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多此一举

上午的课程繁重，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白初景才找到时机和谢晚意搭话。

        谢晚意依旧一个人坐在喧闹的食堂里，白初景打完饭，径直走过去，坐到了她的对面。

        “可以参加物理竞赛了，”白初景笑着说。“谢晚意选手！”

        白初景并没意识到这句话的问题。其他不知内情的同学，只会恭喜谢念元因政策改动可以参赛，必然不会认为谢晚意是那个需要增加一个名额才能参赛的选手，毕竟年级第一的实力有目共睹。只有知道实情的人，才会因谢晚意又能参赛而开心。

        谢晚意听到声音抬起头，她眸子很冷，说话的声音更是无情：“你做了什么？”

        “我给我爸打了电话，我爸跟校董叔叔说了声，就可以了。”白初景没在意谢晚意语气的冷淡，继续开心地说：“这点小事特别容易解决，你不用放在心上。”

        谢晚意的神色越来越冷，宛如冰霜笼罩上了眉眼。“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是不懂我们需要装不熟的意思吗？”

        白初景错愕，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他不解地开口：“我以为我们装不熟，是指要在那种社交场合要装不熟。”

        谢晚意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稳定情绪。几秒钟过去，她缓缓睁开眼睛，说：“你告诉了家长和校董，不出一周，圈子里的所有人都会知道这件事了。”

        白初景反驳道：“怎么会呢？校董叔叔是我爸爸的好朋友。他不会向外说这件事的。”

        谢晚意摇头，说：“利益才是永恒的朋友。”

        白初景活了两世，当然知道这个圈子中到处都是利欲熏心的人，但他仍愿相信，世界上还是有很多真诚的人，会有很多在乎人与人之间真挚感情的人。白初景反问：“那我们呢？我们算是朋友吗？还是可以为了利益放弃的朋友？”

        谢晚意有些意外白初景的提问，一时没有给出回答。

        白初景继续说：“对我而言，我不会为了利益放弃这段感情。我们为什么要装作不熟？被有心人利用又会怎么样？我们只要彼此信任，共同面对就好了。这个比赛对你来说很重要，无论别人怎么想我们之间的关系，我都会这样做。”

        谢晚意双手紧握，微微颤动，好像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说出的话却听不出情绪变化：“只是一个比赛而已，没有那么重要。”

        白初景坚定地说：“很重要。你为这个比赛付出了那么多时间、精力，你看了那么多书。你比任何人都更有资格参加这个比赛。发生了不公的情况，你可以寻求家人的帮助，也可以寻求朋友的帮助。不要去忍受去退让。”

        谢晚意看着白初景，一字一顿地说：“不重要，比赛不重要。所以不需要你去做多余的事。”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接的很密，白初景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不需要插手的话，你就不要总是让人担心啊。”

        白初景说完，也发觉自己的话有些歧义，两人面对面看着彼此，沉默了很久。

        白初景忽地觉得自己有些失落，他只是希望谢晚意的辛苦不至于白费，是出于好心才去做的事。他从昨天夜里到今天想过无数次谢晚意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也许会开心，也许会笑着说谢谢，也许他们会在一起吃顿饭。在无数个可能性中，他唯独没想到他们会因为这件事争吵。

        食堂中热闹非凡，十六七岁的少男少女们在周围愉快地聊天。

        白初景叹了口气，打破了僵局，说：“需要我再和他们说一声，退了名额吗？”

        谢晚意从兜里拿出了耳机戴上，轻声说：“要参加的，动用关系有了名额又不参加，只会更引人注目。”

        谢晚意说完，并不在乎白初景会回复什么，端起餐盘离开了座位。

        白初景想着谢晚意刚刚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餐盘，陷入了内疚的情绪。她本来就吃的不多，自己还偏偏在吃饭的时候招惹她不高兴。

        白初景正想着，对面坐下了一个人，他抬头看时，才发现来的人是谢念元。

        谢念元在笑，他笑的很柔和，除了青涩的脸庞，连笑的弧度都一如前世。

        谢念元并没有拿餐盘，好像坐过来只是打算和自己说话的，“阿景，我不小心听到了一点你们的谈话，你刚说是李校董负责这次物理比赛的相关事宜吗？我有些问题想咨询一下校董叔叔”

        白初景听到谢念元的话，看着他脸上的笑脸，只觉得一切都是如此的梦幻。

        见白初景不说话，谢念元的笑得很勉强，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阿景怎么不理我，难道还在生我的气吗？”他的眉头低垂，语气中带着几分委屈与苦涩。“上一次的事，是我做的不对，我当时只是太激动了，你明明是我的好朋友，却对谢晚意同学那么好。”

