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信
一想到马上便要去往明川港，解之璃就有些害怕，素温只告诉她那里有一场酝酿已久的危机，事后她才想起来素温并没有告诉过她详细的原因。
哎，若是她看过那本小说就好了。
自从上次不跪的风波过后，瑞王府里的其他人对她态度变了不少。解之璃算得上神经有些大条的人，但她也能感受到这样的变化。
她知道在她最开始展露出与原来的解之璃的不同之处时，便有人偷传解之璃被妖物夺舍了。起初这传言让解之璃胆战心惊，但一次她生病发烧瑞王请人给她看病后，这样的传言便消失无踪。
好在是有惊无险。
原本的解之璃斩妖除魔都是自身一人外出，也只能独自一人前往各个地方。解氏皇祖里除了她以外，无人能够修炼。
她自己人生地不熟，以前出个家门都需要时刻报备，出远门一定会有朋友或是爸爸妈妈陪着，一想到要自己前去明川港，便有些犯难。
这么好的姐姐怎么就不在世了呢。哪怕只是存在于书中的人物，解之璃想如果自己能够见到曾经的解之璃也一定会很喜欢她吧。
“噗，噗。”
是窗棂被什么东西击打发出的声响。现在烛光正盛，外面寂静无声。这声响便显得格外突兀。
解之璃脑中闪过无数怪谈，在持续的“噗噗”声中，咽了咽口水，拿起手边的铜镜挡在胸前，慢慢挪步到窗户旁。
这几日她也学会了几个小法术，不怕不怕。解之璃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
猛地推开窗户，一阵咸风刮来，吓得解之璃死死咬紧自己的嘴唇，胡乱挥舞着手中铜镜。
也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水滴洒开来，有几滴落在解之璃的嘴唇上。解之璃下意识抿进嘴巴里。是海水的味道。
半天不见其他东西，解之璃渐渐停了下来，小心翼翼伸出脑袋望向窗外。
“什么呀，虚惊一场。”
解之璃放下心来。
“不是哦，是我来找你啦！”一道清亮如丝竹般悦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解之璃一回头便陷入一双水蓝色如小溪般清浅的眸子中。
水云从水滴中幻化出身形，他还没有完全长大，只能幻化成鲛人的样子，白净细腻的皮肤，如珍珠般洁白的长发与鱼尾。在解之璃眼中，这样的场景如梦似幻，天降美人鱼的场景也只有在童话中才会出现吧。
“接住我。”
解之璃下意识地照着水云说的做了。鲛人形态的水云重量并不轻，而且此时的解之璃只是一个没怎么锻炼过的女孩子，一百多斤的水云压下来，二人直接倒地。
“嘶，疼疼疼！”解之璃往外推搡着身上的水云，“好重！”
“水云很轻，只是尾巴大了些而已。”水云对于解之璃说他重颇有些怨念。
向下看去，凭空出现的小人鱼趴在解之璃的小臂上吐着泡泡，眼神清纯带有一丝幽怨勾得解之璃双颊爆红。
好蛊！他犯规！解之璃从来没有在现实中见过如此特别的人，虽然他并非人类就是了。
白纱披在身上，其下的身体若隐若现，白嫩的肌肤上零星散落着银色鳞片。水云朝向解之璃伸出手，手指间有着一层晶莹剔透的薄膜，指甲也有些细长尖锐。
解之璃紧紧闭上眼睛，祈求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小美人不要伤害她。
“这是小雅姐姐给你的，解之璃你看看吧。”
一封信被水云放在了解之璃的鼻尖上，解之璃不敢动，水云便不断调试着信封的位置，放手时信封颤颤巍巍却没有掉落下来。
“还有你这里好脏，你是不是被欺负了，下人都不打扫房间。”
“你是谁？”解之璃没有接话只问道。
水云这才想起还未进行自我介绍。便撑起身子自上而下看向解之璃，笑着说到，“解之璃，我叫水云，海水的水，云朵的云。是生活在焦海里的一条鱼。”
“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所以我们是朋友了。”
解之璃心里暗想这人好生自来熟，只弱弱开口道：“那个，水云是吧，既然我们是朋友了，你可不可以先把尾巴抬起来一下。我被你压的有点难受。”
水云的大白尾巴搭在解之璃身上，重的她想哭。
“啊，你没事吧，我这便拿开。”水云说完身形一变又变成了一尾只有巴掌大的小鱼儿，落在解之璃怀里。
但变回原形后，水云便不能说话，为了催促解之璃从地上起来，便用鱼尾轻轻拍打她。
解之璃一手拿信，一手将水云抓在手中，手肘撑着地面起身。地面上灰尘有些多，弄得身上的衣裙也脏了。
自从解之璃上次晕倒又醒来后，坚决不肯让他人来服侍自己，连她住的这间厢房她也坚持要自己打扫，不让他人假手。
“这里没有鱼缸，你离了水可以吗？”也许是水云的自来熟，解之璃对他的态度也由满心戒备变为多添了些担忧。
水云闻此言又从解之璃的手中跳了出来，一跃到床上变回了鲛人的形态。
“我没事。小璃你快点看信吧！小雅姐姐说是很重要的事情。”
解之璃边拆开信封，边犯难地问水云，“小雅姐姐又是谁？”
“小雅姐姐的名字就叫小雅，是焦海飞灵宫的守宫人。”
“她姓小吗？”
“不是，小雅姐姐没有姓氏。说是举世无亲，孤身一人，无姓是没有牵挂，有名则是为了宫主。不然就像伶仃姐姐一样改名了。”
展开信纸，解之璃很快便读了起来。
想当初，解之璃穿越过来第一件事是拿镜子，第二件事是寻找书本，索性这个世界的文字她是看得懂的。
