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讽刺
回到了生活了18年，好不容易逃出去的家，苏屿只觉得疲惫。
一连几天，她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饭也不吃。
母亲用钥匙开了门，看着窗帘紧闭的房间，轻声叹了口气。
“小鱼，妈妈知道不是你做的，妈妈带大，哪能不知道你的性子。你绝对做不出这种事的。可是没办法，她们有势力，我们…”
说着母亲也带上了哭腔。
“没事，小鱼，你成绩这么好，还能再考一遍的，说不定能考上更好的学校，是吧？”
再说了些话，母亲也离开了。
苏屿觉得自己很讽刺，明明最想逃离的就是妈妈，最后却还要妈妈来安慰自己。
再考一次大学，想着，再考一次，要学法，让陈卿卿得到报应。
晚饭时，苏屿走出了房门，看着桌上一桌的菜和迟迟不肯动筷子的父母，苏屿的眼眶再一次湿润了。
父母两人看见苏屿有些惊喜，招呼她坐下吃饭。一家人其乐融融，仿佛从前的那些压抑的经历从未发生。
事实上苏屿心里一直盘旋着陈卿卿的话，父母已经知道那些多要的钱用在哪了，也知道自己没有好好学习，听她们的话，但是她们好像不知道一样照常生活，甚至让人感到温暖。
这或许就是父母吧，无论如何，苏屿还有人可以依靠。
过了几天，苏屿整理好心情，将之前高三的复习资料全翻了出来，打算重新高考。她查过了，之前学校同市的一个211院校法学专业很有名，成绩要求也很高，苏屿决定努把力，考上那个学校。
接下来的日子里，苏屿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就是在学习，比高三时的劲头还要足。
父母似乎也在欣慰尽力给她提供最好的环境。
苏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日子一天天的过去。
快过年了，苏屿想，这一年过得可真快啊，仿佛发生了太多的事，希望明年能够越来越好吧。苏屿对着烟花许愿。
过年这天，父母早早就开始准备年夜饭。虽然家里就三个人，但大家都在很用心的过好这个年。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味，还夹杂着一丝苏屿没发现的凝重。
今天是个好天气，太阳高高挂起，窗外是白茫茫的一片。苏屿躺在沙发上，享受着难得的宁静和轻松。
父亲从厨房走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苏屿窝在小沙发里看着窗外，手上还捧着杯热水，鲜少的阳光照在身上，就像一只天真得不知前路的小猫。
苏父的眼睛顿时湿润了，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到底是不是对的，但眼下，还是希望女儿能过的快乐。
“小鱼，快来吃饭了。”
“好嘞！”
一家人坐在桌前，看着满桌的饭菜。
“哇，今天也太丰盛了吧。”苏屿说。
“今天过年，当然要丰盛点。”
“那希望以后的每一年，我们都能吃这么丰盛！”
苏屿的话说出后，桌上的另外两人明显一僵，但很快便掩饰了过去。此时的苏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发现平常气势最足的母亲，如今连吃饭都有些吃力，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没有血色。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完这顿饭，看着春晚里早已不吸引人的节目，过完了这个年。
1月1号，大年初一。
苏屿早晨起来，今天的日头还是很好，但家里太安静了，安静得连空气都有些凝固，害怕打破这个过于安静的世界。
桌上是有些半凉的早饭，昨天晚上的残局都被收拾好了，整间房子都很干净，就像是从来只有苏屿一个人住在这。
苏屿有些不安，她打电话给爸爸，给妈妈，没有一个人接通她的电话。她不厌其烦的拨通电话，想证明心中的猜测并不是真的。
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您好，请问是苏屿小姐吗？”
“是我。”
“您好，是这样的，您的父母两年前在我们这儿各买了份保险，受益人是您，我们今天早上接到了您母亲的癌症死亡通知以及您父亲的车祸死亡通知。很抱歉听到这样的消息，但是他们两个的死亡时间太过接近，可能有骗保的…”
“你说什么？”苏屿的声音平静，仿佛没听见刚刚的消息。
“他们可能有骗…”
“他们死了？”
电话那头愣了一下，像是没经历过这样的事。
“是的，我们今天早上接到的通知…”
那一瞬间，苏屿什么也听不到了。
爸爸妈妈死了？怎么可能，明明昨天晚上还…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喂？您好，苏女士，请问您还在听吗？喂？”
苏屿挂断电话，蹲下身抱住自己。
怎么会这样呢？我还没有重新考上大学呢。
他们怎么会死了呢？不可能啊。
明明还要看着我上大学，看着我报仇，看着我把那个栽赃嫁祸我的人渣一家都付出代价的啊！怎么能…
“嗡嗡——”
又有电话打来。
“您好，请问是苏屿女士吗？”
“是我。”苏屿艰难的说着。
“是这样的，原本我们该早些通知您，您的父母在凌晨时去世，但是您的家人去世前说不要在晚上打扰您，所以我们选择了在这个时间段给您打电话，请问您什么时候来医院把他们接回家呢？”
接他们回家，对，还得接他们回家。
“现在，我现在过来可以吗？”
“可以的，您节哀。”
苏屿冲出家门，身上还穿着家居服和拖鞋，脸色惨白。
到医院，医生带着苏屿去看父母的遗体。
母亲怎么忽然之间憔悴成这样了呢？头发都快掉光了。父亲也是，满头银发，仿佛这个家里只有苏屿的时间是正常流速的，他们俩的时间被按了加快键，催着明明只是中年的父母变成了老年模样。
看到人时，苏屿反倒哭不出来了。
真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办好手续后，苏屿将父母火化，去保险公司交接。
对方看苏屿就一个女孩子，说她家里骗保，要负法律责任。苏屿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就像一具被抽走灵魂的躯壳。
工作人员看她没反应，让她回家。
“那赔的钱呢？”
太久没说话了，苏屿的声音就像破旧的风箱。
“什么赔钱，你们骗保我们没报警就不错了。”对方有些耀武扬威，仿佛料定了苏屿拿他没办法。
“骗保？你说我骗保？我至于让我爸妈都死了来换这笔钱吗？”苏屿大喊着，仿佛要把这些天所有的情绪都宣泄出来。但才18岁的年纪，又能有多会处理这些事呢。
“我不要这些钱，能不能让我爸爸妈妈回来啊。”苏屿轻声呢喃着，像是个被抛弃的玩偶。
对方咬定不给钱，苏屿也没有办法。浑浑噩噩的回到家里，看着以前觉得拥挤的房子，忽然觉得太空了，太安静了。窒息感更重了。
苏屿不会做饭，给自己煮面吃，火怎么也打不开。好不容易打开了，没控制好火候，面已经坨了。吃了一碗没滋没味的面，苏屿躺在床上。
闭上眼时，耳边满是从前的叮嘱，一睁开眼又变得过分安静。
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睡着，第二天醒来，又是窒息的安静。
一连过了一周，这一周里，苏屿饿了就吃面，能睡着就睡，睡不着就睁眼看着天花板，像一个将行就木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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