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我们全家都是式神（一）
“近来竟有传言说那唐国有神子丢失，真是滑稽……”贵族的小声私语没有瞒过阴阳师的首领贺茂保宪。他虽然有些老了，强大的灵力加持之下，却还是耳聪目明到超乎常人。
……这等事也是能乱说的吗……他在心里叹息。
回到阴阳寮就给自家师弟发传讯，小纸人一闪一闪的送去他的声音：“上次拜托你的事，可有消息？”
青年清雅的声音很快传回：“天桥立是高天原神明下界之所，那位是唐国神明，一时之间，恐难找寻到其踪迹……”
连和神明那边有些渊源的师弟都这么说……那这件事一定十分的棘手。
……所以说为什么唐国青龙神的孩子会在别国走失？！
总不会是戏水的时候玩的太远找不到回家的路线了吧……
同样这么想的还有刚刚和他传过消息的师弟安倍晴明。
但他得到的消息比贺茂保宪要多得多。
“你是说，近来只有高龙神社那边有神迹出现，神社中出现龙形的黑气，疑似暗堕，高龙神大人却没有异常吗？”折扇轻轻拍打掌心，白发的青年微微皱眉：“如果这是巧合，未免也太巧了些……”
他矮桌对面乖巧跪坐的是白发金眸的童男，这式神虽然是小孩子模样，行事却知礼识趣，待人接物一把好手，常被派出去打探消息。童男的妹妹却没有那么稳重，仗着体型小，挤在青年身边叽叽咕咕个不停，补充着自家兄长没有说的细节。
“神社巫女也是这般说法，”童男说，眸子沉静，“但那虚影每日只是游动，触手不能及，不能捕捉拘束，似真似假之间，高龙神大人对此也不作言语。便只得由它去了……”
“你可有何感觉？”晴明问。
“……”童男停顿了一下，有些犹豫的说：“是有一些，但是不确定……”
安倍晴明拍扇子的动作顿了一下。
童男童女是由溺死的幼童衍生而来，本身就与幼童的“生”气和夭折的“死”气具有很强的感知，现在却说不确定？
童女接着兄长的话：“就是感觉有时候清凉的很舒畅，有时候又很烫，让人不舒服……”
青年的手终于停住了。
半生半死之气……看来那位神子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
曾经有妖怪说他是流浪狗。
他不理解。
他拄着刀，周身的妖气因为不悦而有些缭乱，却都小心的避开了那只叽叽喳喳飞个不停的红色小鸟雀：“谁说我是流浪狗，没看到我的家在背上吗？”
…………
这世界冰冷而残酷。他是怎么变成妖怪的已经记得不太清楚。总之就是满眼的红，蔓延开来，带着刺鼻的腥臭。
暴力的错误，只能由暴力而修正。他是这样相信的。所以可以为了追杀一群强盗，将整个村子堵死出路，放火和杀人。这都是为了防止那些强盗逃跑。所有人都畏惧他厌恶他，他也知道这是自己应得的。却始终没有要改的想法。
直到战场上忽然感觉空虚，鲜血满身，却仍有鸟雀于他肩上停留栖息。
……啊，又是你啊。
……原来我还是有点用的啊，在“斩杀”之外。
从此就带着一只雀，一间房，行走人鬼妖魔之间。
…………
“所以说……你是谁？”黑发红眸的小孩子这样问。
“我是犬神。”他说。
…………
犬神遇到那孩子是在一个雨天。
不知为何，那天的雷雨下的特别大。连雀都缩进他身后的狗舍，因为畏惧不断响起的惊雷而安安静静。
他走过桥边，看到雨女撑着伞，弯身安慰着什么人。
“……这是今天的亡灵吗，”他打了个招呼，指了指那孩子，“是个小孩子呢。”
今天的雨这么大，河水暴涨，自然情况下淹死幼童的几率确实大了很多。非自然情况下也是。不过平安京这种地方，向来不缺被什么大人甚至是自己的亲生父母溺死的孩子。
不过这孩子的妖气好重……似乎还掺杂着其他的什么东西。
雨女为难的摇了摇头：“不是的……”
为了等待自己的爱人从来都不离开桥头的秀丽女子这样说：“他随雷雨而来，第一道惊雷落下之后，便已经站在我身边。”
红雀微微探出头来，犬神伸出爪子给它挡了挡头顶雨水。
叽叽喳喳之后雨女掩住嘴唇：“这么说来，他身上确实没有鬼魂的阴气呢。”
灵动鲜活，毛色也比较显眼的红雀吸引了小孩子的视线，他微微抬头，沾了水而有些重量所以垂下去挡住了半张脸的头发滑到脸侧，露出来的面容精致秀丽，像是老手艺人用最好的锦缎宝珠做出来的娃娃。
他也确实像是个娃娃，猫眼之中漆黑一片，不见丝毫生气。
这个眼神……
犬神心中微微动了一下：“你离不开这里，不方便。这孩子又身份不明，还是我先照顾吧？雀好像很喜欢他。”
“他看起来也很喜欢雀。”雨女理了理耳边碎发。温婉的女子向犬神微微弯身行了一礼：“就拜托您了。”
犬神点了点头，目送雨女撑着纸伞向桥上迈了两步，消失在漫天瓢泼的大雨中。
雀停在了小孩子的掌心。
那点红色映在小孩子眼瞳中，像是一点点的火苗。
细小，却鲜活。
“活着的……”犬神听到了那孩子的呢喃。
“下着这么大的雨在外面，是找不到自己的家了吗？”他蹲下身子，与人类孩童四五岁外表的不知道是什么的存在平视：“要不要先跟我来？”
放在人类那里这妥妥的新手人贩子，长的还吓人，恐怕会分分钟吓哭小孩子然后被闻声赶来的家长打一顿。但妖怪的世界里就没有这样的事情。除了种族之间自带的食物链，妖怪们一般不会伤害幼崽。
这是天性，因为繁衍艰难。
小孩子看着他。
这个眼神……
犬神确定他不是人类。
