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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焚情


二十二焚情

        李元曦走进内室,心里似乎有一团野火在忽明忽暗的烧,耳边传来一阵悠扬的琴曲,原来是逸仙仍然在哪里抚琴,琴音袅袅,如同清泉,李元曦焦躁的心似乎也凉了一凉,他定了定神,突然鬼使神差的唤了逸仙进来,逸仙进来,淡然的施礼道:“殿下有何吩咐?”李元曦一双墨黑的瞳子直直的盯在他脸上,片刻,他躺在床上,对逸仙说:“给我弹个曲子吧。”

        逸仙应了,唇边勾起一个不经意的叹息,缓缓道:“我给殿下唱个曲子吧,这是最近长安城里正流行的。”说罢拨动琴弦,优美的曲子带着一丝妩媚的淡淡伤感流泻出来,逸仙醇美的声音唱道:“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李元曦怔怔的听着,春蚕到死丝方尽吗?自己心里的那一缕情思,真的要埋藏到死去的那一天吗?他想起霍炎扔给李明真的那一捧雪,会不会有一天,他也会和自己这样没有隔阂的嬉闹,会不会也亲昵的搭着自己的肩膀,恶作剧的扔自己一脸雪……

        也不知过了多久,逸仙的琴音已经停了,周围一片静谧。逸仙坐在琴后面,慢慢打量着这宽敞的屋子,这里便是雍王的卧室,到处铺陈精致华贵,一派帝国皇子的富贵气势。逸仙看见这里虽然不是书房,却仍然设了巨大的黄花梨书案,上面摆了大大小小的砚台,笔筒里也插了如林的毛笔。屋子里没有熏香,却摆着十余盆盛放的兰花,满屋一股沁人的幽香。墙上挂着各式书法字幅,当下名家自不必说,更有秦汉时期的金文隶帖。

        逸仙看了看,却突然一震,认得里面的一副字,不同于当朝严谨整齐的楷书,满纸只见行云流水般的飘逸字迹,却是书法中的瑰宝《兰亭序》。这幅字原来的主人正是也同样酷爱书法的外公褚禾南啊……他家被抄没的时候这幅字也被一起抄走了,没有想到竟然在李元曦这里看到了旧识……

        逸仙心里突然一酸,家里的变故来得太快,他几乎没有时间去想这究竟怎么了?而到了大明宫,他象鸵鸟一样迅速把头埋入了沙里,否则无法适应身份逆转的自己。而如今,面对从小看熟了的字幅,他的思绪无法遏制的泛滥开来,抄家,进宫这一幕幕情形重现出来。只是几天而已,他从前程似锦的贵公子一坠变成了仰人鼻息的男宠,靠着攀龙附凤的名声在这大明宫里苟延残喘。多少名相良臣倒在权利的斗争中?而自己这样一只折翼的雏鸟,什么才情也好,学问也罢,都只是附庸风雅的一个装点。他只是陷入了权利的海与天当中,周围无边无际的荒凉,而未来也和这周围一样,无法想象的无边无际的恐怖。这些东西是不能想的,想起来只能窥见自己畏缩不安的心,已经陷入了泥泽,越是挣扎,越是沉沦。他才十八岁,却感觉自己的生命已经如同香炉里的最后一点沫子,马上就要燃尽了。

        刻漏的声音响了一下,逸仙一惊,蓦然回过神来,这里万万不是可以放任自己思想驰骋的地方。

        屋子朝南摆着一张精致阔朗的紫檀云龙床铺,上面笼着如云似雾的青纱,李元曦睡在床上,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周围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想必是没有吩咐不敢擅入,逸仙迟疑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让人进来伺候雍王就寝,却不由自主的轻轻站起,慢慢走到李元曦床边。

        李元曦只是在床边睡着,倚着两个枕头,也不曾脱外衣,身上也不盖被子,他睡着的样子看上去很安详,长长的睫毛一根根如昆虫伶俐的触须,在洁白的脸颊上投下两撇淡淡的阴影,浅红色的薄唇轻抿着,仿佛一道绝色的伤痕……“伤痕吗?”逸仙被这个认识一惊,每个人心里可能都有一道伤痕,这个骄傲的皇子心上的伤是什么?……一种窒息的感觉在逸仙心里席卷而来,他努力压抑了自己心里逐渐灼烧的火苗,轻手轻脚的探身去床里拉了被子过来,小心翼翼的给李元曦盖上。在触及他搭在胸口的手背时他肌肤的触感令他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似乎原本死了的心气在一瞬间又透出了一口气。

