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再见，这肮脏的世界
那封遗书很快被传真了过来，却再度将案件推入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境界。
我是因爱而生的，在我短暂的十五年的岁月里，直到决定离开的最后一个瞬间，我都是这么觉得的。
但是总有那么一些隐藏在黑暗里的罪恶，在你任何一个放松了警惕的时间里，像是捕猎的猛兽一样将你之前的认知全部吞噬。
她总是告诉我，人总是自私的，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能拯救自己。当时的我固执地反驳，但是写下这最后一封信的时候我却默认了她的说法。
只有我能救自己，可是连唯一能救自己的我也不想活下去了那该怎么办？
所以……
再见吧，这个肮脏的世界，再见吧，不想被任何人记住的我。
桌上的电话还开着免提，许安的声音从那头清晰地传了出来，“殷樱的父母交代了事情的全部，当初他们之所以搬家是因为汇进账户的那一大笔钱。以及一个匿名的电话，电话里要求他们把殷樱的事故当成单纯的学习压力过大，导致的自杀。”
陆之行捏着那封遗书的手几乎都在颤抖，他垂着头狠狠咬牙吐出两个字：“畜生。”
技术人员在他骂出这句话之后，终于停下了在键盘上敲击的手，神色凝重的不像话，“记录恢复了，我觉得……你们或许应该看看。”
众人的视线聚集在那一方小小的泛着蓝光的屏幕上面。
空气一时之间寂静下来，徐嘉洲终于明白过来，殷樱的遗书里面所谓的吞噬她认知的那些黑暗所为何物。
正在播放的视频日期显示的日子是殷樱自杀的一周之前，背景是所有人都曾见过的高志成的办公室。
画面里男人肥硕的身材和纤瘦的女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办公室里几个还未婚的姑娘看着这一幕，几乎无一例外地干呕了起来，还有几个铁血铮铮的汉子竟也红了眼眶。
最终陆之行终于再也忍受不了，想要上前把视频关掉，颤抖的手甚至连鼠标都快操控不了。
高志成得意洋洋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来，“这些视频我可是都有存档的，要是不想被我传到网上去，以后就要随叫随到知道吗？要是敢告诉别人，我就说是你勾引老师，看还有哪个学校敢收你。”
电脑上的画面清晰地可怕，清清楚楚地让所有看清了视频中两人的脸。男人是高志成，而那个女孩则是殷樱。
谁似乎曾经说过，死亡是这个世界上最公平的东西。
可到底，死亡的方式不同、时间不等、理由不一，又怎么会公平呢？
大雨来的猝不及防，似乎又裹挟了一些远去的寒气回来，空气中泛滥着令人骨头生疼的冷意。
阮露白抬眼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颈，慢吞吞地把桌上的文件都给收拾齐整。
套上了大衣，余光落到桌上的药瓶，顿了几秒伸手去拿，另一只手却比她更快地挪开了瓶子并且利落地丢进了垃圾桶。
“睡不着的话我不介意你来找我秉烛夜谈，这种东西可没有我靠谱。”
阮露白一时语塞，但是又想起八卦的苏小蝉今天从警队里打听过来的最新的案件发展，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反驳他了。
两人保持着默契的步伐一路走出了警厅，阮露白微微抬眼，就能看到徐嘉洲握着伞柄骨节纤细修长的手。
雨滴落在伞面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响，同时也把他们与路过的行人隔开了一个安全距离。
徐嘉洲也是这样，难过的时候总喜欢把自己跟别人隔开一个安全的距离，但好在她还能陪着他。
陆之行还在警局，阮露白实在不想丢下徐嘉洲孤零零的一个人，索性就直接把人带回了家，想着说不定文静还能开导一番。
却没想到，两人进了屋才发现文静的东西早已经被带走，桌上留着一张手写的便签。
临时有事就不久留了，下回休假换你们来兰城看我吧。
鉴于阮露白的那一丢丢的心软，他们果然成功地get到了秉烛夜谈这一成就。
可能因为大雨的缘故附近的电路烧毁，阮露白翻箱倒柜才从柜子最底翻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时兴起买下的香薰蜡烛，据说还有助睡眠。
两人就这么点着蜡烛，盖着棉被纯聊天。
也不知道是香薰厉害还是徐嘉洲的声音有催眠的功效，阮露白难得有一个晚上摆脱了失眠的困扰，一觉睡到大天亮。
她睡觉向来都是见不得一点光亮的，再加上昨夜忘了拉实的窗帘，所以阮露白几乎是第一缕曙光照进房间的时候就醒了过来。
