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太子
十五 太子
凌烟阁内,皇子们的功课还在如常的进行,只是气氛明显的有些压抑,宰相褚禾南企图废后的斗争早已经传遍各个宗室子弟的耳朵。虽然都不敢当面打听,但几乎每一个人都一面上课,一面偷偷打量这次斗争的主角之一雍王李元曦。李元曦神色如初的冷着一张脸,专注的听着长孙太傅上课,似乎昨天那场惊心动魄的争斗与他无关……而另一位神色如常的是相王李明真,如同镜子的两面,他和雍王彼此命运相对,此消彼长,李明真平时人缘颇好,此时便有不少人在为他暗暗悬心。
功课进行到尾声,一个传旨官匆匆进来,把一份圣旨交给了长孙泰,长孙泰展开看了一眼,沉稳庄重的道:“宣旨!”众人连忙各自站好,脸色肃然的跪下接旨。
长孙泰扫视了众人一眼,抑扬顿挫的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相王明真,才为明哲,好礼无倦,强学不忌,朕为此子,实属众望,今立相王李明真为太子,辅佐帝后,以负社稷。钦此。”念毕,长孙辅合拢圣旨,把圣旨递给跪在最前面李明真,郑重的道:“殿下,请接旨。”众人都是一愣,原来褚禾南丞相废后未成,却倒是相王赢了……
大家把目光投向了李明真,李明真心里也是大震,但只是一瞬间,他脸上变得庄重,双手接过圣旨,朗声道:“臣接旨。”众人三呼万岁的跪拜了,明真先站了起来。长孙泰又对一干少年们道:“众人参见太子!”少年们有些还在发愣,李元曦带头拜伏,朗声道:“臣等参见太子!”众人连忙纷纷跪倒,一片参拜之声回响在室内。
长孙泰又道:“相王殿下现在是太子了,虽然他仍旧是你们的兄弟,从今却代表了天子的尊严,你们要尽力辅佐太子。”众人又不约而同的看着李明真,道:“臣等谨遵圣意,我主万岁万万岁!”又拜了一拜,这才站了起来。
散学后,大家都纷纷向李明真道贺,只有雍王兄妹没有说话,令月脸上还挂着一丝凄惨,闷闷的对霍炎招呼了一声:“表哥,我先走了……”就怏怏而去,霍炎注视着令月离去的背影欲言又止。李元曦也默默的走了,霍炎怔了一会儿,转头看看李明真,他还在和一群人叙话,仿佛没有留意到雍王兄妹。霍炎想了想,转身向李元曦的方向追了出去。
霍炎出了凌烟阁,却不见了李元曦的踪影,他四下里看看,不由有些失望,往前又走了走,却见李元曦白色的身影从回廊尽头转出,一双如冰似水的目光注视着他,淡淡的问:“你找我……”
霍炎才发现这似乎是两人第一次独自相对,周围一片沉静,只有白日明亮的阳光落在花木摇曳的枝叶上。
霍炎突然觉得有些紧张,可能李元曦冰雕般的俊美面容不能直视,他咽了下口水,结结巴巴的道:“雍王殿下,你还好吧?……”李元曦直视着他,问:“我为什么不好?”霍炎道:“那个……明真虽然立了太子,你也不要太在意……”李元曦唔了一声,也没有多话。霍炎低下头怔了片刻,从怀里取出一个护身符交给李元曦,道:“这是我娘为令月求的,希望她平平安安。”李元曦不接,淡淡的道:“给令月的东西,你为什么不自己交给她。”霍炎一愣,伸出的手僵在哪里,勉强搔搔头讪笑道:“我不会哄女孩子的。”李元曦看了他片刻,终于接过了护身符。手指相触的一瞬间,霍炎抬起眼,两人四目相接,竟然都是一怔。
在回廊的另一边,李明真和李存义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幕,李存义道:“霍炎也太滥好人了,竟然会去安慰雍王。”李明真道:“阿炎是个善良懂得感激的人,别人对他好,他即使嘴上不说,但一定会记在心里,别人痛苦的时候,他也一定不会落井下石。你难道看不出,元曦可一向待阿炎不薄,再说,他又和令月定了婚,难道会凉薄到对未婚妻和大舅子也不闻不问?”李存义转头看着他,似笑非笑的道:“我只希望他就记得你的好,记得你对他的情意就好。”李明真风轻云淡的一笑:“感情这个东西,什么时候能说得清楚。”他们看见两人站了片刻,可能是无话可说,李元曦便匆匆走了,李明真等他影没,便扬声喊道:“阿炎!”