        他明白他与雍王如同云泥之隔,他应该远远的避开他,可是他无法自控,他窥见这个冰封的皇子内里汹涌的火焰,这火焰点燃了他死灰下掩埋的仅有一点炙热,而他也像飞蛾扑火一般朝着他扑棱棱的一头扎了进去。他不由自主的伏下头,仿佛死囚爱上刽子手一般虔诚的轻轻吻了吻李元曦的唇。他的唇也是柔软而温暖的啊……逸仙默默的想。

        眼前徒然有星光一闪,李元曦已经睁开了双眼,两人的目光近在咫尺,都是一惊。

        李元曦作势就要起来,逸仙条件反射似的一把压住了他,李元曦冷漠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惊讶,竟然没有挣脱他的钳制。他如玉的脸颊象春天里的鸽子,直直飞进逸仙的心里,他不假思索的吻上李元曦,李元曦一愣,猛的一偏头,嘴唇重重的从逸仙唇下擦过,火辣辣的,他略一用力,使个擒拿的手法扭住逸仙的手,只一下,就把逸仙反掀到床上。

        “放肆!”李元曦低叱道,心里却不由自主的一热,扣着逸仙的手也不大用力,和男人的第一次亲密接触令他懊恼、疑惑,同时却有一种陌生的热流在心里极力挣扎,仿佛要冲破阻碍喷涌而出。逸仙把他这一瞬间的踌躇看在眼里,嘴里干得发苦,他突然明白了李元曦心里的伤,他带着一丝讥谐的笑,胆大妄为的道:“殿下心心念念想的,难道不是一个男人?”李元曦脸上的一抹红挡也挡不住的濡染开来,属于皇子的那种骄横在心里迸发出来,“你自找的……”他冷冷的道。

        李元曦生涩的动作带着一种嗜血的暴戾,逸仙的冷汗涔涔而下,可是他心里的那股不可理喻的热情如同烈焰狂焚般的灼烧,他已经把自己豁出去了,他非得和李元曦发生点什么不可!他放松身体拥抱李元曦给于他的疼痛,这疼痛便是他们之间的契约,他们从此不再是毫无关联的路人。

        对于李元曦来说,两人的纠缠仿佛在进行贴身的肉搏,却有一种酣畅淋漓的痛快。心里的一团火恣意的燃烧着,也许这才是他想要的极致快感,如果他可以吻那张甜蜜鲜红的嘴……这个想法令他浑身颤抖,如同一根刺在他心里狠扎了一下,一滴血流出来,便成了他胸口的一颗朱砂痣。

        逸仙醒来的时候还有些晕床的感觉,他愣了片刻才悟到自己还躺在李元曦的床上。这个冷冰冰的皇子的床竟然意外的柔软,被褥也皆是最精致的丝绸,逸仙对自己笑了一下,周围似乎还荡漾着他的味道,仍旧是清清冽冽的。

        屋内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一双手轻柔的拢起帐子,却是几个小宫女和内侍,含笑道:“公子醒了,奴婢等伺候公子起身。”逸仙一愣,自进宫后,没有沦落到伺候别人已属不易,那还指望被人伺候?他连忙道:“不劳各位姐姐,我自己……”“这是殿下的吩咐……”一个声音冷冷的打断他,只见一个衣着华丽的美貌女子站在小宫女们身后,逸仙认得她是李元曦贴身的女官慧暖。慧暖冷淡的看着他,生硬的道:“殿下的吩咐,你只管听着就是了。”逸仙不再言语,只是配合的让宫女为自己更衣,又引导他去沐浴梳洗。温泉的水很舒服,一个小内侍递上一个精美的漆托盘,里面有香夷、毛巾、梳子等物,还有一个小小的白瓷瓶子,小内侍笑得暧昧,逸仙心里了然,只淡笑不语。

