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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风云


十三风云

        仪凤元年,对于帝国来说,似乎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年份,高丽人连年反抗,朝廷不得以迁安东都护府到辽东故城。吐蕃攻扰鄯、廊、河、芳等州……而处于帝国顶峰的弘治皇帝却疾病缠身,欲使皇后监国,朝廷上下一片哗然,门下侍中卢直言谏止,弘治帝只得作罢。皇后以特别征召的举子杨甫之为首,聚集了一批才学出众的寒门读书人到宫中,名为编书,实则辅佐皇后,参决奏疏,以分宰相之权,诸人由宫城北门出入,不经南衙,时称“北门学士”。

        月凉如水,刻漏已经显示三更,尚书左仆射的书房仍然亮着灯光。宰相褚禾良眉头紧锁,仍然在考虑着国家大事。书房门被轻轻的推开了,一个晴朗的声音道:“丞相还未安息吗?”褚禾南一回头,见一人披着黑色的斗篷缓步跨进了书房,褚禾南心里一动,施礼道:“殿下怎么来了?”来人脱下斗篷,露出秀美的脸庞,微笑道:“睡不着,所以趁夜而来,和丞相聊聊天。”

        延英殿皇后寝宫,武皇后微微蹙眉,听着一个小内侍在耳边的低语密报,不一会儿,小内侍匆匆退下了,武皇后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的踱着步。烛台上忽明忽暗的灯光似乎也透露了武皇后此时复杂的心情。“开窗”她短促的吩咐,宫人过来把窗子打开,她注视着窗外幽暗深远的夜色,默默流下了一行热泪,她怔了片刻,转过头来,脸上的泪水已经拭去,她镇定的道:“去请雍王殿下过来。”

        紫宸殿的书房内,弘治帝倚在榻上微迷着眼睛打盹,楮禾良等几个大臣鱼贯而入,齐齐跪在弘治帝面前,面色凝重,弘治帝睁开眼睛,诧异的看着面前的一群人,问道:“各位卿家,有什么事情吗?”

        褚禾南的语气也有些哽咽,道:“帝国的江山眼看旁落,老臣等忧心忡忡啊……”

        弘治帝一惊,心里五内沸然,沉默了片刻,勉强讪笑道:“江山旁落?落入谁人之手啊?”

        褚禾南正色道:“国祚绵延理应父传子子传孙  一旦落于妇人之手接下来就是外戚干涉皇权凌夷。陛下应该早做决断!”

        弘治帝不以为然的道:“爱卿是说皇后吗?朕身体不好,皇后参政也是朝廷上下的意思,如今却埋怨皇后,不怕天下人笑朕过河拆桥吗?”

        褚禾南道:“当年陛下龙体微恙,皇子们也还小,所以不得已请皇后辅佐陛下,也是权宜之计,如今皇后掌权日久,也养出自己的执政班子,已对皇权形成了潜在威胁。皇后的弟弟并非有功之臣,却被封为敬德王;二皇子怀王因言获罪,被流放岭南;朝中中书舍人许敬义、刑部侍郎周兴成等重臣皆是皇后一手提拔,如今又有一批所谓北门学士,领头的杨甫之,不过是个弱冠的毛头小子,却敢妄言朝政……这桩桩件件,难道不是皇后野心勃勃的体现?陛下再不加以遏制,只怕满朝上下,都会变成后党!最后就是皇后一人的权利膨胀,这将是多么可怕的事情,陛下!太宗皇帝一再告诫,朝廷若要欣欣向荣,甚至于皇帝都不能凭喜好独揽朝政,更何况政权落入一个女人之手?只有回归三省制才能够真正落实太宗的政治构想,才是帝国长治久安的保证,陛下!事关江山社稷,您不能再推诿,也不能再犹豫了!”

        弘治帝半晌不语,从榻上站起,在房间里回来踱步,明显的开始心烦意乱,须臾,他停在褚禾南面前,冲动的道:“丞相,朕一向信任您,尊重您对朝政的每一条建议,皇后分权过重,朕其实也有顾忌,那您说应该怎样决断呢?”

        褚禾南斩钉截铁的道:“当今之计,臣主张立即废后!以免江山旁落!”

        弘治帝一惊,脸上已有不忍之色,嗫嚅道:“废了皇后?真的这么严重?皇后的所作所为朕都知道,她有时候的确跋扈,但这么年我们夫妇恩爱,风雨同舟……这……”

        褚禾南暗暗叹息,若要扳倒皇后,光凭皇后分权这一条理由是万万说不通,皇帝也不会动心的……褚禾南更加坚定了要助那人一臂之力的决心,便道:“陛下是少有的贤君,永徽之治令天下太平,朝廷清明。陛下对亲人,臣属、百姓都充满了关爱慈祥之心,只是陛下,您不要忘记了怀王殿下的悲剧,他难道不是陛下的亲骨肉吗?您的仁义在纵容残忍!您为了爱皇后一人,她却把您的爱转化成对您其他亲人的歹毒威胁,这难道就是您慈爱的结果吗?”

        弘治帝心中哑口无言,又沉默了片刻,问道:“太子位的确是朕的一块心病,丞相以为该立谁?”

        褚禾南毫不犹豫的道:“当然是相王殿下!相王殿下是嫡子,如今也算长子,按长幼有序的规矩,也该立相王,崔皇后出身五族,相王殿下血统高贵,深得名门氏族的拥戴,况且相王殿下文武双全,谋略过人,是难得的储君人选,将来帝国交在他手,必定能开拓一个雄伟蓝图。”

        弘治帝道:“那曦儿如何呢?难道真的不如他哥哥?”

