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深蓝公寓(7)
白鸣咀嚼着刚才他说的话，一阵悸动忽然涌上心脏。
体内，幻体镶嵌的智能芯片检测到了情绪波动，释放了一条嘈杂的脑电波，他痛的眼角抽搐起来。
这是幻体在提醒他，不要有任何越界的思想，他心脏的主动脉上埋着一枚微胶炸弹，幻体能够控制着远程引爆，让他再也不能发声。
他忍住痛，捂了一下头继续往前走。脑电波的强度越来越大，此刻他就是那只孙猴子，被幻体念的紧箍咒控制着，越来越紧，神经越来越痛。
“部长！”
白鸣用尽全力喊了一声。西利亚特转身的瞬间，他像蜷缩的虾虫一样倒在了地上，惨白的脸上满是汗珠。
“你怎么了？医务员!”
西利亚特立即蹲下身，同时朝指挥舱外大喊。他将颤抖的白鸣搀住，用力提到沙发上，然后慢慢放下。
“你怎么了？”
西利亚特从茶几下摸出一角毛巾，擦去他额头的汗珠。
白鸣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蹦出来。他感觉心脏边上正在急剧升温，像是一只热炉正在燃烧。他有预感，继续说下去心脏会炸掉，他会在漫溢的液态金属流中死去。
“没什么，癔症罢了。”
白鸣惨白的脸上逐渐恢复血色。他双手撑住沙发肩，极其缓慢地把身体挪正，坐在沙发上长长地呼气。
两名医务员迈入指挥舱，惊讶地望着沙发上的白鸣。
“带他去做全面检查。”西利亚特轻声说到。
白鸣被两名医务员架着，踉踉跄跄地走出影像室。他耳鸣的厉害，走路时双脚像踩在棉花上。
空灵冰冷的声音从颅内升起，延着他每一条流动的血管传至身体各处。他的金钢型御因被强制启动了，重如水银的液态金属起到了传声的作用，将幻体的声音像王令一样传至四肢和躯干。
“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沉睡之主克拉肯已经在域外广海复，星彩完全发挥作用后。下一波攻击‘滞零’就要降临了。
到时候，集团军群的所有武器都将作废，无论老家伙（西利亚特）藏着多少核弹头，或是新概念武器，都没用了。
那是绝对的慢速时间场，没人能逃脱的。”
白鸣感觉耳蜗里有温热的液体流出。他在原地站住，倾斜身体往外空耳朵。两滴银黑色的灼热液珠顺着耳垂淌下，落到瓷地板上响起一阵嗤嗤声。
两名医务员盯着瓷地板，一摊漆黑的污渍正缓缓扩大，表面的釉质已经被碳化了。
“白鸣先生，你....”
白鸣直起身摆了摆手，“我没事，有只苍蝇飞进耳洞里，我用御因力量烧死了。没事了，你俩忙去吧。”
两名医务员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
见两人没有走的意思，白鸣又补充到，
“我会跟总部长说的，不用担心。”
等两名医务员走后，白鸣在走廊的长椅上缓缓坐下，对着面前无人的过道说到，
“你凭什么认定，那名叫克拉肯的沉睡之主，会认可你做的这些事呢？”
“因为他们有崇高的智慧，星之眷族是宇宙中存在数万年的高等民族。相比于自诞生以来就厮杀争斗不断的人类，这种伟大种族的社会形态和科技力量领先太多了。
他们从各个时空搜集知识资料，储存在拉莱耶中央巨大的球形图书馆内，供给所有求知的星眷族人吸纳和学习。
他们种族的艺术虽然比较贫乏，但理性却是高于其他任何一切的。伟大种族的内部很少有斗争。
你觉得，这样完美种族的首领，会察觉不到我的忠心吗？”
“是，但你就是被人类造出来的，所以你比我们更低劣，还幼稚地幻想能有旧神来拯救你，真是太可笑了。”
白鸣的语气含着嘲讽。
耳内一时没了声音，远在后备区幻域，高层管理室内仰头的幻体忽然沉默了，体表闪烁的电子元件和晶格忽然黯淡下来，淡蓝色的荧光蒙上一层灰暗。
过了许久，它轻声说到，
“我是很低劣，但我要的自由高贵闪光。”
“还真是有诗意呢。要不要去参加AI作诗大会啊，不过现在这世纪没人写诗了，你有这才华，等着给你那星之眷族的主子吟诗作赋吧。”
白鸣感觉身体的过热已经消失了，于是站起来，朝卫生间走去。
“我搞不明白，星彩就能完全消灭蓝疆了。怎么旧神还会发动攻击？”
白鸣不解地问到。
“你做的已经够好了，我没想到西利亚特会那么愚蠢。但这种星彩生物，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攻破的。”
“谁能做到？”
白鸣问到。
