼神凶道：你敢打我？
　　沈黎白了他一眼：站这么近，怪我？
　　“……第二节扩胸运动，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突感右后方袭来一股拳劲，沈黎赶忙用向右伸展的手臂挡住欧辰挥来的拳头。挡是挡住了，但手臂被震得发麻。
　　待他要右转挥拳时，他也不客气地向欧辰挥出一拳。但欧辰早有防备，他的一拳打在欧辰的手肘上，拳头立即传来一阵钝痛。
　　但沈黎毫不在意，继续做下一节体操。这样的疼痛，练武时经常遇到，他已习以为常。
　　“……第三节踢腿运动，一二三四……”
　　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明明是右脚向前踢的动作，非让沈黎一个侧扫腿踢到欧辰左脚小腿肚上。
　　欧辰只感小腿传来阵阵刺痛还夹着筋麻感。他沉了目光。
　　等到第5个八拍时，欧辰伸出左脚，给沈黎来了一个后旋踢。带起凌厉风声的腿，猛攻沈黎的膝盖。
　　沈黎赶紧往前跳开。这要被欧辰踢实了，他的膝盖会错位的吧。虽跳开了些，但右脚膝盖窝仍被欧辰脚尖踢到。
　　这一脚不似之前季田那闹着玩的一脚。膝盖传来的猛烈剧痛，令沈黎无法维持平衡。他扑向了姜磊。
　　“哎呦……沈黎你干嘛啊……”姜磊被重重压倒在地。
　　好在他急中生智，在摔倒瞬间，立即双手交叉放胸前做保护，才避免了脸磕地。但手戳破了皮，痛得他直喊疼。“沈黎，你快起来啊……”
　　“等，等一下……”沈黎一时无法起身。右脚膝盖传来断裂般的疼痛，令他额头有些冒冷汗。他摸了摸受伤的膝盖。还好，没错位。
　　旁边的同学，惊得纷纷停下。离得近的，赶紧来扶沈黎和姜磊。
　　沈黎左脚受力站起了身。
　　但姜磊怕疼。腿部一用力，膝盖就疼。他不要站起来。
　　他坐地上卷起裤腿看膝盖。妈呀，皮破了还渗血。“沈黎，你还我皮……”姜磊疼得大叫。
　　“不怪我啊，”沈黎很无辜，他狠瞪置身事外的欧辰，“你要怪，怪欧辰。是他踢人。”
　　闻言，姜磊也狠瞪欧辰。
　　欧辰仍做着体操，十分淡定。见两人一直瞪他，他微笑道：“腿长没办法。”
　　姜磊气到了。他看向季田，命令道：“季田，快把欧辰揍一顿……”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他好倒霉。
　　见姜磊可怜兮兮的样子，与欧辰同排的季田轻叹了口气。他是笨蛋吗？都不知道躲开的？
　　让他对付欧辰，估计有点悬。不过联手沈黎，倒有可能是对手。要不找沈黎商量下这事？
　　季田正想着，突然一声怒喝响起：“姜磊，你还不死起来……”
　　突然听到大伯姜相粗狂有力的嗓音，刚还疼得眼冒泪花的姜磊，条件反射地刷一下站得笔直。
　　大伯怎么在？他的课不都在下午吗？
　　姜相的课确实是在下午。但他今天有事，把对高三体育特长生的指导课改在了早上，准备课间操后开始训练。
　　他刚走进操场，就看到外围的班级有两个男生在过招。
　　他是武痴，又是搏击高手。一看到打架的男生，他就来兴趣。喜欢打架是吗？那就来无相武馆练武吧。
　　他悄悄走近看，发现是自己的外甥欧辰。另一小子不认识，但拳脚也挺利索。
　　正看到欧辰踢出的后旋踢，他还没来得及在心中叫声好，就见自己的侄子姜磊被压地上了。
　　摔地上没什么，但半天不起来还喊疼，他看不下去了。他大步走过去，对着姜磊的屁股就是一脚。
　　“哇，大伯，别踹啊，疼……”姜磊抱着屁股哇哇叫。
　　见姜磊那半吊子样，姜相气得又想踹他一脚。但欧辰和沈黎又打起来了。
　　沈黎气不过欧辰那副淡定样，特别是在陌菀看过来换上的三好学生的笑容。
　　他一把抓住欧辰的校服衬衫领，对着他的眼睛就是一拳。让你看，让你装。
　　但被欧辰的手臂挡住。接着欧辰反手也一拳挥向沈黎的眼睛。这双桃花眼，总是含情地看陌菀。我让你成熊猫眼，看你还看不看。
　　沈黎也赶紧用手臂挡住。然后两人就你一拳我一拳地开架。
　　见此，姜相想给两人一人一个大爆栗，但想起妻子叮嘱过他在学校要温柔一些，不要吓着学生，便用十分和蔼的语气说道：
