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琼浆仙露”
“下课!”许青禾每天最开心的时候,就是把这两字说出口的时候。可是她一出门,就看见王校长在和一个家长聊天。
那家长看上去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很烦躁敲着桌子,“我们家孩子上了一个寒假的课,怎么开学第一周,小考就能退步一名?”
许青禾的脸一瞬间皱成一个小笼包,腹诽道,“不至于吧?一个名次能说明什么问题。”
这个家长的孩子小希,此时正躲在许青禾的后面,“我,不小心把一个多选,看成了单选。”
“有这个经验就好了,下次注意。”许青禾带着小希出来,
那家长忽然站起来,走过来扯着小希的胳膊,一边喊着,“都退不了还在这磨蹭什么,不抓紧回家学习?”小希吓得够呛,哆嗦着被扯走了。
“疯了吧?”许青禾吐槽一半,就被校长看见,然后她走到许青禾身边,“许青禾,你是哑巴吗?看到家长不会说话吗?”
“我……”
“你什么你?做不好转化续报,教什么样也得开除你!”王校长好像是气的脸都红了。
许青禾眼珠转了一圈,“这是拿我撒气?平常也不这样啊。”于是她低着头,等校长批评完了,蹑手蹑脚的离开。
毕竟今天是周六,现在天尚黄昏,小小的城镇都被镀了一层暖暖赤金色。
许青禾走到一个零食摊前面,准备买一套豪华版的烤冷面拿到妖音工坊去吃完了再回家。
做烤冷面的摊主,一边做冷面,一边戴着耳机,看上去极其暴躁,骂骂咧咧的和老婆吵架,“我一天天赚点钱那么累,你还要乱花钱,买什么衣服,那么多衣服不能穿?”
许青禾不爱听,向一侧躲开,耳中便身后的蔬菜店里的争吵声,一个中年女人和收银员也不知因为什么闹了龃龉,用声音尖利的吵了起来。吵着吵着还打了起来。
因为那收银员是这个小吃摊老板的妹妹,老板怕她吃亏,放下手中两把铲子就冲了过去。
眨眼之间,两伙人便扭打在了一起薅头发,抓脸踢小腿,不可谓不声势浩大。
就在许青禾准备烤冷面不要了,直接回家的时候,忽然发现,“声势浩大”这个词,用早了:
小区门口有一块小广场,这个时候就会有很多的老年人跳广场舞,
但是因为社区最近,又组织了一伙老年秧歌队,要在五一参加汇演,大爷大妈们就想要排练一下。
穿运动服的队伍,和穿彩绸的两个队伍本来还在互相交涉,但是谈着谈着,你说我土包子,我说你大长虫,交涉就演变成言语冲突,然后升级成为拳脚摩擦。
许青禾只觉得说话间,两军已经从对垒,转为交战。
“妈呀……”两对老年人的子女家人们纷纷闻讯赶来,全都加入了混战,真可谓,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许青禾看的都傻了,这时候,一个要加入“战斗”的人从她身边走过,暖暖的春日里,她骤然打了一个寒噤。
这种感觉,好像有点熟悉哦……
“肯定和他有关系!”许青禾说着转身就跑向妖音工坊。
“哗啦”一声,急促的响动,许青禾破门而入,
“我去!”江予焕本来踩着凳子正在修棚顶的破挂灯,
凳子被门一推,他一个趔趄从凳子上跳下来,手里扯着电线没来得及撒手,把天花板拽出一个大口子。
“你干什么?”他把碎了的半个灯泡放在桌子上,“有鬼撵你啊?”
“真的见鬼了!”许青禾把门打开,“你看!”
江予焕看去,似乎有些惊讶,“怨气如此之重?”
“什么怨气?”许青禾问他,
江予焕一下子哑然,
青禾好像是找到了罪魁祸首,“我就知道和你有关!”
“明明是你买的那个破琴惹出来的麻烦!”江予焕关上门,说青禾,“别恶人先告状啊!”
“那你肯定有办法对吧?”许青禾问他。
“有是有,这要是一两个人被那东西影响抽根烟熏一下就行了,这么多人……”
“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人脑袋成狗脑袋了。”
“唉?”江予焕拍了拍许青禾,“去,公园里不是有很多树叉子吗?捡回来点儿!”
