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2
封登邀朱鸿岱打斯诺克。
“你说，我为什么会瞧上他呢？”
朱鸿岱擦着巧粉反复琢磨。
封登耸肩道：“这种事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问我，我怎么会知道。”
那天在酒吧里，他连那小哥儿的身形模样都没看清楚。
“他让我想清楚了再去找他。”
“作为你的好哥们，这时候我是不是应该说一句霸总文里经典‘好兄弟’台词？”
“说。”
“你是认真的？”
“是啊，不认真我揪着他干什么？白瞎时间么？”
朱鸿岱脱口而出。
靠……真不愧是亲兄弟俩啊。
封登被噎得无语。
朱鸿岱问封登：“你搂过的女人、小子多，你是怎么想的？”
“我不是认真的啊，他们也知道我不是认真的，所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该干啥干啥，我还要怎么想？得劲儿就完了呗。”
封登虽然花性，但对哥们儿还是很坦荡的，才不做狗头军师，实话实说。
“难怪你总抱怨你没人疼没人爱。”
朱鸿岱伏下身子打了一球，不自觉吐槽。
“你大爷的……”
“哈哈，小居居，你可别把封登搞破防了。”
门口传来男子爽朗的玩笑声。
这男子年岁约三十一二，一头规整黑发，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天庭饱满，目如悬珠，阔面重颐，神态端严。身着米白暗纹衬衫，深蓝牛仔裤，外面套一件驼色大衣。虽然简单朴素，仍然挡不住身为成熟男子的健壮体格和由内而外迸发的费洛蒙。
“哥，你来了。”朱鸿岱打招呼。
“嗯，爸找我说事情耽误一些时间，来晚了。”
男子也不废话，将大衣随便一搭，挑起球杆擦粉打球。
封登却让出位置，狐狸似的溜到旁边的沙发角落里歇息，装隐形人。
“封登，我没守时来晚了，你怎么也忘了罚我的酒？”
男子打着球，提点道。
“嗨呀，谁不知道您朱大爷能喝。我罚不罚都一样，一样儿。”
封登窝在沙发里一动不动。
“那我自罚三杯吧，封登，倒酒。”
“朱宏启，你净会使唤我。”封登不情不愿地倒酒。
“弟弟，听说你中意了一个妙人儿？”朱宏启与自家兄弟闲聊。
“嗯，是吧。”
“谁家的妙人儿？”
“哥，你说巧不巧，他也姓朱。”
“本家？”
“是啊，但是他不认的。”
“不认很正常，世上朱姓千千万，哪能个个是本家。”
“对，他也是这么说的。”
“他叫朱晨光，笑起来超好看的，还有俩小酒窝，特招人喜欢。”
朱鸿岱提到朱晨光，脸上瞬间“多云转晴”。
“我怎么听说……”朱宏启瞥一眼封登，“人家不大喜欢你？”
“是啊，他确实不喜欢我，和我说话都用‘您’的，嘴巴可锋利了。”
“他还教我想清楚了再去找他。”
“是么，这也正常……弟弟，哥哥有一句话，虽然听着糙了些，但是很有用。”
朱宏启接了封登的酒，小饮一口。
“什么话？”
“妙人儿是要疼的，前提是得疼到他的兴奋点上。”
“噗——咳咳咳咳……”
封登一口酒喷出来，烈酒呛了他的喉咙，死命地咳嗽。
朱宏启随手顺顺封登的背：“瞧瞧，正说着另一个妙人儿，这一个咳得面红心跳的。”
“哥，怎么算是‘疼到兴奋点上’啊？”朱鸿岱问。
“你他妈还问？！”封登插嘴拦道。
“他喜欢哪里，你就疼他哪里；他习惯哪里，你就疼他哪里；他得意哪里，你就疼他哪里。”朱宏启仍传授经验。
“我好像明白了……哥，我走了。”
朱鸿岱茅塞顿开，喜滋滋丢下球杆，转身就要去找朱晨光。
“别啊，大家伙儿正打球呢，你怎么说走就走啊。”
封登紧张地起身阻拦。
“回再说，回再说，回头我请你。”
