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柯相的离别宴没有我想的热闹，我本以为这么一代名士的离京，会更加轰动一些，前来送行的人也会更多一些。
虽然来的人也不算少，但在我仍感到了些荒凉。高父也与柯相同属清流一派，但他并没有出席今日的宴会。
清流式微，奸党当道。高父的行为也能理解。
我平复了下心情，落了座。
宴会并不是在柯相府上举办的，柯相数十载清官，家私不丰，京中院子也不大。这场离别宴是萧钦言举办的。
柯相原是寒门出身，十九岁中举，从地方官一路做到宰相。每每调任的时候，当地百姓夹道相送。这般为国为民的两朝老臣，因为萧钦言的一些谗言，而被贬离京。
文官与武官之间的消息没有那么互通。我也是托人弄来请柬的时候才知道这事的。这场宴会注定是场鸿门宴。
我坐在席间，不经意间看到了顾千帆。他是武官，这会子跑到这来干什么？
莫不是同我一般不舍柯相离京。我对他又燃起了一丝丝好感。
然而待到萧相进入席间的时候我才想起来，这场宴会是在萧府举办的。
萧相虽然举办了这次的宴会，但作为主人，他却最晚进场。宴会还没有开始，血雨腥风就已经来了。
“实在是抱歉，朝堂上有些事耽误了。”一进场，萧钦言就如此说道。
听到萧相这么说话，下面马上就有人附和。大体上是，萧相公为国辛劳，柯相又是深明大义之人……
他们这是在逼着柯相表态啊。
柯相笑道：“我们做臣子的无论何时都要将国家、圣上放在心中。凡事皆以国事为先。萧相既真是为国效命，我又有何怨言。
只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酒桌上谈酒桌上的事。萧相公既是来迟了，自然得按酒桌上的规矩，还请自罚三杯。”
萧钦言仍站着笑道：“这是自然。”他一连饮了三杯酒，并朝着柯政将酒杯倒置过来，显示里面已经没有酒了。
因为这场宴会是为柯相办的，又是在萧府举行的。所以是柯相与萧相二人皆是北向坐。
“萧大人海量。”柯政笑道。
柯政表态后，下面其他官员马上就是一溜烟地拍马屁的声音。便是听不清哪句话是谁说的，一个个也不甘人后。
真是可笑。
……
这般场景之下，柯相一人面对这萧相与他的诸多亲信，说是舌战群儒也不为过了。
柯相被贬离京，萧相一家独大，正是耀武扬威之时。在这个时候，萧钦言提出给柯相办践行宴，不正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吗？
我原是因为能够近距离看到柯相而兴奋的，但是宴会上的气氛，难免让我有些担忧。
我不是很能理解，柯相应当明知这是场“鸿门宴”，为什么还要来呢？
清流中一多半的人都没有出席。便是有出席，也是默不吭声的。
这场宴会让人难受得紧，分明是柯相的践行宴，但主角是萧钦言。
风头正劲、一时无两的萧钦言是场上诸多人的吹捧、巴结的对象。
难怪给我弄来帖子的兄弟告诉我这宴会并不难进，萧相请了很多人，甚至还说不用拜帖也可以进来。
他请这么多人，就是想做给柯相看。现在的他，便是清流也要抢着巴结。
柯相还是来了，便是直到萧钦言居心不良，他也还是来了。舌枪唇战，你来我往之中丝毫不落下风。
……
我原以为是命运弄人，老天爷不让我做文职官，却谁知这官与官之间的勾心斗角超出了我的预料。
一直到宋引章进来奏曲的时候我才回过神来。除了上次和高慧一起碰到宋引章外，最近我都没有见过她。
最近一直为了这宴会请柬的事情操心，都没有机会问她那时的表现是怎么一回事。
但见到宋引章弹琵琶的样子，我又觉得没有必要问了。她抱着琵琶的时候是那么的坚定、自信。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弱女子。
萧相借题发挥地说道：“素闻柯相淹通音律，不知这曲尚可过耳？”
“琵琶还可以，唱的差了些意思。”
唱的其实不错。是琵琶有些压声了。若是不用拨子改用手弹，或者是琵琶离得远些效果会更好。
像琵琶这般的乐器，一般而言更适合独奏。
齐牧说道：“柯相乃是音乐大家，能的这般评价已属实不易。
宋引章听了眼前一亮，盈盈一拜，笑道：“柯公谬赞，实不敢当。”
柯相笑道：“还请再弹一曲吧！”
一旁张好好闻言告退。宋引章坐下问道：“不知柯相想听哪一首？”
“宋娘子擅长什么就弹什么吧！”
宋引章轻拨琴弦开始弹奏。
没想到她弹的是那日的那曲《凉州大遍》。不是说她弹的不好，只是这首曲子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弹。
在场的都是人精，脸色都变了几变，唯有坐在上面的萧相与柯相神色如常。
待到宋引章弹完，柯相笑问道：“怎么突然想到弹这个曲子？”
“小女不才，此曲是我唯一擅长的曲子。我的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上了战场，因此我对此曲颇有些领会。”
“你的父亲，想来也是个心怀大义之人吧！”
宋引章摇了摇头，“我从小只是在姐姐那里听到过父亲的事。姐姐同我说，待我们打了胜仗，父亲回来便可以帮我们脱籍。只是在“和谈”之后，也依旧没有父亲的音信。”
“打仗难免有流血牺牲。”柯相说得不以为意。
宋引章退下了，场上的气氛只冷了一会儿，又瞬间热络起来了。
宴会还要继续，一点儿小插曲影响不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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