那双看似空茫澄澈的浅浅墨色的猫眼里，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对世事的淡漠和巨大的……悲伤。
是的，悲伤。
鬼使神差的，他问：“你失去了什么人吗？”
那孩子看着他。定定的。
大雨瓢泼，打在他们身上脸上，到处都是水。看不清。
但他就是看到了，突如其来的眼泪。
那孩子伸出手抓住他的衣摆，仰着脸，眼眶里大滴大滴的眼泪涌出来，面色惨白嘴唇发紫，像是冷到了极点又像是痛到了极点，浑身都有些颤抖，声音喑哑的不像样子，只能听到依稀几个模糊的字眼：
“失败了……死了……不见了……”
这个眼神……犬神想——
只属于失去一切的人。
他把那孩子带到了一个山洞，想了想，把自己的小房子放下来，安置在靠近洞口的地方，算是安了家。虽然有点“看门”的意思，但他本来就是犬神嘛。给自己想要保护的存在看个门没什么的。会让他有种能够保护住自己想保护的人的安心感。
小孩子像是哭累了睡着了，被放到草堆上的时候都没有睁开眼睛。
几天之后醒来，虽然还有些懵懂冷漠，沉默寡言，却至少能正常交流。
“我能称呼你什么？”
“我是……”
真名是有力量的，不是真的认可对方，不能轻易交出。
但那孩子告诉他的就是真名，带着巨大的黑暗的力量和威视。
“伊尔途·揍敌客。”
狗妖出身没上过学念过书的犬神：“……”啥啥啥？！
…………
101现在非常慌。
“亚露嘉拿尼加也联系不上！宿主现在也不知道被送到了哪里去！”
他在奢靡华丽的帐篷里转着圈走来走去，气到爆炸，回头一看白衣白发的青年默默的坐在那里看着他转，一脸无辜乖巧的样子，再次怒吼出声：“还是半个！你还看看看！还不快去联络猎人世界！”
青年瞪着大眼睛看他，小心翼翼的把手心的琉璃珠子举高了点，里面呼呼大睡的蓝色头发的小人让101只觉一噎，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这不合时宜，但他就是忍不住的要想，自己蠢到家了才取黑团白团这种名字，神特么团子，那种软糯糯的东西和敖广完全没有关系好吗？！之前差点把整个猎人世界都毁了不说，借用了拿尼加许愿想要复活伊尔迷，把自己作到了别的世界也不是重点……
临近那个世界的时候把白团居多的灵魂抠出来什么操作？！灵魂这东西还能这么玩的？！你们龙族就仗着皮糙肉厚瞎折腾是吧？！而且他还就是还能撑着没事儿进新世界了？！
最糟糕的就是101实体化了没有跟在敖广身边！当时情况太过复杂,敖广龙形解放，压迫世界法则，几乎要和那个世界同归于尽……他仅存的理智就是把101丢出来。然后黑暗大陆被濒临毁灭的世界刺激的暴动起来，拿尼加强行出现……
总之乱七八糟的一堆事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敖广与101可以说的上是失散了……！就这样那死孩子还把白团子的那一部分丢给他！
结果灵珠子还在坚持顽强的发挥着他坐标吸引的作用！力量微弱的白团残魂抵抗不了，连带着他一起被吸引过来……
想到这里他又转过身去：“所以说你到底为什么要添乱啊（轻声）啊（二声）？！不是你瞎搞的话我现在已经能和拿尼加一起定位那个世界了！”
灵珠子眨眨眼睛：“你现在也可以和我一起找啊？残魂和本体之间总会有不小的吸引力的吧？”
他歪歪头：“真是奇怪，明明我才是和小广相伴了数百年的好友啊……你却相信那几个只认识了小广十几年的人类？”
“至少敖广没有想要杀他们！”101冷笑，“你想找的话就找吧，只不过这残魂是敖广丢给我的！就算你找到了宿主所在世界也要第一时间来找我！”
真是狡猾啊……灵珠子笑眯眯的点头：“好的呀我记住了……”
这么看来他说的和小广共生上千年倒是有了一点可信度。
101才不在乎这人到底真答应还是敷衍，反正自己一个系统，感知空间波动最敏锐，就算灵珠子到时候真的先找到敖广，不告诉自己就想要离开，他还能跟不上？
他现在只希望，分割掉白团，不会影响到宿主的智商。
别傻的大哥找不回来反而把自己丢在哪里了……
这不让人省心的小崽子！
“……可是你现在看起来更小哦？”青年一边感应手上残魂的波动一边问101：“所以说你长成这样跟小广有关系的吧？”
101现在有了实体，自然不会是以前那种一大团数据流堆成个人型的抽象模样。不过因为他是跟着敖广才有了实体的，所以这个外观也有些……
可以说物似主人……吧？
揍敌客式精致的长相，不同于敖广和伊尔迷相似的堪称绮丽的美，智能系统就算有了人形还带着一股子机器的冰冷感觉，头发眼睛都是泛着金属冷光的银白色，站在光线没那么强发色不会太突出的地方，那就是灵珠子的发色……
101：谁特么要跟这个搞事精像啊？！
自白书：
敖广：玩脱了。
灵珠子：见到了小广的好朋友（重点强调）呢，原来小广还有我不知道的朋友啊……陪着他的时间还比我长……？不过他长得好像我和小广啊，带出去别人会不会以为是我和小广的孩子啊……（忽然脸红）
101：楼上怎么那么多话？！搞事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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