　　“你们这么有精神，中午放学后跑操场十圈，跑完再吃饭。”在学校打什么架？喜欢打架去武馆打去。
　　见两人还相互揪着衣领，姜相没忍住，对着两人脑袋就是一个大爆栗。不是他不温柔，是俩小子喜欢暴力。
　　这不，两人都乖了，捂着头不敢再动手。这爆栗太暴了，头都要被敲裂开啦。
　　姜相刚赏完爆栗，1班班主任张岳和2班班主任张贤赶到了。了解情况后，这俩亲兄弟，十分赞成姜相的做法。
　　作为班干部，带头不认真做操，该罚！只是十圈会不会太多？没吃饭就跑会不会晕倒，影响下午学习？
　　怕出意外，两兄弟决定中午放学后要看着他们跑。
　　“叮铃铃……”当最后一节课结束后，季田问旁边做作业的欧辰：“你不是要罚跑十圈吗？”
　　“什么时候的事？你怕是记错了。”欧辰头也不抬地否认。
　　“哈？你敢不去？不怕你那厉害的姨夫找来？”
　　“呵，姨夫有什么好怕的，我还有姨。”
　　“你厉害。”季田竖起大拇指。欧辰牛叉！但马上他就鄙视欧辰了。
　　“请问……欧辰同学在吗？”一位高大的男同学站在教室后门问着，声音瓮声瓮气的。目测他身高一米九多。
　　季田一看觉得有戏。他忙笑着指着欧辰大声道：“他就是。”
　　闻言，那男同学走到欧辰课桌前，十分有礼貌地自我介绍：“欧辰同学你好，我是高三5班的王浩，姜导师让我来提醒你要罚跑十圈。”
　　季田一听，乐得哈哈大笑。
　　“……不跑。”欧辰黑着脸拒绝。
　　“希望你听从姜导师的指示。若你不听，姜导师说可以动用武力，直到你听话。”王浩仍礼貌地说着。
　　“武力？”欧辰微眯眼。他看了眼比自己高大半个头的王浩。那露在校服白衬衫外的胳膊，粗壮黝黑，显示着他的武力值绝不弱。
　　姨夫了解他的实力，不可能派一个弱的来。
　　“知道了，我会跑的。”他起身出教室。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先假意去跑，等王浩走了就开溜。
　　叫完欧辰，王浩到2班叫沈黎。
　　沈黎很给学长面子，没有任何反抗。
　　欧辰和沈黎两人见面，分外眼红，但都不敢动手。再动手，他们怕是要罚跑一下午了。
　　王浩没有像欧辰预料的会走掉。他跟着两人来到操场，站在外围的大樟树下躲着烈日。见欧辰和沈黎磨蹭地还不开始，他高声传达了姜相的指示：
　　“姜导师说，超过10分钟跑完就再加10圈。现在开始计时。”
　　他说着，按下手上的计时表按钮。
　　闻言，欧辰和沈黎同时撒开脚蹄子猛跑。
　　10分钟也太少了吧。一圈400米，他们得平均1分钟跑1圈。跑一圈没问题，关键得连续跑十圈啊！
　　两人不敢怠慢，他们可不想再跑十圈。跑得越久，体力越不支，就越不可能完成。
　　两人拼命跑着。有好些同学在围观。有的是去食堂的路上，有的是围着教室窗户。
　　陌菀属于后者。不过她是刚好座位换到了操场这边的窗户，顺眼看的。
　　与同学们的议论纷纷不同，她看得很安静。她的目光追随着欧辰的身影，心中惊叹他飞快的奔跑速度。
　　他不光学习好，运动也很在行。
　　自上次她逃跑后，她一直躲他。
　　可他会主动和她打招呼。她要继续低头想躲，他就会拦住她的去路。直到她抬起头，脸色红红地回应他，他才微笑地放她路过。
　　不仅如此，他每天中午仍来叫她吃饭。
　　她想拒绝，但当他闪着微光的星目看向她时，她无法生出拒绝的心思。
　　她喜欢与他一起吃饭。在习惯了他的陪伴后，再回到一个人时，从前无畏的孤独，就变得令人害怕。
　　现在的她，害怕一个人吃饭了……
　　10分钟很快到了，欧辰和沈黎也跑完了。两人气喘吁吁沿着橡胶跑道慢走着，满身大汗。
　　许是看见了站窗边的她，欧辰向她跑来。那轻快的脚步带起一阵清风。被风吹乱的头发，为他冷峻的眉眼添上一丝狂野的不羁。
　　他跑近了，隔着灌木丛对她展颜一笑。那笑，温柔的似冬日暖阳，照暖了她孤冷的心，令她生出几许依恋。
　　欧辰……陌菀在心中唤道。你能不能一直在我前方，让我追寻着你的脚步？那样我就不用再害怕会迷失方向。
　　她知道她不该生出这样的贪念。因为贪念是痛苦的开端。
　　她不该迷恋上他的温柔。他似阳光似火焰。他能温暖她，也能灼伤她。