甫一抬头睁开眼睛，看见的便是徐嘉洲那张几乎是没有一点瑕疵的俊脸。
两人的姿势亲密却不暧昧，阮露白整个人被他圈在了怀里，额头刚好抵在他胸口的位置。
徐嘉洲不知何时换了一件长袖的圆领T恤，领口松松地垮下来一些，露出精致好看的锁骨，再往上就是凸起的喉结、优越流畅的下颌线。
指尖触到他微凉的皮肤，阮露白这才回过神来，合着她这是被美色所诱惑了？
“早。”
低沉的嗓音还带着几分刚睡醒的喑哑，轻飘飘地落在阮露白的耳侧。
阮露白觉得自己刚才碰到他皮肤的指尖忽地有些发烫，抿了抿唇，回道：“早……”
苏小蝉永远是走在八卦的最顶端，光是看着阮露白一整天心不在焉的样子，便就旁敲侧击出来，昨晚上的那档子事。
“我靠！大神不会那方面不行吧？”
阮露白手一抖，差点把解剖刀掉在了地上。她是担心徐嘉洲在案子上面给自己太大压力了，苏小蝉这思维简直跳跃了十万八千里不止了。
殷樱的遗书以及高志成电脑里的视频终于又给案子提供了一个新的方向。
之前的侦查方向主要还是围绕着凶手在学校随机挑选受害者，或是仇杀这两个方面展开的。
但是这些强有力的证据几乎可以确定，这次的连环杀人案在本质上其实是一次复仇，凶手在为遭受这一切不幸的殷樱复仇。
石婉婉曾经在教室里脱光了殷樱的衣服，所以凶手以牙还牙，在石婉婉死后去除了她身上所有的衣物。
高志成曾经强迫石婉婉拍摄淫秽视频，所以凶手在高志成死亡之后切下了他的生殖器，以最直接又简单的方式宣泄了自己的愤怒。
而吴思慧，跟殷樱似乎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
自从昨天视频被恢复出来之后，整个队里的人都有些颓然。
原本按道理来说他们身为警察，抓捕犯罪者便是他们的职责，不管死的人是善良平凡的普通人，还是恶贯满盈的犯罪者。他们总是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便是受害者。
世上本就没有一报还一报的事情，恶人所做的坏事不会因为他们的死而消亡，但是他们获得真相的权利也不会因为他们所做的那些坏事而消亡。
把手里的卷宗翻看了好几遍之后，陆之行终于有些泄气地把厚厚一叠文件都丢回了桌上。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忽然把椅子滑向了徐嘉洲的位置，严肃地问道：“你说，我们这次要抓的人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徐嘉洲头也没抬，反问道：“是坏人就不抓了？”
陆之行肩膀耷拉下来，叹了一口气，“也不是，就是总觉得心里有点堵的得慌。总想着，如果不是高志成死了，或许殷樱背后的那些肮脏至极的事情这辈子都不会被知晓。她就这样孤零零地离开，即使死去也被人当成了一个不能提起的禁忌，她该有多么难过？”
说完之后，陆之行大概也意识到现在这个时候伤感来伤感去，确实不太合时宜。
遂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转了话锋，“你怎么样？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既然已经确认了整个连环杀人是一个有预谋的复仇，那么剩下的便是把三名受害者重合的地方整理出来，在所有重合的中间，便是最接近受害人的地方。
但是吴思慧那边，却迟迟没有进展。
闻言，徐嘉洲收敛了眸色把放在腿上的资料翻到了其中的一页，转了个方向递给了陆之行。
上面是一张成绩表，记录的都是殷樱在校时候的成绩。跟第一名的吴思慧相比起来，殷樱的弱势在于数学这一科目。在很多次重要的考试中，她都是因为数学成绩拖了后腿所以名次排到了吴思慧的后面。
大致浏览了一遍，陆之行却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偏科而已……”
说到这里他却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什么一样，语气带了几丝惊诧，“对啊，一般来说老师在挑选课代表的时候都会选择班上成绩最好的那一个。但是偏偏高志成代课的那一学期，课代表就被换成了殷樱。”
作为教导主任的高志成有单独的一间办公室，作为课代表的殷樱时常要过去送作业。
再联系高志成电脑里那些视频的时间，一切的答案便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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