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你不害怕吗?
“吃完了?”许青禾走到江予焕跟前,蹦起来,坐在他对面的空桌子上面。
江予焕点头,“谢谢啦!手艺不错。”
“那你看,我妈妈的手艺当然好了!”许青禾有些得意,“该说正事了吧?”
江予焕点头,“你看我那个棚顶漆的不错吧?”
“还行吧,”许青禾推了一下眼镜,才看清那潮湿的白漆还留着一点点的小疙瘩,“你要凭借这个手艺修乐器,就难怪你这琴行没什么人了。”
“唉!”江予焕站起来,从他那个破桌子下面拖出一张很矮小的茶几和一个小坐敦,把那把“破古琴”放在了小茶几上。
因为腿太长了,他坐在小坐敦上显得非常局促,他搓了搓很是漂亮细长的手,放在琴弦上。
“你听,还是这曲《仙翁操》。”
琴音响起来的气候,他便不说话了,
可能是极其娴熟,他闭着眼睛,那如空谷幽兰之音,便从他掌下传出来。
良久,许青禾的眼睛困的眯成一条缝,和江予焕的眼睛差不多了,然后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哈欠。
“听困了吧?”江予焕抬起手,站起来。
“你让我来是听你弹琴的?”许青禾用力睁开眼睛,“虽然你弹的确实是比网上的那些人……哈……好多了。”
江予焕再次递给青禾一罐可乐,“这几天,你的噩梦,还有很多人的烦躁,暴虐,都来源于这把琴。”
“这个琴是你最开始带到这里的,谜题,也该由你来解开。”江予焕说到这儿,忽然就顿住了,
空气安静了一阵,
许青禾微微向前探头,然后挑眉,意思是让他继续说。
“可是,”江予焕低头,看向许青禾,“你不害怕吗?”
许青禾摇头,“恐惧的根源,一种是危险,另外一种就是未知。”她仰头看向江予焕,“这是一种打消未知的事,我为什么要害怕?”
“好吧!”江予焕点头,“如你所见,我不仅会调修乐器,我还会解决人们生活中的这种超自然现象。”
“那你为什么不当大仙多赚钱啊?”许青禾随口便问。
“因为,我还是更喜欢乐器吧。”江予焕让许青禾熏坐到里边,然后指着屋里的快烧壶,“你上次要喝这里的水,被我拦住了,记得吧?”
“嗯,”许青禾想了想,“这不是普通的水吧?”
“嗯,这是积年的老牛待宰的时候,流下来的眼泪,我收集了十多年才得了这些。”江予焕的手敲了敲壶盖,“你要是喝一小口,估计都能病上几个月。”
他看着青禾,“确定不害怕?”见青禾满眼的期待,那一对大眼镜片都挡不住光亮,“那我就带你看看很神奇的东西——过来!”
青禾上前,见他拿着塑料滴管,从那快烧壶里取了一点点的“水,”然后均匀的涂在她的眼镜上,“你看看这个琴?”
青禾透过眼镜再看这个琴,“我去?”
她见那琴身桐木上,不停的冒出的殷红雾气,她上前半步,那种刺骨的寒冷便又出现。
她后退了两步,抬头问江予焕,“这就是你说的,怨气?”
“你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并没有看出这琴有问题,后来我买回来,以为已经清了怨气,又卖给苒苒家。”
“而后,我才发现,这琴很古怪,每遇到鲜血,怨气便更深一些,影响的人也越严重。”
“那天晚上,我用自己的血滴在琴上,本以为可以彻底的消除琴中的怨气,没想到到了早晨,反而被里面的东西反噬,幸亏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所以,影响了整条街的人的那个‘怨气’,就相当于是你放出来的?”许青禾问她。
江予焕摇头,“可不能这么说,我也是为了除掉这琴里面的邪祟。”
“邪祟?就是鬼?”许青禾问他。
“不一定,人有怨气,死而不化,反过来害人,就是鬼。山林野怪都可以因怨气而变成邪祟。”
许青禾又推起眼镜,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这把琴,“影响这个世界正常运转的,不符合规矩的存在,就是这里面的邪祟?”
“好聪明啊,”江予焕把她拉开,“所以,我能做的,就是除掉这些邪祟。”
“怎么除啊?弹《仙翁操》啊?”许青禾再次推了一下眼镜,抬头看江予焕。
“本以为可以的,但是现在看来,得需要你帮忙了。”江予焕向后倚在桌子上,“敢不敢?”
“就,还可以。”
“那,准备好!”江予焕说着,左手拉住青禾的手腕,拉着她蹲下,右手用力向那古琴上用力划过。
“刺啦!”一声,很是刺耳。
屋中骤然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老,老江!”许青禾声音有些颤抖,
“别害怕,”江予焕拉着她的手腕,让她靠近自己。
本来的青禾特别讨厌他身上呛鼻子的烟味儿,现在闻到,竟然有些安心。
幽深的黑暗中,许青禾只听见一阵阵低沉的抽泣声,呜呜咽咽的萦绕周围。
“老江?哭的人是谁?”许青禾低声问,
“这个,”江予焕的声音就在耳边,“得需要你来问!”
