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洗手间的路上

　　与陌菀回到家就做作业不同。偷偷送她回去的欧辰，回到家第一件事是洗澡。他要热疯了。
　　他洗完澡，围着浴巾刚出来时，爸爸的司机来接他去和爸爸一起吃饭。
　　欧辰的爸爸，是新城第一医院的院长。从一年级开始，欧辰就被爸爸带去各种饭局，理由是从小培养交际能力。
　　小时候，他是没有反抗能力。现在长大了，他依旧没有。他要不想去，爸爸就减他零花钱。
　　好吧，识时务者为俊杰。谁让他还是个需要父母养着的孩子呢。想造反当家作主，却没翻天的能力。
　　欧辰换了可休闲可正式的黑色POLO衫和同色长裤。他看了眼鞋柜里古板的皮鞋，套上黑白相间的板鞋，坐上司机的车，前往南江酒楼。
　　他靠坐在车后排，看着车窗外被夕阳染红的街道，心情烦闷。他讨厌这种饭局。
　　光听大人们无聊的谈话，倒无所谓。但爸爸会让他参与其中，客人们也会与他互动。这让他很烦，却不能表现出来，真是郁闷至极。
　　进到酒楼，上三楼时，欧辰心想，爸爸肯定会先打量他的穿着。果然，一进包间，爸爸就上下打量他一眼，而后露出认可的神情，但没有笑容。
　　如果他穿衬衫西裤来的话，爸爸就会微笑着点点头。但他偏不。他可不想成为爸爸手中的提线木偶。
　　欧辰先与爸爸的客人们问好，再坐到爸爸身边还空着的一个位置。紧接着，各种夸赞他成绩、长相、身高等等的话，接踵而至。他忍着心烦，一一礼貌回应。
　　这些话，听得太多，他早已腻烦。好在他天生一张扑克脸，面无表情得很自然。这都要得益于爸爸的基因。
　　不仅是眉眼，小麦色的皮肤也是遗传爸爸。
　　他很不满意自己与爸爸长得相像，他想与哥哥那样像妈妈。妈妈皮肤白皙，温柔贤惠。哪像爸爸，强势霸道，不近人情。
　　欧辰瞄了眼爸爸，看到爸爸硬朗的面部线条，心里轻叹了口气。也要感谢爸爸的基因，至少让他的样貌勉强能配得上陌菀的美丽。
　　一通交际后，包房门传来了敲门声，是上菜的服务员。但门打开的瞬间，他却听到了陌菀的声音。
　　为确定是不是幻听，欧辰立即抬眼望去，果真看到了陌菀。她穿着校服：白色POLO衫加配套的齐膝黑色短裤。
　　许是被大家直勾勾的眼神吓到了，她楞在那里，一动不动。
　　欧辰赶忙唤她，来缓解她的惊吓。
　　见她有些吃惊，欧辰轻声对身旁的欧豪说道：“爸，这是我同学。我出去一下。”
　　欧豪打量了眼站门口的女生，对欧辰点了点头。同学吗？是个漂亮的女孩子。不过辰辰什么时候愿意搭理女生了？
　　以往朋友家的闺女要和他玩，他不都爱理不理的吗？欧豪看了看快步出包间的欧辰，眼露狐疑之色。
　　一出包间，欧辰赶紧拉着目瞪口呆的陌菀离开。
　　到远离包间的走廊后，欧辰松开她的手腕，疑道：“陌菀，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来吃饭。”陌菀盯着他看，还有点呆。他今天的发型很不同。刘海全梳了上去。露出额头的他，很英气逼人。
　　“跟家人来的吗？”见她还有些愣神，欧辰放柔语调。
　　陌菀点了点头。
　　“那你现在是？”
　　“那个……我是去洗手间的路上……”陌菀有点尴尬。
　　见她欲言又止，欧辰猜测道：“是迷路了吗？”
　　陌菀羞红了脸，从鼻子里“嗯”了声。这么大的人了，还迷路，很丢人啊！
　　见她害羞，欧辰微笑：“我带你去。”
　　到三楼角落的洗手间后，欧辰静静站在厕所外面等着陌菀。他还是等她的好，免得她迷路进到别人的包厢。
　　5分钟后，陌菀出来了，脸色红红的。“我，我好了……谢谢。”她说着，转身想赶紧离开。竟有男生在等她上厕所，她尴尬得心跳加速。
　　“你能找到自己的包厢吗？”见她要走，欧辰轻皱着眉问。
　　“应该能的吧。”陌菀看着走廊前方的拐角，有些不确定。
　　“能吗？还是我带你去吧。你在几号包厢？”
　　“几号？是房间号吗？”
　　欧辰点头。
　　“那个……我没看。”陌菀难为情地盯着反光的米色地砖。
　　“那你还记得来的时候，是怎么走的吗？”欧辰有点好笑。
　　“好像是上了楼梯，左拐了两次，然后走过几个房间就到了。”
　　“那你跟着我。”
　　“嗯……谢谢。”陌菀低头应着。她那好强的自尊心，被自己犯傻的行为搅得又羞又恼。