        白初景几次想开口打断谢念元，却都没有成功。

        谢念元继续说着：“阿景是更喜欢谢晚意同学吗？为什么呢？”

        白初景没有直接回答他的提问，面色凝重地说：“我刚刚，没说过校董姓李。”

        谢念元笑容僵在脸上，说：“啊，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白初景虽只跟谢念元一桌之隔，桌子却好像宽宽的江水，白初景在江对岸，看不清谢念元的本心。

        白初景想问谢念元，为什么家里会有钱给学校捐楼。念头在嘴边转了转，最终却无法开口。他要怎么说？说上一世你家庭条件不好，为什么这一世家庭条件好了？

        这张餐桌又陷入了寂静。

        白初景没再理会谢念元，专心低头吃着午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谢念元悄声离开了。

        白初景边吃饭，耳边回荡着刚刚和谢晚意的对话。原来谢晚意说的没错，是他想错了。这个圈子里，到处都是利益集团，不用一周，甚至只需要半天，谁和谁交好的消息就被传的到处都是了。

        吃完饭，白初景走在路上，拒绝了几个路过同学打篮球的邀请。他先去了游泳馆，从游泳馆外面的玻璃望去，里面见不到谢晚意的身影。

        白初景又转身去了图书馆，在之前相同的位置，看到了谢晚意。她趴在桌子上，桌旁摆着两本书，一本是赵老师的那本习题集，一本是魏邈教授的讲义。她的右手搭在讲义红色的书封上，显得格外白皙修长。

        白初景走了过去，他走近时才发现，谢晚意在睡觉，眉头紧锁，看起来睡的并不安稳。

        白初景下意识地伸手放到谢晚意的眉间，想抚平她皱着的眉头。谢晚意睡的很轻，在白初景触碰到她的一瞬间醒了过来。

        他们双目对视，白初景似乎看到了谢晚意眸中的脆弱和无助，然只一瞬间，下一秒钟，她便闭上了双眼。

        谢晚意额头靠在左手手背上，闭着眼悠长地深呼吸，平复着心情。

        白初景在谢晚意旁边坐下，轻声说：“做噩梦了吗？”

        谢晚意没有回话，白初景看向她，透过发丝看到了她耳朵上戴着的耳机。

        白初景想拿掉她的耳机，和她聊会天，刚触碰到谢晚意的头发，她便感应到似的，握住了白初景的手腕，阻挡着他下一步行动。谢晚意的手指冰凉，她转头看向白初景。白初景友善地对着谢晚意笑，示意她摘掉耳机。

        谢晚意松开了手，微蹙眉头，脸上隐带有疲色。

        她用气声说，“我不想和你吵架”。她的双臂交叉放在桌上，头枕在手臂上，整个人看上去疲倦又虚弱。

        白初景想告诉谢晚意自己不是来吵架的，但却只能眼看着她摆出明显拒绝沟通的姿态。

        白初景想了想，没再做什么，安安静静地坐在谢晚意身边。

        时间过去了很久，转眼午休时间结束，即将到了下午上课的时间。

        白初景轻轻用手指点了下谢晚意的肩膀，谢晚意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直到白初景第二次碰她肩膀时，她才叹了口气，抬起了头。

        白初景递过自己的手机——“要去上课吗？”

        谢晚意缓缓摇头，白初景感觉她的脸色好像比刚才更苍白了。他拿回手机，继续打字：“要出去玩吗？”

        谢晚意木然地看着屏幕，眼里没有半分光彩。

        白初景意识到她的情绪不对，拉着她的手带她起身。

        出乎意料的，谢晚意没有抵抗，随着白初景的力度站了起来。

        白初景不是五讲四美的乖乖生，即使是两世为学生也算不上。他带着谢晚意去了学校的侧边，踩着墙墩翻过了围栏。

        两人隔着栏杆对望，白初景眼怀期待，笑着看看墙墩，又看看谢晚意。

        谢晚意抿了抿唇，转身朝学校后门走去。

        谢晚意不知和门卫说了些什么，在白初景惊讶的目光中，从后门正大光明的走了出来，站到白初景面前。

        许是白初景震惊得过于明显，谢晚意也被白初景夸张的表情逗笑了。眉眼弯弯，冲淡了原来表情中的游离疲倦。

        她终于笑了，白初景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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