朱鸿岱摆摆手。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朱宏启和封登。
封登本能地嗅到气氛对自己不太有利。
“呃……我球打完了，走了啊，回头见。”
封登仓促地往门口去。
“我才来没多会儿，小居居走倒罢了，你怎么也要走呢？”
“嗨呀，家里头的狗子还等我喂粮呢，你不知道，它们晚喂一会儿就嗷嗷叫地拆家呀。”
封登心虚，扯个理由准备跑路。
朱宏启抢在封登出去之前把门从里头锁死。
“惦记着回去喂狗粮，你怎么不惦记着喂喂我？”
朱宏启凭借体格优势将封登压实在沙发里，手指抹着他的下唇，轻咬他的耳廓：“先喂我，喂好了，我疼你。”
封登浑身一颤：“大爷，您这是要耍流氓呀。”
“是啊，我就是流氓，不耍流氓耍什么？”
封登咽了咽吐沫。
朱晨光照常背包下班。
单位门口，朱晨光心里警铃大响。
“我想清楚了。”
等朱晨光下班的朱鸿岱挡住他去路，开门见山。
“我们换个地方吧。”
朱晨光为了避嫌，往前走了一段路，找了一个僻静的风景亭子。
“您想清楚什么了？”他问。
“我虽然瞧上了你的脸，但也不是完全瞧上你的脸。”
“这话我听懂了，但没有完全懂。”
“不怕你笑话，其实前段时间我已经连续观察你好些天了，我发现你很招小朋友的喜欢，很多小朋友傍晚回家去都乐意和你道别。毕业了，有的小朋友拍完毕业照后还会舍不得，抱着你腿哭。”朱鸿岱说。
不错，有的小朋友确实很喜欢朱晨光。
心思直率的小朋友会偷偷和他说，妈妈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朱老师笑起来比妈妈还好看，像日出时分散发出来的光。
可这跟眼前的家伙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又如何？”
朱晨光问道。
“小朋友的眼睛很刁很纯粹，没有成人的弯弯绕绕。小朋友喜欢的东西，为什么成人不能喜欢呢？你能吸引小朋友，为什么就不能吸引到我呢？”
“你是小朋友？”
“不，我是大朋友，长大了的小朋友。”
这话听着油腻……但配上朱鸿岱的神采，却又不显油腻了。
朱晨光轻笑说：“看你这样子，你是铁了心想和我谈恋爱啊。”
“是啊，否则我辗转反侧那么多天是自寻苦恼么。”
“其实呢，我这个人心态比较开，性取向也开，你跟我……试一试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并不了解你。我不能确定你是不是好人，呃……无毒无害的人。”
“了解了解不就了解了么。”
朱鸿岱掏出身份证给朱晨光看。
“嚯……大户人家的公子。”朱晨光戏谑。
那他就更想不通，不缺爱的大户公子哥儿为什么会赖上普通上班族的自己。
“也就那样儿吧，跟普通人的区别就是手里头多一点闲钱。”朱鸿岱谦虚。
“后半句别说出来，让人听着扎心。”
朱晨光扯扯嘴角。
“对不起。”
朱鸿岱赶紧道歉。
朱晨光长到这么大，虽然没深交过什么富贵公子哥儿，但凭自己对“富贵公子”的印象，朱鸿岱应该属于稀有的共情力强又懂礼貌的公子哥。
或许自己应借这势头抓紧去买张彩票？
他见朱鸿岱欲言又止。
将身份证交还给他，朱晨光掏掏自己的钱包：“看过了你的，作为交换，我的身份证也给你看吧。”
朱鸿岱郑重接过。
“嗯？你就比我小一百天啊。我还以为你比我小几岁呢。”朱鸿岱惊喜。
“啊……是吧。”
朱晨光有张娃娃脸，所以在同龄人里显得年少一些。
要不是朱鸿岱主动提出来，他根本不会在意两人出生时日的间隔。
“我就是在百日宴上找了先生定下了名儿。”
“我可没你家那么讲究，出生没一会儿，爷爷站在医院窗户边就给我想好了名字。”