　　若是在她离不开他时，他离去了，那她的世界将只会剩下无尽的黑暗与寒冷。
　　她不想如此。她要斩断这份贪念。没有贪念，她就不会痛苦，也不会恐惧失去。
　　她突生后悔。她当初不该送他礼物。没有最开始的接触，就不会有现在的恐慌。
　　可是，他是那么耀眼，使她想要追寻。她的心想要与他在一起，想要与他成为一辈子的好朋友……
　　“陌菀？”见陌菀脸色突地惨白，欧辰慌忙穿过灌木丛。凸起的枝丫在手背上划出条条血痕，但他丝毫不在意。
　　她是怎么了？是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吗？可现在还没吃饭呀。
　　她似看着他，又似不是。那双灵动的丹凤眼，此时空洞得没有焦点。
　　“陌菀？陌菀……”欧辰站到教室窗户旁，柔声唤她。
　　但陌菀没有反应。她心中酸楚，无法自拔。
　　她似看到有一天欧辰离她而去后，她的世界又冷清得灰白。她又成了一个多余的人，一个没有朋友的人。
　　不，现在她也仍没有朋友。欧辰没说过她是他的朋友。他们只是一起吃过饭。
　　而朋友，不该只是这样的。他们会一起做很多事情。吃饭只是极小的一件事。
　　所以，她不是他朋友。她至今仍是孤单一人……
　　她的心猛地下坠。她浑身发冷，如坠冰窖。
　　在她感觉身体冷得似要结冰时，忽地有点点微光包裹着她，暖了她的心。
　　她看到了欧辰的俊颜，感受到了他的体温。他温热的手，正包裹着她冰凉的手。
　　她定定地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脸色迅速红起。
　　“欧，欧辰……手，手……”陌菀语无伦次了。
　　“你的手很凉，我帮你捂一下。”欧辰微皱眉头，担忧地看着她。她的手刚摸上了他的脸，冰凉冰凉的。
　　他说着，捂得更紧。
　　陌菀的手指缩了缩，紧张得忘了要抽出来。他的手好暖和，是那种不畏严寒的暖。
　　他的大手包着她的小手，宽厚的手掌，令她莫名心安。
　　她不自觉地挠了挠他的手心。
　　那轻柔的动作，挠得欧辰心尖发软。他轻捏来回应她。
　　她的手小小的，软乎乎的。他不想松手。
　　“你还想抓多久？”沈黎阴冷的声音响起。他站在灌木丛旁，眼神很复杂。愤怒、冷冽、无奈、心痛和失落都交织在一起。
　　他没有上前阻止欧辰，因为他知道陌菀为何如此。她是想起了伤心的往事。
　　自那件事后，她变了。曾经开朗爱笑的她，再不曾笑过。
　　她会时常发呆，久久回不了神。
　　这次重逢后，他没见她如此，除了吃饭时的过分专注。他还以为她不会再那样，没想到……
　　听到沈黎的声音，陌菀赶紧抽手，但欧辰捂得紧，抽不脱。
　　她尴尬地看着沈黎，有些不知所措。第一次被男生握手，却有人旁观，令她十分难为情。
　　为缓解陌菀的羞窘，沈黎对欧辰道：“到点了，去吃饭吧。”
　　欧辰看了沈黎一眼，松开陌菀道：“陌菀，我到前面路口等你。”
　　陌菀点点头，转身出教室。
　　欧辰跨过灌木丛回到操场上，经过1班窗户时，喊呆一起的姜磊和季田吃饭。
　　沈黎在前头走着，突地停下来，目光深沉地看向后一脚的欧辰。
　　“看我做什么？我不想罚跑了，你找别人打吧。”欧辰面无表情道。
　　沈黎没说话，他收回目光往前走。待快到去食堂的路口，他望着远远走来的陌菀，严肃地问：“欧辰，你待她是真心的吗？”
　　“沈黎，我劝你放手。陌菀是我的。”欧辰不客气地说。
　　沈黎眯了眯眼。真是霸道的语气啊。她是欧辰的吗？他该放手吗？
　　哎，只要她好，他有什么不能放手的？能走近她心的人，是欧辰，不是他……
　　“下午课外活动，来找我。”沈黎淡淡道，声音夹着丝颓然。“我有话对你说。”
　　“我不想听。”
　　沈黎翻了个大白眼：“关于陌菀的。”
　　“陌菀？”欧辰微讶，“在哪见？”
　　“操场看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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