江予焕说着,去超市里拿了一桶四升的矿泉水,因为老板和收银员不是在吵架就是在打架,他便只接提了回去。
正好是春天,公园里的树木刚刚修剪完,到处都是修理下来的湿树枝,青禾很快的就抱了一堆半干的树枝回去。
“好了,平放在地上!”江予焕放下手中已经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走到铺好的干树枝前面。
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忽然想起来许青禾还在眼前,他的手摆了摆,“你转过去。”
“你要干什么?”许青禾看到了他放下去的那一大桶矿泉水,似乎猜到了他要做什么,想要开门出去。
“为了防止你也被怨气侵扰,不要出去。”江予焕轻声吩咐。
为了防止许青禾听到什么,江予焕轻声哼唱着曲子,改编自《仙翁操》,但是节奏明快一些,比之古琴的仙风飘渺,他哼唱的更像是个无忧自在的小仙童,在天地间自由驰骋。
可是,实在是太过尴尬了,许青禾完全没有心情听他唱歌,反而,那脚趾头快在地上抠出一个洞了。
“好了,给你!”江予焕将一大把燃着了的湿树枝放在许青禾手上,“拿出去,谁暴躁熏谁!”
许青禾很嫌弃,虽然树枝已经被江予焕五线谱上撕下来的纸包好了,肯定不会沾到手上,她还是拿让湿漉漉的树枝尽量远离自己——她记得很清楚,刚才她抱回来的时候可没有这么湿。
“不要嫌弃,”江予焕和她一块出来,举着今燃着的树枝,“像这种琼浆仙露,一般人还没享受过呢。”
“……”许青禾咬着下唇,还是觉得很气。
神奇的事情在于,被江予焕特意泡制过的树枝上冒出的烟一熏,本来暴躁的不行,对别人拳打脚踢的人都停了下来。
二十分钟,两个人在一整条街上用特质的烟熏了两遍,
所有人都似大梦初醒一般,茫然的看着他们生活了许久的街区,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江予焕去旁边超市里把矿泉水的钱付了,
小吃摊的老板像给许青再做一份烤冷面,许青禾摇头,让老板快去把伤口处理一下,她还嘱咐那个老板,“记得对老婆好点儿哈!”
“那当然了,放心吧小妹儿!”老板看上去非常的朴实,想不到遭受这种无妄之灾。
加入秧歌大队的广场舞队员们,都和谐的排着长龙,开上去都很开心的样子。
许青禾看着和谐的街区,感叹道,“唉,我再也不瞎收东西了!”
忽然,她手中的烧了半截的树枝被人抽走,把她下了一跳。
“你还舍不得把这个宝贝扔掉了?”江予焕将那树枝抖了抖,然后扔进了有毒垃圾桶。
“的确是有毒垃圾。”许青禾心道,
“没事了,我就回家啦,拜拜!”许青禾正要走,
江予焕拦在她面前,“你就不好奇,这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青禾咳咳两声,压低声音,“虽然我有很多问题,但是我要是再不回家吃饭,就要挨骂了!”
江予焕让开了一条路,“有时间的话,还是请你再来一趟。”
“好哇,”许青禾赶忙跑回家了。
江予焕看向年轻女孩的背影,深呼出一口气,本该心情不错的他,又丧着脸,想去兜里摸一根香烟,却发现那皱巴巴的烟盒已经空了,“哼!扫兴!”
许青禾吃完了饭,顺手把妈妈蒸的豆沙包放在餐盒里几个,拿着就要出门。
“咔哒,”就在青禾打开门的那一刻,她的爸爸妈妈同时看向她,神情中带着疑惑。
“不是,看我干啥呀?”许青禾有点尴尬。
“你,干啥去?”妈妈问她。
“我,去公园遛弯啊!”许青禾随口回答。
“那你拿豆沙包干啥?”
“我……我走饿了还得吃呢!”许青禾赶忙开门跑出去。
“我来了!”许青禾推开玻璃门,
“我去!”江予焕踩着的凳子再次被碰倒,他差点儿就又摔在了地上。
许青禾见凳子倒了,他还稳稳的站在地上,手里还拿着的墙刷子还滴在着白漆,惊讶道,“身手可以啊,老同志!”
“啧!”老同志三个字,仿佛是一根刺,扎在了江予焕的心口上,“我怎么就老同志了?我才比你大十二年。”
“你今年,才三十七岁?”许青禾抬手抠着自己的下巴,“我还以为你都快五十了呢,你看你那一脸胡茬子。”
“去去去,这儿不欢迎你!”江予焕把刷子扔回油漆桶,侧过头的时候,透过黑厚的胡茬子可以看出修长的脖颈和清晰的下颌线。
“唉,那好吧!”许青禾从兜里拿出餐盒,“那些豆沙包我就回家自己吃了!”
“等等!”江予焕走过来关上玻璃门,“进来坐!这个给你!”说着他拿出来两罐可乐,以及一袋辣条,“我跟你换!”
许青禾看见他这小小的门店里,堆了好几箱饮料零食,问他,“你是准备开零食店吗?”
“没有,怕你再来的时候没什么喝的。”江予焕打开食品盒,准备吃一个豆沙包。
“啪叽……”可乐罐子被打开后,冒起一层泡泡,发出轻微的噼啪响动,好似人间的烟火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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