　　欧辰走了几步，发现人没跟上来。他回头，看到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想了想，他拉起她的手腕，带着她走。
　　还是这样保险，他可不想拐过一个弯，发现人跟不见了。
　　他们走到上楼的楼梯口处，接着走过一条走廊左拐，再走过一条走廊左拐，出现在面前的是又一条走廊和一间间闭着房门的包间。
　　陌菀盯着前头走着的欧辰，一眨不眨。手腕被拉上的那一刻，她的视线就没离开过他。
　　他没有穿校服。合身的衣服，衬得他身材比例很好，腿部更显修长。略宽的肩膀，让人很有安全感。
　　他牢牢地抓着她手腕的手指骨节分明，暖暖得有些灼人。而小麦色的皮肤，在走廊暖黄灯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
　　“陌菀，记得是左边还是右边吗？”欧辰站在走廊上左右看了看，问道。见身后的人没有应答，他转过身。
　　陌菀仍在看欧辰出神。
　　她看到他眨了一下眼睛。那双墨眼藏着微光，似是那天上璀璨的星星。
　　而他那高挺鼻梁下的薄唇抿了抿，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带着迷惑人的气息，令她生出几许想逃跑的心思。
　　他怎能长得如此英俊？叫人看了会害怕误了终身。
　　见陌菀盯着他发呆，欧辰伸手想触一触她那微张着的石榴色嘴唇。
　　在快触上时，他放下了手。他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几缕发丝在额间散落开来。
　　为让她回神，欧辰微微用力捏上她红扑扑的脸，带着点惩罚意味。
　　“啊……”脸上的疼痛，拉回了陌菀的神志。她摸了摸脸，呆呆地问：“是到了吗？”
　　“到了，”欧辰心中好笑，“你还记得包厢是在左边，还是右边吗？”
　　陌菀想了想，猜测道：“好像是右边吧。”
　　“那我们就从右边开始吧。”
　　“开始？难道要一间间打开看吗？”
　　“那不然呢？你跟着我，我来敲门。”
　　欧辰说着，走到右边第一间包房门口。
　　他正准备敲门时，有一间包房门开了。是左边的一间包房，与他们隔了两间房的距离。有人走出来了。
　　那个人，他认得，是沈黎。他穿着白T恤加黑色运动长裤，很休闲的样子。
　　沈黎从包间出来后，一眼就看到了陌菀，还有拉着她的欧辰。
　　陌菀也看到了沈黎。她立即拉住欧辰的黑色polo衫衣摆，阻止道：“欧辰，不用问了。是那间。”
　　她边说边拉欧辰的衣服，往沈黎那边走。
　　欧辰任由她拉着，嘴角微勾，心情愉悦。但看到沈黎，他脸色黑了下来。
　　沈黎站房门口，桃花眼冷冷地盯着欧辰。
　　见陌菀走近了，沈黎收起不悦，微笑道：“陌菀，怎么去洗手间这么久？芸姨该担心了。”
　　“呃，那个……”
　　见她不想说，沈黎换了个问题：“欧辰怎么在这里？”
　　这个问题，陌菀愿意回答。她回得很快：“刚好碰到了。”
　　“这样啊，你再不回来，芸姨和陌叔叔该以为你迷路了呢？”
　　“怎、怎可能……”陌菀红了脸。她看了眼欧辰，希望他不要说她迷路的事。
　　接收到陌菀的请求目光，欧辰点头道：“是偶遇到的。”
　　“偶遇？”沈黎微眯眼。
　　“就、就是这样的……”陌菀心虚地说。她低着头，手开始无意识地绞衣服。但她忘了抓着的衣服是欧辰的。
　　欧辰微楞，但见陌菀不知情的样子，他没有出声提醒。她喜欢就好。不过她这个样子太可爱了，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想摸摸她的头。
　　“啪”的一声，他的手被打开了。
　　沈黎怒视着欧辰。他还真敢放肆。陌菀的头发，是他能摸的吗？自己从小与陌菀在一起，都没碰过。
　　只怪爸爸的贸易公司要搬迁，他也跟着转了学，不然他绝不会让欧辰这样的登徒子有靠近陌菀的机会。
　　欧辰看了眼被打的手背。小麦色的皮肤看不出什么异样，但丝丝痛感提醒着打他的人下了狠力。
　　他转过眼，阴沉地盯着沈黎。两人目光相遇，谁也不让谁，一副剑拔弩张的气势。
　　陌菀没看到他们的不合。她正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纠结自己迷路又撒谎的不对。