“我?”许青禾心道,“我怎么问?”于是她怯生生的说,“嗨?下午好。”
幽微的哭声越发近了,声音越发凄惨悲凉,
“那个,能不能别哭了?你不会说话吗?”许青禾话音方落,周围便有点点殷红的光亮亮起来。
“嗯?”许青禾心道,“怎么会听我的呢?”然后她仰起头看向江予焕。
江予焕满脸的“我知道但我不说”,
许青禾还有些不喜欢他这种故作高深,就不问他了。
“你是谁?”许青禾打算单刀直入了。
嘤嘤哭声依旧,不过周围暗红色的光晕亮了些许,
青禾推了一下眼镜,仔细的看向面前的一团殷红,想从中分辨出有用的东西。
一红衣女子,身着宽袍大袖,从那团红光中显出身形。
只见女子一身红衣,宽大的衣袖之下,隐约可见的身姿袅娜。
女子矮身低头,用宽大的袖子遮住脸,并不上前。
这个女人?还挺眼熟。
青禾想起来,这不就是她那天晚上做噩梦梦到的女人吗?现在可以确定了,她一直以来感觉到的那种寒噤,就是从这个女人那里来的!
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她浑身都在轻微的颤抖,同时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用力深呼吸两下,然后攥住手,控制住自己不要抖。
许青禾觉得江予焕的神情不太对,她侧脸仰起头,便见江予焕的眼神,虽然那个脸依旧是哭丧的样子,可是微微下垂的眼角,似乎是在嘲笑她。
“哼!知道的多了不起啊!”青禾在一片殷红光亮中给了他一个巨大且清晰的白眼。
“嘿!”江予焕想说她一句,又忍住了,抬起手示意她先请。
“你是谁?为什么要害人?”许青禾上前一步后心道,“回答我啊,不然我没话说了,请你珍惜社恐人的问候!”
对方依旧幽幽切切,但是缓缓的,她放下遮面的长袖,露出一张脸来。
“嗯?”许青禾反而有些诧异,
她想象中的邪祟,大概是恐怖片中的女鬼一样,惨白的纸扎一样的脸,再配上血红的不分眼白眼仁的眼睛。
再不济,脸上也得有个血淋淋的疤痕什么的。
可是眼前的女子,天生一副风流袅娜,小小的瓜子脸,有些憔悴苍白,却更让人怜爱,那双明眸中,含着两汪清泉。
是个难得的美人啊!
许青禾因为社恐症又开始,两只手放在一块,不停的搓来搓去。
女子上前一步,双手握拳于胸前,然后微微躬身,在嘤嘤哭泣中,她说出来第一句人类可以听懂的话,“琢姬,见过主人。”
“?”许青禾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想抬头看江予焕,但是还是梗着脖子,又看向那个“琢姬,”
她问琢姬,“你,认识我?”
“主人,”琢姬低头行礼,“今日乃琢姬第二次见到主人,并不知主人名姓。”
“不是,”许青禾抬手,“先别乱认亲,你都不认识我,为什么叫我主人?”
“琢姬被封印在此琴中,已不知多少寒暑,主人以鲜血解封比琴,琢姬,便要听主人差遣。”
“血?”许青禾想到,确实是自己的血滴在琴身上之后,一系列事情才有发生。
“那你是谁?你来自哪里?”许青禾上前一步,问琢姬,“你怎么会在琴里?”
琢姬用袖子轻轻擦去眼泪,似乎是思考了一下,然后轻轻摇头。
“?”许青禾的脸再次皱成一个小笼包,
“主人不要生气,都是琢姬的不好。”琢姬又开始道歉。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管我叫主人!”
“主人要丢弃琢姬吗?”琢姬那一双大眼中噙满泪水。
“不不不,”许青禾真的无奈了,看向江予焕。
“终于想起我了?”江予焕摇头,“不过我也不知原因。你是这琴中女子的主人,也就是这琴的主人。”
“不对啊?”许青禾问,“她不是邪祟吗?不是有怨气会害人吗?”
琢姬又要哭,“主人,是嫌弃琢姬了吗?”
“不不,我没有。”许青禾说话间,周围黑暗褪去,还是破琴行和幽暗的灯光。琢姬还是不知所措的哭着。
“啊!”江予焕点头,“应该是,琴中灵魂认主,便没有了怨气。嗷。我要关店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许青禾抱着琴被江予焕从琴行里推出来时候,天已经大黑,她喊了一声,“老江!你把话说明白啊!”
“哗啦!”江予焕拉下卷帘门。
琢姬有些不知所措,“主人,我们……”
“唉,”许青禾的手掌捂着额头,“走吧,这叫什么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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