水云见解之璃读的认真便识趣地没有继续说话，左摇摇右晃晃，干等着也不觉得无趣。
“这便是素温所说的浩劫……”解之璃喃喃自语。
小雅在信中描写的并非明川港的事情，而是说了两个真实的故事。
第一个故事讲述的是一桩往事。
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曾经，修士还未分成如今的正魔两个大类。有一位修士不忍凡人受苦，便倾囊相助。他自愿居住在疫区，因为自身拥有的仙草灵药不足以救所有人，便用所学的医药知识在普通的草药中寻找能阻止这次噩耗，能治病救人的药方。
但这并不是易事，仙草用尽也只救活了七人，死亡的人每日以成百上千的数量增加。那七人感恩修士，便自愿留在其身旁帮助他。帮助修士采草药，试药方，安置漫山遍野的尸体。
后来，修士被巨大的自责与不甘淹没，如走火入魔般制药炼药试药。他不曾注意到留在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七人，五人，二人，当无人给他递药材时他才惊觉自己已经孤身一人。
整个疫区除了他以外，只有染病的病人。一日病人们集体说要感谢他这么久的付出，将仅有的粮食拿出希望他吃掉，修士不忍拒绝他们的心意，便将其吃的干干净净。病人离去后，修士偷偷将自己可以吃的东西全都放在一间旧房里。
写信告诉那将粮食给了自己的病人，让他带领大家将其分食掉。修士做完一切后，决定暂时离开出去向他人求助。那晚他觉得有些累了，便安心入睡。
那些人在粮食中下了药，他们趁着修士毫无防备将其杀死分尸，参与进来的人人有份，一人一块肉，那分到骨头的人不满，挥刀看向分到肉的人。
是谁最开始在人群里说仙师的肉能治病，是谁最先怂恿蛊惑他们从那七人下手，这些都不重要了。所有人都被拉进了地狱。愚昧地以为吃了修士的肉便能活命，就像溺水的人顾不得细想，只知道抱紧浮木才能活命，恐惧淹没了每个人。
纸包不住火，外界知道了有一个善良的修士被他所救的人们吃掉了。那片区域的人没有一人逃过外界的怒火。
小雅向解之璃解释，之所以讲述这件事情，也是想让解之璃明白修士不愿意直接参与其中的原因。其实原本的解之璃应当是知道原因的，但小雅还是选择以这个故事来强调如今修士凡人混居，不可能有任何一方独善其身的事实。
而另一个故事则是来自于小雅自身的经历。
信中没有细说，但却也足够震撼解之璃了。
她行驶任务时，曾见过一个吃人肉的修士被感染了一种奇怪的病。那名修士将怪病带到了一个村子里，后来小雅偶然得知那个怪病的病源正是被修士吃掉的那个凡人。为了不让病传出去，小雅最后屠了村。
修士不会感染疫病，也不知是谁传下来的话。虽然事实确实如此，但少有人去验证过。
解之璃只觉得后脊发凉，瘟疫，吃人，屠村。三个词三件事占据了解之璃的全部思绪。
素温说她不会有事，她便不觉得瘟疫有什么可怕的。但小雅的信却告诉她一个残酷的事实。哪怕她不会得病，却不代表她不会成为那个“被吃”的角色。
而屠村二字是最让解之璃害怕的，她很难不将小雅与刽子手，杀人犯等词联系起来。对方只是得了病怎么就能狠得下心将别人杀掉。
太可怕了。
转身对上水云的视线，因着对小雅的恶感觉得对方也不那么友善了。
“水云，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你能不能如实回答我？”
“可以啊，小璃。”
“那个小雅姐姐她会伤害我吗？如果我也染了病。”
水云不假思索地道：“当然不会了，你是皇族，皇族受真龙保护不会染病。”
“万一呢，万一我得了治不好会死还会传染的病。她会杀我吗？”都说修士不会染疫病，但小雅不就见到过例外。解之璃不知道小雅是哪种人，但是对方杀过很多人，这让解之璃一想到之后要与她接触便很难受。
她很抵触与太复杂的人来往。
“我不知道。我也看不透小雅姐姐，不过小璃，你可以亲口问她。她一定会给你一个明确的答案的。”
“真的吗？”
“嗯！小雅姐姐自己不喜欢藏着掖着，也不喜欢别人藏着掖着。你直接问她，她会回答的。”
“好……谢谢你。”解之璃很快便下定决心，“我们后天出发去明川港，我得准备一些东西。”
水云倒是没所谓，应声道：“好，到那天了我来找你。京城我还没来过，正好逛一逛。”
说完水云便消失不见了。只留下解之璃一人在那里发愣。
害怕是必然的，但诚然如那位小雅在信中写到的。他们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便不可能完全独善其身。更何况一想起原本的解之璃，解之璃就觉得自己得代替她做些什么。
素温也说过要坚强一点，哪怕独自一个人，好歹也是高考完马上要成年的人啊。
坚强一点。
夜风拂过，似带来一道轻柔的女声在耳旁鼓励着她。
不要害怕，我始终站在你的身侧。
回过神来，只是幻想罢了。解之璃双手握拳，眼神也坚定了一些。
“解之璃，既然答应素温了便好好对待这件事，以前不是总说着想要拯救世界，希望世界和平吗？现在就是实现的时候！”
说完，解之璃“啪”的一声双手拍在脸上。
“这只是书中的世界，不要瞻前顾后，女主角可不是这么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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