　　纠结了会后，她想起欧辰也是来吃饭的，又对耽误欧辰时间感到抱歉。她抬起头，小声道：“那个，欧辰……你快去吃饭吧。”
　　她声音虽小，却轻而易举地破了两人对峙的局面。欧辰和沈黎，同时看向她。
　　“嗯，”欧辰应着，“明早，我要去街角早餐店买早饭，你有想吃的吗？”
　　“早饭？”
　　“嗯，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带。”
　　“帮我带？”陌菀有些惊喜。第一次有同学说要给她带早饭。
　　以往看到同学们互带早饭吃，她虽表现得不在意，却也会有点孤单。只不过都会被她刻意忽视掉。
　　“嗯，帮你带。”欧辰点头。
　　闻言，陌菀微微笑起来。
　　见此，沈黎轻嗤：“呵~欧辰，你确定你能买得到吗？那家店可是要早起排队的。”
　　欧辰瞟了沈黎一眼：“不用你操心。”
　　沈黎不理，他转向陌菀微笑着：“还是我给你带吧。我家就住新凌街附近，保你能吃到，不会饿肚子。”
　　陌菀张嘴刚想说话，话头却被欧辰接了。他笑看着沈黎：“你家住新凌街吗？是可以很早起来排队呢。那你也帮我带一下，可以吗？”
　　看到欧辰的笑脸，沈黎顿觉诡异：肯定没好事。果然，欧辰就提出了不要脸的要求。
　　他想都没想就要拒绝。可看到陌菀期待的表情，他忍住到嘴边奚落欧辰的话语，极其不愿地点了点头。
　　如果他拒绝了欧辰，以陌菀的性子也不会让他带她一个人的吧。
　　“那我先把钱给你。”欧辰说着，就从兜里掏出一张百元钞。
　　沈黎看了看欧辰那看不出来放了东西的裤兜，不接钱也不说话。他不说话，陌菀说话了。
　　“啊，我身上没带钱。欧、欧辰……你先借我，我明天上学去还你，可以吗？”陌菀难为情地捋着耳边的短发，丹凤眼看了看欧辰，又快速移开。
　　沈黎赶紧抢住话头：“钱就不用给了，我请客。”
　　“哈，这样啊。那真是谢谢了。”欧辰笑了笑，而后很不客气地说：“乌佬果、发糕，还有它隔壁家的豆浆，除了我的，季田和姜磊的，也麻烦你了。”
　　“……”沈黎很不乐意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见沈黎不情愿，欧辰心情出奇得好。能解决早餐，又能坑沈黎，明早还能与陌菀共进早餐，一举三得呢。他笑道：“陌菀，那我回包厢了。”
　　陌菀点点头。
　　“我的衣服也要跟我一起走了，”欧辰说着，看了看陌菀仍抓他衣服的手，“下次再让你抓，好不好？”
　　被欧辰提醒，陌菀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手搁哪了。她赶忙松开欧辰的衣服，看到他黑色POLO衫上被自己绞出的褶皱，慌忙道歉：
　　“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抓着的……”她边说，脸色边涨红。她十分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或是能原地蒸发也好。
　　“没关系，”欧辰轻笑，“我的衣服说，它很喜欢被你抓着。”
　　听得这话，陌菀的脸红一瞬蔓延至耳朵。她感觉脸烫得要烧着头发了。
　　沈黎看不下去了。他将陌菀拉到自己身后，怒瞪欧辰：“你怎么还不走？明早7点半之前，我会到学校。”
　　被阻挡了视线，欧辰很不悦。但见陌菀没有躲开沈黎的触碰，他皱了皱眉，忍住想一拳挥开沈黎的冲动。
　　“陌菀，明天见。”欧辰压下怒气，平和地说。
　　“明，明天见……”陌菀从沈黎身后探出脑袋，红着脸回道。
　　见她害羞得紧，欧辰对她微微一笑。那笑，在陌菀眼里，笑出了芳华。她呆呆地看着他，心中想与他做朋友的愿望，更加强烈。
　　见欧辰还赖着不走，沈黎拉着陌菀进了包厢，不客气地关了门。
　　“嘭”的一声，阻隔了欧辰看陌菀的视线。
　　他盯着包房门看了一瞬，转身离去。沈黎？看来他的身份不简单。但不管简不简单，他不会给他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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