        褚禾南道:“雍王殿下少年英武,果敢勇猛,却过于沉静,略显谋略不足,威严有余而圆润不足,若是他为储君,只怕天下人只能感其威,不能感其恩,不过雍王殿下治军治吏,这些性格倒是相宜,如是他能辅佐相王殿下,一文一武,兄友弟恭,倒是我帝国的万万幸啊!”

        弘治帝莞尔一笑,道:“什么谋略不足,威严有余……丞相是说朕的小儿子是个二杆子吗?”

        褚禾南正色道:“老臣并无玩笑之心!陛下,说到立储,废后更是事不宜迟,若是陛下要立相王殿下,废后就是为相王殿下扫清障碍,保证将来帝国大权的顺利交接,退一步说,陛下若有立雍王殿下之心,更应该废后,陛下不要忘记前朝汉武钩弋夫人故事……”弘治帝脸色一变,楚禾南又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陛下若不想您的儿子们将来同室操戈,亲人涂炭,现在就该牺牲皇后一个,以保天下太平!”

        弘治帝心中大震,一咬牙,冲动的道:“废!亲情和天下,朕还是分得清的,废,长痛不如短痛,现在就废!”

        褚禾南不在多话,伏地道:“陛下圣明!”随即从怀里取出一道诏书,奏道:“陛下,废后诏书老臣都代拟好了,陛下要不要过目。”弘治帝一呆,打量褚禾南了一眼,勉强道:“还真废啊……”褚禾南瞪着他不语,弘治帝有些尴尬,看看另外几个大臣,问:“各位卿家也是此意吗?”众人郑重的齐声奏道:“恳请陛下废后,以保社稷!”

        含冰殿内,轩城公主令月正在悠闲的和女官慧暖喂着笼子里的鸟雀,一面嬉笑着,令月指着一只跳来跳去的小鸟道:“慧暖姐姐,你看这只鸟又爱抢吃的,又爱打架,就像……嗯……就像哥哥一样。”两个少女扑哧的笑出声音来,慧暖笑道:“不会吧,这只鸟除了爱打架,还喜欢出风头,把羽毛抖来抖去的……瞧它那得瑟的样子,我倒觉得象卫—国—公”令月脸一红,作势要打慧暖,嗔道:“讨厌,怎么又提他,你坏死了……”两人笑做一团。

        李元曦疾步走了进来,对妹妹皱眉道:“要出大事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玩鸟!”令月被他异常严肃的脸吓了一跳,愣愣的问:“怎么了?”李元曦道:“朝中的一些大臣鼓动着父皇要废后呢!”他的话如晴空霹雳一般,令月和慧暖都是一惊,令月害怕的问:“废后,就是父皇不要妈妈了吗?”李元曦强压住怒火道:“岂止是不要……”令月的眼泪涌上了眼眶,呐呐的道:“他们要把妈妈怎么样?”李元曦道:“覆巢之下无完卵,母后若被废了,我们也不能幸免,说不定我们和妈妈都会一起死的……”令月一下子就哭了出来,慧暖也煞白了脸,但还算镇定的道:“殿下,那我们如今该如何?”李元曦赞赏的看了她一眼,随即拉住妹妹,对她说:“你现在别哭,我们都去帮助妈妈,父皇也许就会回心转意了。”令月拼命忍着眼泪点点头,

        李元曦对慧暖低声道:“你收拾一下,以防不测。”慧暖应了。

        李元曦把墙上的佩刀取下来系在腰间,拉着妹妹的手,疾步出了含冰殿,向延英殿急急赶去。快到皇后寝宫的时候,李元曦对妹妹低声道:“待会你把刚才忍的眼泪都拿出来,使劲哭!”

        李元曦兄妹刚进入寝宫,就听见褚禾良威严的声音传来,褚禾南声音浑厚,如今听在李元曦兄妹的耳里更是令人胆寒,“……诏曰:皇后武氏,商贾之家出身,身份寒微,狐媚惑主,无谦和温顺之淑女风范,既立为皇后,不思自省,以色媚取专宠,施淫威于后宫,残害后妃皇子;野心勃勃,勾结朝政重臣,排斥忠良,阻碍太子设立……”

        李元曦怔了片刻,拉着妹妹闯进了寝宫,只见武皇后布衣荆钗跪在地上安静的听着褚禾良宣旨,脸上虽然挂着一丝凄然,却仍然镇定。令月一看见母亲现在的样子,心里大哀,不顾一切的扑过去抱住母亲,大哭道:“妈妈,妈妈,您怎么了?”两个孩子的闯入令在场的大人们有些尴尬,褚禾南咳嗽一声,也讪讪的停止了宣旨,弘治帝一叠声的道:“你们两个怎么来了?胡闹,还不退下……”李元曦道:“我们不该来吗?难道要我们连母后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吗?”

        令月听了他的话,更加伤心,死死抱住母亲,一行哭,一行说道:“父皇,父皇,您不要妈妈了吗?你们不是天下最恩爱的父母吗?您怎么会忍心不要妈妈……”武皇后抱住女儿,苦笑道:“孩子,妈妈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准备回并州老家去,妈妈最爱你,你若舍不得母亲,就跟妈妈一起走吧,咱们去买几亩地,养几只鸡鸭,轻轻淡淡的过日子好不好?……”说着说着,也忍不住落下了泪,令月摇头道:“不,我不让妈妈走,我们一家要永远在一起,父皇,您说过的,我们一家要一直在一起,您为什么不要妈妈?”弘治帝说不出话来,眼圈也有些泛红了。武皇后含泪道:“母亲犯了错……”

        李元曦突然高声质问道:“父皇!母后犯了什么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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