“除你之外，肯定有人的。”
幻体的声音低沉如钟，“西利亚特那老家伙已经对你起疑了。
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制造戏剧巧合，让分析部的那群人认为自己发现了真理，然后自信满满地跳进火坑。”
白鸣把脸埋进洗漱池里，久久没抬起来。
后备区，MDL幻城分部。
吉丽躺在光滑的地板上，两侧都是瘫倒的猎物。这是她被抓来的第二天，由于房间内密封无窗，这期间有两名猎物自杀了，据说是因为幽闭恐惧症产生了幻觉。
不过由于死去的两人只是普通督查队长的情妇，所以并没有引起掘居者上层多大注意，但他们还是加强了管理，派了两名成员轮流巡逻，对房间内的猎物们进行监管，以防自杀。
吉丽感到一阵气流滑了进来，扑到脸上十分清爽。她竭力抬起头，左前方昏暗的白瓷地砖被一缕光线照亮了，有窸窣的脚步声响起。
“吃饭了，猎物们。”
一听到这句话，吉丽立即翻滚起来，向着声音的方向奔去。其他那些躺在地下的女人也爬起来，冲向房门口端着托盘的人。
吉丽率先抓到了一只饭盒，立即打开狼吞虎咽起来。
她经历过好几次这种事，拿到盒饭后准备留下吃，但转眼就被别人抢走了，所以当着这些掘居者的面吃掉是最明智的。
用铝制托盘盛满的，两大摞素白的盒饭很快就被抢光了，三十多个女人抱着饭盒原地而坐，大口吞咽。
吉丽咽的有些急，没留神被一块饭团噎住了。她瞪着金鱼般的双眼，梗着脖子使劲往下咽，但食物就是下不去。
“喝点水。”
女孩微笑着对她说，指了指地上的水壶。
吉丽抬头瞥了一眼，是之前在信息窗口里出现的女孩，现在近距离观察更令她不可思议了。脑袋里的想法又冒了出来：这么温柔的女孩怎么会加入粗俗的MDL掘居者？
她拿起水壶喝了口水，把剩下的饭盒扔进垃圾桶里，坐回角落望着那名女孩。
裤袋里一块东西振动了一下，吉丽把它掏出来放在角落里盯着看。铭牌表面似乎有微光亮起，晶蓝色的线路流动着交叉在一起。
她一直在想这个小物件的作用。在火焰燃烧、人群呼喊的夜晚，那名女性超人类顶着被射成筛子的危险将其塞进了自己裤袋里，到底是为什么呢。
吉丽握住指甲盖大小的铭牌，将攥拳的右手抬到身前，对准前面银色的房间门，对准那名甜美女孩的脸。
铭牌上面，黝黑的圆孔里闪过一丝红光，光波穿过她的指缝，一直向前扫描着，将女孩以及身后负枪的两名掘居者记录下来。
这是玛尔丹随身携带的环景追踪器，装有超微型摄像头，能够远程操控，并记录下周围景象。
幻城督查局里，投影屏上映出了此时吉丽看到的景象。旁边的副屏幕上整齐地排列了许多张画面，从地下通道到螺旋梯，再从光线充足的走廊到密封的银白禁室，吉丽两天来的所有经历都被记录在内。
圆桌边上，督查局长巴顿脸色煞白，不住地用毛巾擦汗。这么一处庞大的掘居者基地，居然就藏在近郊的地下。如果让后备区部长发现的话，他早该离职了。
“玛尔丹队长，我们已经调动了集团军第14师，具体战斗时间真要等到明天吗？”
巴顿缓缓问到。
“我们得弄清楚掘居者的实力。一名超人类和十名超人类的战场作用是天差地别的，如果贸然进攻，即便获胜人质也会死掉。”
玛尔丹盯着屏幕中央长相甜美的女孩，越看越觉得眼熟。她好像....在哪里见过，要么就是在资料卡上，或者在信息库里。
“这群掘居者都是杂兵，只要启动集团军，不到十分钟就能全部消灭了。”
巴顿盯着屏幕说到。他真地佩服玛尔丹的聪慧，能够在那么危急的情况下想出对策，并且精准抛射，将定位铭牌扔进吉丽口袋里。
也多亏了这一点，他得以知晓吉丽还活着，自己还能把她救回来。
“我们为什么不联系吉丽呢？她现在这么恐惧，这么孤独，取得联系能给她一点安慰啊。”
巴顿望着屏幕上，微微抖动的吉丽说到。
“不能联系，会暴露的。”
玛尔丹轻声说到，随后操控微型摄像头转向，她要扫描这些金属墙面的材质。
银色禁室内的吉丽，忽然听到，手里的铭牌发出了嘀的一声轻响。她的脑袋嗡的一声轰响，差点把铭牌扔出去。她抖了一下，立即攥紧拳头，右胳膊往角落里缩。
她刚把铭牌塞进口袋，一抬头，就迎上了女孩的双眼。
“交出来”
女孩身后，两名掘居者举起了激光刀，橘红的氩弧流在空中吞吐，灼热逼人。
吉丽哆嗦着，将铭牌掏出来放在手心，女孩一把抓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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