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起回家（1）

　　“你说不说？”欧辰瞟了眼坐看台上的沈黎。
　　都过去五分钟了，还没开始说。他是来听陌菀的事的，不是来看他望天出神的。
　　又过了五分钟，沈黎仍望着天边的几朵白云发呆。
　　欧辰看着操场上在自由活动的同学们，忍着脾气。为了陌菀，他忍。
　　沈黎瞟了眼坐旁边隔了两个位置的欧辰，微勾唇角。确实挺能忍的。看那手指握得绷紧，要不是为了陌菀，他该一秒都呆不下去吧。
　　“你准备拿什么来换？”沈黎开口说话了。
　　“什么？”欧辰转头看向他，眼含微怒。让他等半天，就说这么一句？是找揍是不是？
　　“你不会想着白听吧？”沈黎轻笑，露出两小酒窝。“我看起来是好说话的人吗？”
　　看着那俩酒窝，欧辰想在上面戳个洞。他最讨厌沈黎温和的笑。
　　他自知自己长相过凶，看起来很吓人。这不，陌菀都被他吓跑好几次了。
　　“你想要什么？”欧辰忍着怒气盯着沈黎。
　　“你能给我什么？”沈黎手撑在膝盖上托腮笑，满脸嘚瑟。为了陌菀，你能拿什么来换呢？
　　“除了陌菀和我的命，你想要什么直接说。”
　　听言，沈黎愣了愣，接着哈哈笑起来。他越笑越大声，笑到最后眼泪都出来了。
　　他抹了抹眼角的泪，止住笑。还真是深情的回答呢。
　　他转过脸，一瞬不瞬地盯着欧辰，脸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大话谁都会说。但我丑话说前头，你若敢欺负她，我绝不会让你好过。”
　　陌菀，她需要有人陪在她身边。
　　她外表看似坚强，除了学习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其实她比任何人都更在意身边的人和事。
　　只不过她把自己关起来，不让人发觉罢了。
　　如今，那扇门，正在为欧辰打开。
　　若是真为她好，他就该帮她打开心扉，让她重获快乐。
　　而能给她快乐的人，现在就在他面前。
　　他看得到欧辰眼里对她的真诚。他该信他一次。
　　有些事，该告诉他了。
　　沈黎陷入了回忆……
　　那是小学三年级的冬天，陌菀在放学时开心地跑来和他说：“黎哥哥，我今天不和你一起回家了，有同学约我了。”
　　那时，他家不住新凌街，是住在陌菀家附近的小区里。他们每天一起回家，会在陌菀家前的街道公园分开。
　　不像他家是在小区的单元楼里，住户多小孩也很多。陌菀家是独栋联排屋，她那片区住户不多，小孩也少，能一起上学的同级生更是没有。
　　“除了我，还有其他同学和你同路？”沈黎微讶。
　　“不算同路，但绕到学校后街走就可以顺一段路。”
　　看得出来，有同学约她，她很高兴。
　　“那不是要走远路？你不是讨厌走远路吗？”
　　“难得有同学约我，偶尔走一次有什么关系。就这样，她们在等我呢，再见。”
　　见陌菀像只小鸟一样欢快地跑向那几个等她的女同学，沈黎决定与男同学去游戏厅玩。
　　平常与陌菀一起回家，他都不能去游戏厅，不然陌菀会告状到他爸爸沈峰那里。
　　但他运气不佳，出游戏厅时被下班路过的沈峰抓了个现行。
　　回家后，他被爸爸狠揍屁股时，陌菀的爸爸来了电话。
　　接了电话，沈峰问了他陌菀放学回家的事，急匆匆出了门。
　　见沈峰走了，沈黎在心里庆幸陌长青的电话来得及时，解救了他免受皮肉之苦。
　　晚上，等他上床睡觉时，沈峰还没有回来。
　　第二天，沈黎没有和陌菀一起上学。沈峰告诉他，陌菀生病了。
　　他当时并没有太在意。
　　直到陌菀一星期都没来上学，他感到有点不对劲。她没请过这么长的病假。
　　晚上他睡不着，起来上厕所时听到爸爸和妈妈的谈话，才知道陌菀病得很严重。
　　“……菀菀流了很多血，现在总是做噩梦。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她怎会一个人去街心公园，那里很远了啊。”
　　“是啊，她不肯说原因。伊芸说菀菀从没去过那个公园……”
　　街心公园？莫非是那天与同学回去发生了什么？
　　他这么一想，觉得极可能是。陌菀请假的时间也吻合。
　　第二天放学，沈黎等在学校后街，堵住了那几个约过陌菀的女同学，将她们逼至无人的死胡同。
　　“说，你们那天对陌菀做了什么？”沈黎堵在胡同出口，逼问。
　　“没有对她做什么呀。”一女生语气随意地说。
　　“你们说不说，不说打死你们。”沈黎开始威胁。
　　“你敢打人，我就去告诉老师。”另一女生一点不怕地回道。
　　沈黎没耐心，想到陌菀在住院心很烦。他走上前，将那个敢和自己叫嚣的女生猛地推倒在地。
　　许是摔疼了，女生哭了起来：“你敢打我……呜呜呜……我要告诉老师……”
　　“你们说不说，不说也一样揍你们。”他对那剩下的3个挤在一团的女生恶狠狠地说道。