        待梳洗过后,小功能引逸仙到了偏厅,桌上已经摆了精致的早点,逸仙从容的对冷着脸坐在桌边的慧暖施了一礼,笑微微的坐下便吃。慧暖表情复杂的瞪着他,一言不发,等逸仙吃完了饭,慧暖突然道:“章台公子……”逸仙微笑道:“姑娘有何吩咐?”慧暖却怔住了,半晌,她的脸色有些微红,低头道:“公子在皇帝身边,有什么关于含冰殿的消息,来告诉一声……”逸仙一愣,突然收敛了散漫的笑容。慧暖话一出口突然有些悔意,李元曦向来不屑安插耳目,自己这样贸然的要求了章台,是否会违了雍王的本意?而章台逸仙这人,终究是否可靠……章台看着慧暖的表情就知道这不是雍王的命令,他的心里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酸胀,却又禁不住的痴心:如此一来,他终于也算是雍王的人了吧?慧暖见他不语,心里不由焦虑,逸仙突然道:“姑娘放心……”慧暖抬起头,逸仙脸上的真诚令人感动,他对慧暖正色道:“姑娘放心,逸仙性命,尽托雍王殿下之手。”

        逸仙走后,慧暖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雍王年纪越大,这宫里围绕他的纷争就越令她心惊,这也许就是身处大明宫的宿命。

        令月欢快的走过来,看见逸仙,也是一怔,狐疑的道:“怎么是他?”慧暖皱眉道:“也不知殿下怎么想的,怎么就看上了他……”令月的语气又变得轻松起来,讥谐的笑道:“算了吧,这个章台却也是个人物,哥哥也应该有个伴了,省的憋了一股子的邪火……”慧暖猛的回头,不以为然的看着令月道:“公主,此话不妥。”令月连忙掩了掩口笑道:“对不起,慧暖姐姐别生气。”她看上去心情极好,亲亲热热的挽了慧暖的胳膊道:“姐姐这么替哥哥操心,不如就当了我嫂嫂好了,管起他身边的人来也更方便。”慧暖脸一红,嗔道:“公主又拿我取笑,我一个宫女,公主说这些话,不是要折杀我吗?”令月笑道:“别人当姐姐是宫女,我可一直当你是嫂嫂,干脆让哥哥去回明了母后,定下姐姐,想必没有不准的。”慧暖不以为然的道:“说得越发没边了……”

        她看看令月,令月穿了新衣,愈发显得神采奕奕。慧暖打趣道:“一大早的,今天又没有什么祭祀,公主穿这么漂亮,去哪里啊?”令月笑嘻嘻的道:“我去拜佛啊。”慧暖意味深长的笑道:“哪尊佛值得公主这样上心?”令月吃吃笑道:“当然是有求必应的佛了。”慧暖心里暗暗担忧,只笑道:“今年是该拜拜,马上喜事临门了……卫国公做了金吾卫大将军,听说干得不错,皇帝和娘娘都常常夸他……”令月脸一红,低头笑道:“怎么扯到他了?”慧暖伸出两个手指晃了晃笑道:“金吾卫大将军满了十八岁就要大婚了,这不就是转眼的事情吗?听说礼部的人已经在看日子了……”令月脸色变了变,跺脚道:“这些人每日只是太闲吗?”慧暖道:“这是陛下亲自过问的大事,底下人当然上心了。”令月不答,只是恨恨的咬了咬嘴唇。慧暖心下叹息,只得好言劝道:“公主,卫国公人不错,在陛下娘娘眼里,只有他才配得上帝国最高贵的公主、他们最疼爱的女儿,你不要想太多了。”令月愣了片刻道:“什么叫配得上?……”她看向慧暖,慧暖头一次发现她孩子气的眼神里已经多了不一样的东西。她略带伤感的叹息里充满风情万种,她嗫嚅道:“慧暖姐姐,你知道什么叫缘吗?……”

        慧暖心头大震,不由冲口道:“我只知道公主马上就要和金吾卫大将军成亲了,你们会快乐的生活在一起,这就是公主的福缘!若有其他,便是孽缘!”令月也是一震,直直的看向慧暖,她们都是冰雪聪明的女子,有些话,不必说出口便已心中了然。良久,令月昂然道:“我不是小孩子了……”她微翘的下巴显示出一个帝国公主的骄傲与绝决,这种绝不妥协的神情和她的哥哥如出一辙,慧暖隐隐感觉到了一场灾难的来临,却也只得道:“殿下很担心公主……”令月嘴边浮起一丝嘲讽的微笑,淡然道:“他先管好他自己吧……如果他有那个能力……”说罢,转身翩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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