霍炎回过头来,看见他,灿烂的笑了一笑,李明真便觉得心里暖洋洋的,他走了过去和霍炎相见。霍炎笑道:“刚才一大堆人围着你,我都没有来得及对你说,明真,恭喜你当上太子啊!”李明真握住他的手,微笑道:“纵使其他人说尽好话,也不及阿炎你一句恭喜来得重要。”霍炎脸上一红,急急忙忙的从李明真手里抽回手。李明真心里一滞,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霍炎低头思忖了片刻,脸上掠过一丝讳莫如深的微笑,对李明真道:“明真,虽然你被立为太子,可我觉得你也不要太高兴……”李明真心里一动,脸上却如常微笑,只道:“此话怎讲?”霍炎冷笑道:“我反而觉得,明真你煞费苦心的想要废后,但结果,明真你也未必赢呢……”李明真心里已是震动,仍然道:“阿炎你说什么呢,废后是褚丞相他们的举动,与我又什么关系?……”霍炎斜睨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道:“明真你何必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呢,其中缘故,你自然明镜一般的清楚。”说完,也不等李明真回答,竟然转身就走。
但只是走出几步,他突然站住,猛回头注视着李明真,直直的问道:“明真,在你心里,我算什么?”李明真和李存义猝不及防,都是一震,李存义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连忙道:“我先走了,你们有话慢慢说……”李明真心里一瞬间已经转过了千万个念头,平生第一次,他突然不能笃定,他勉强笑道:“阿炎你怎么了?”
霍炎道:“我们是好朋友、好兄弟……”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吸了一口气又道:“……是两肋插刀的情谊吧?”李明真心里的苦涩蔓延了满口,勉强笑道:“当然……赴汤蹈火,在所不惜……”霍炎的眼泪突然直流下来,他指着自己的胸口道:“明真,我有时候觉得了解你,但有时候又觉得不懂你……不过你要记得,你永远在这里……”李明真已经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自己只要一开口就会在霍炎的眼泪面前全盘崩溃,他只能直直的瞪着霍炎,然后哑口无言睁的看着他狠狠的摸了把脸,扭头而去。
李明真一时间竟然不知身在何地,片刻,他听见李存义道:“你为什么不留住他,你就直说你喜欢他,让他和你荣辱与共,同生共死不就完了?这难道不是你也期待的事情吗?”李明真突然失声道:“因为我害怕!刚才阿炎问我的时候,我突然感到害怕,我突然发现我不能靠他太近,我已经把自己投入了一场不知是否能赢的战争,我不想他也卷进来。”李存义摇摇头道:“我一向听你的,但这次我觉得你可能错了,我不认为以霍炎的身份他能置身事外,父皇这么抬举他,难道不是为了他将来成为一颗有用的棋子?你不如就和他早些确定了同盟关系,免得将来他和令月成了亲,被雍王一伙拉拢过去,到时候你恐怕更加遗憾也更加掣肘……”“阿炎就是阿炎!”李明真扬声道:“没有人能够拉拢他!他无论做了怎样的选择,也是他的选择,我不能,也不想左右他!”李存义怔住。
“其实你已经爱他至深……所谓近乡情更怯就是如此吧……”这句话在李存义嘴边徘徊,却始终没有说出来。因为他知道,这个事实对于李明真,只不过是更深的伤害。对于已经投入权利斗争漩涡的他们,爱情无疑就是那种最多余最奢侈的东西……
李明真沉默了片刻,竭力使心中翻涌的情感归于平静。他淡淡的对李存义道:“存义,我虽然被立为太子,但褚禾南丞相和好些我的心腹大臣都折损了。这次是褚禾南丞相他们把废后的责任都承担了,难道父皇和皇后一定不会怀疑我吗?他们不怪罪我,反而立我为太子,这其中缘由,怕是还不好说……”李存义道:“听说雍王还请求父王立你呢。”李明真沉默了片刻,道:“无论如何,我们对雍王一定要重新估量,这次褚丞相会失败,就是栽在了雍王之手……”李存义点点头,道:“我看父皇还是偏向你的,不然也不会立你为太子,虽然没有扳倒皇后,你毕竟可以名正言顺的正式理政了。”李明真点点头,道:“我们不能让父皇失望。……”李存义应了。
李明真叹息道:“褚丞相启程时,我想去送送他。”李存义一愣,不可思议的道:“褚禾南已是获罪之人,你要去送他,就不怕忌讳?”李明真笃定的笑道:“我若心中无愧,又何必怕去见他……”
霍炎离了李明真,只觉得宫城内也笼罩着一层使人压抑的空气,眼泪已经在面颊上凝固。他加快了步伐,转出宫门,库赫德、山木等人牵马等在哪里。库赫德迎上他,看见他发红的眼睛,咧着的嘴一僵,一叠声问道:“老五,你怎么了?”霍炎伏在他的肩膀,咬牙道:“阿德,我想铁勒了,想龟兹,想一望无边的关外。”库赫德心里一酸,道:“我也想家了,不如我们回去!”霍炎沉默了片刻,复又抬起头来,对库赫德笑道:“怎么?你待不下去了?”他转头看了看金碧辉煌的皇宫,自嘲的笑道:“天下权利的中心……在这地方呆上一年,比我在龟兹呆十年的烦恼还多……”他转向库赫德,直视着他的眼睛,他的黑瞳里闪烁着始终令库赫德感动的熟悉的倔强。他一字一句的道:“可是我绝不逃避!”库赫德眼眶湿润了,他含着眼泪,豪迈的道:“好!我们绝不象懦夫一样逃回关外!”
一阵风拂起霍炎的长发,他矫健的跳上白蹄乌,对库赫德等人大声道:“走!咱们打猎去!”风过苍穹,云舒云卷,霍炎一行人绝尘而去,宛如平地卷起的灿烂烟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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