　　“沈黎，你不可以打我们的……呜呜呜……我们真没有对陌菀做什么啊。”其中一女生被吓哭了。
　　“没有做？”沈黎目露凶光。不说是吧。他上前两步扯住一个看起来最胆小的女生头发，威胁道：“你来说？不然我就先揍你。”
　　一想到陌菀就是因这几个女生而住院的，他心中对她们无比厌恶。
　　被扯着头发的女生吓得直哭。她边哭边说：“是她自己不跟我们走……呜呜呜……”
　　“不跟你们走？走去哪？”
　　“是张梅梅说要去街心公园对面……商场里玩……呜呜呜……”
　　“张梅梅？是哪个？”
　　被扯头发的女生指着之前被沈黎推地上的女生。
　　张梅梅，好得很。他记住她了。“然后呢？”
　　“然后……陌菀说她要回家……不想去……”
　　“然后你们就打她了，是吗？”不然为什么会受伤住院？
　　“没有，我们没有打她……她不去，我们就……”女生哭哭啼啼地说不清。
　　沈黎不耐烦了，他怒喝：“不准哭！再哭就撕烂你的嘴。”
　　女生一下吓得噤声。她恐惧地看着愤怒的沈黎，捂着嘴默默流泪。
　　另两名女生抱一团，也不敢哭出声。
　　“你们给我听好了。给我好好说，再哭，就揍死你们。”沈黎说着狠狠地挥了挥拳头。
　　见沈黎没一点开玩笑的意思，女生们点点头，眼里满是恐惧。
　　没有恼人的哭声，沈黎总算听明白了些。
　　“你们只是丢下她？”沈黎说着，一把挥开被他扯头发的女生。她们竟还敢隐瞒不说实话。
　　爸爸说陌菀流了很多血，这说明她受伤很严重。不可能只是被丢下这么简单。
　　那女生被推得跌倒在地，摔痛了膝盖。但她不敢哭出声，只抱着膝盖缩在一旁瑟瑟发抖。
　　另两个抱一起的女生，也吓得发抖。
　　沈黎看了她们一眼后，向坐地上怒瞪他的张梅梅走去。她就是她们的头是吗？
　　之前那被他扯头发的女生，每说一句话就要看张梅梅一眼，好似在征求同意。
　　有头是吗？很好。那他就从她们的头先开始揍好了。
　　沈黎无法压制心中的怒火。她们弄伤了陌菀，还隐瞒不说，这让他想打死这几个女生。
　　他扯住张梅梅的长头发，将她从地上拎起来。紧接着一个耳光甩在她脸上。
　　张梅梅被打得有点懵。楞了几秒后，她像似受到特别大的刺激，猛地扑向沈黎。但被沈黎一把推开，重重地摔在地上。
　　见她敢反抗，沈黎把张梅梅压地上，发狠地扯她头发，抓她脸。
　　张梅梅毫无还手之力，躺地上放声大哭。
　　像被传染般，另三名女生也放声大哭。
　　担心哭声会引来路人，沈黎又甩了张梅梅俩耳光跑了。
　　跑之前，他不忘恐吓：“不准告状，不然见你们一次揍一次。”
　　但第二天早上，沈黎被叫家长了。
　　班主任问他为什么要和女生打架，沈黎沉默着一声不吭。班主任让他向女生们道歉，他也不道歉。
　　沈峰很无奈。他一一给女生的家长们赔礼道歉，赔付医药费，然后把沈黎带回家棍棒伺候。
　　那天，沈黎没有上学。
　　傍晚，等沈峰下班回来，他强烈要求要去医院看陌菀，说他都知道了。
　　那是沈黎第一次到医院的住院部。冷白是他对那次探病留下的最深刻印象。
　　面色惨白的陌菀，一动不动地躺在洁白阴冷的病房里。
　　她小小的身子，缩在有消毒水气味的白被子里。紧闭的双眼，似在长眠。
　　她紧蹙眉头，似在抗拒恼人的梦魇。
　　而那细细的手腕上，缠着一圈一圈的白纱布……
　　沈黎突然很想哭。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要从身体里流逝掉了。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知道它很重要。以后可能不会再有了，他感到很悲伤。
　　再一星期后，陌菀来上学了。
　　再次见到她，沈黎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那个爱笑爱说话的陌菀不见了。
　　他后悔他自责。他多么想时光能倒流。倒流到那天，他一定会与她一起回家。
　　可是啊，时光永远都不会倒流。
　　自此后，陌菀再也不和同学交往，也再没有主动和他说过话。
　　她总是自己一人静静地坐在位置上，看书写作业。
　　然后不知何时起，不合群成绩却很好的陌菀，招来了许多莫名的流言蜚语。
　　有说她矫情装清高，有说她经常背地里和老师打小报告，还有说她私底下和男生走得特别近等等。
　　而他能做的，只是把那些乱嚼舌根的人打一顿。
　　然而，不管是流言也好还是他打架斗殴也好，她都不再有反应。
　　那个曾经和他嘻笑玩耍，管着他不准打游戏不准打架的女孩再也不会回来了。
　　后来，爸爸的生意发展到了别的城市，他们搬家了。那之后，他和她再没有联系。
　　当高中开学那天，他见到她十分欣喜时，她没有认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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