“这么缘分吗，我们俩在同一天拥有了名字！”
朱鸿岱眼神亮晶晶的，不自觉握住他的手。
“巧……巧合吧。”
朱晨光被朱鸿岱突如其来的亲昵吓了一跳，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们去吃饭吧，下班了你应该挺饿的，我知道哪里有好吃的店，我和我哥经常去哪里吃。”朱鸿岱大大方方说。
“去普通的街角店就可以，高档的我消费不起。”
朱晨光直言不讳。
哪怕身份证上印着朱鸿岱住在城市的公馆别墅区，但仍然有虚假包装的可能性。
普通人遇见“饭托”不是没有几率，甚至遇见“饭托”远大于碰头真正富贵公子哥。
举一个不大好听却又恰当的比喻，世俗凡夫在路上走，是一脚踩到狗屎的几率大，还是弯腰捡到中头彩的彩票几率大？
——呼之欲出的答案。
人在社会混，总要长点心眼儿。
“我知道的。”
朱鸿岱在前面带路。
朱晨光跟在后面一两米处半信半疑。
最终，他们来到一家平价面馆。
面馆的店面不大，只安置十一二张四角木桌，热腾腾的浓汤骨碌碌翻滚，冒着白雾，混杂着面粉的清香钻入鼻腔，别有一番朴实醇厚的温馨感。
顾客来来往往。
朱晨光识得这家面馆，下班不想做饭就会到这里逞“口舌之快”。
听说它的年纪比朱晨光本人还要大，附近的居民调侃店老板，说他要奔着“百年老字号”的招牌去。
朱鸿岱熟络地和老板打声招呼，点了店里的招牌汤面。
“这家店是我哥最先发现的，他最喜欢手打的面条，筋道顺溜；汤汁是醇正牛骨汤，肉是散养黄牛肉，他很满意，然后把我拽来了。”
朱鸿岱的哥哥朱宏启嘴巴灵敏讲究，喝高汤，是醇正牛骨汤还是店家“挂羊头卖狗肉”，喝一口便知；吃牛肉，肉质是散养食草黄牛、水牛肉还是圈养饲料肉牛肉或者高原牦牛肉，尝一片便明了；啃西瓜，是本地瓜还是外地瓜，是大棚瓜还是露天瓜，是西部瓜还是中、东部瓜，削一块就能定结论……
连亲妈都无奈直呼大儿子嘴刁不好喂。
辨牛奶时就比较遭罪，市面上绝大多数的纯牛奶，朱宏启喝了必定闹肚子。
“我他妈就不信这个邪。”
朱宏启始终不认为是自己乳糖不耐受。
他发了狠，自行在后山搞了一个农场，领了几头乳牛养着产奶，自给自足。
于是，朱鸿岱打小跟在哥哥后面吃吃喝喝，顺便捎上草帽，当了几年业余放牛娃。
“这家的凉牛蛙味道也不错，骨酥肉滑，肥鲜细腻，自制酱料也可口，一份直白白装上一整只，而且价格还不贵。”朱鸿岱殷勤介绍。
“我知道，我见别人点过，也吃过一次。”
“你吃过？那太好了，老板，来两份……”
朱鸿岱本想试一试朱晨光的胃口是否包含蛙类，见朱晨光知道还吃过，也不再拘泥，大大方方和老板点起凉牛蛙。
“不了，我吃不惯那个。”朱晨光及时阻止朱鸿岱。
他吃过牛蛙不假，但他吃不惯牛蛙。
见别人点，牛蛙的菜色妥实让人味蕾大开，自己也跟风点了，然而越吃心里越膈应，越吃越有负罪感，以后再也没点过。
谁让儿时“青蛙是益虫，大家都要保护它”的教导深入他心了呢。
长大了，自己也经常教导懵懂的小朋友“青蛙是益虫，大家都要保护它”。
即便牛蛙不是青蛙，人们可以养殖、食用，但凭一个“蛙”字，足够在朱晨光心里镇得住场面。
“这样啊，那就不点了。”
“只是我吃不惯而已，你想吃就点吧。”
朱晨光不是博爱的道德卫士，拎得清“私德”与“公德”，不把自己的道德高墙压给别人。
“呃……”朱鸿岱犹豫着。
“老板，六桌要一份凉牛蛙。”朱晨光开口。
“好嘞！”老板应声。
“谢谢啊。”
“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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