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1章 公主说舍大保小
从天黑等到黎明，太阳穿透厚重的云彩，雾霭的光芒透过白色石板地缝，并不明亮，灵暖阁落了满地的落叶。
象征着死亡的气息在逐渐蔓延，紧张沉闷的氛围充斥进灵暖阁的每个角落。
隐隐约约能够听得见雪希低声啜泣的声音，还有皇后失仪的谩怪和淑妃的温柔劝慰声。
破晓，皇帝终于从宣政殿赶了过来，而驸马爷却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靳长涯早就派人去寻，却不知道为何现在还没消息，他站在江轻尘的身侧，让她多了些安全感，却没办法让她的负罪感减少半分。
平乐、苏木、孟侯夫妇的死让她怯懦，让她不敢在擅自插手他们的事情，上辈子的记忆如今成了负累，她明明知道他们的结局，也想要为他们做些什么。
好让大家都不至于像是上辈子那样凄惨一生，可最后也是因为她的插手造成了太多的不幸。
平乐虽没死在那场大火下，可她却在拥有了全部幸福，怀胎六月时，同她腹中的孩儿和爱她的黑羽一块死了。
而苏木，还未实现他的梦想，就被万千穿心。
孟知宴是生来桀骜不驯、矜贵恣意的贵族公子哥，可如今父母双亡，他被迫成为人人喊打的逃犯。
所以，当她回到定京后，也曾想过要帮下容肆，其实很简单，百合爱钱贪慕权势，她就让容肆入狱，看她百合还会不会这般死心塌地。
可是，她想到平乐他们的下场，突然就消了这个心思，也许因为自己的插手，事情的走向会成为另一种不可逆，更为悲惨的结果呢？
她暗自神伤，靳长涯只道她是为靳书瑶担忧，宽大的袖袍底下轻轻捏住她冰冷的手指。
皇帝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又不经意的蹙眉，“东风呢？”
淑妃道：“东风这两日才从昭陵回来，已是劳形苦心，臣妾便叫人晚些去，一会才能到呢。”
皇帝颔首，没说什么，只是听着屋内女人痛苦的叫声有些燥郁。
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众人心中都明白的很，想要母子平安是极为困难的一件事。
寅时，容肆终于见了踪影，他脚步虚浮，衣衫不整，一看便是得知了消息便急匆匆赶过来的样子。
但是众人现在没时间理他，因为而与此同时，那扇久闭的殿门终于打开，浓浓的阴私血腥味传出来。
姚医女脸上带着很深的疲惫，汗水将她的发丝浸透，她见到皇帝便跪了下去，众人的心在那一瞬也跟着坠落到了谷底。
他们只听姚医女用沉重的声音道：“启禀皇上，臣力有未逮，无法保世子和公主殿下平安，公主殿下在昏迷之前说要舍大保小，臣依言。”
纵然是意料之中的后果，众人还是难以接受。
若说这九重宫阙是寂静如同殒声的禅院，那靳书瑶从前便是一只随风轻晃的风铃，随人心意发生悦耳清脆的欢快铃声。
她应该是宫中的很少不被算计的人。
这话如同一道闷雷劈中了容肆，他往后趔趄了几步，脸上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怎么会，昨天还气势汹汹的人，今天怎么就会……
白洛初的身影动若未动，轻轻合上了手掌。
雪希已经要哭着跑进去看靳书瑶，却被姚医女拦住。
姚医女说：“公主殿下方才醒来，要白大人，和……”
她抬头看了眼江轻尘的方向，“还有江大人进去。”
皇帝无力的挥挥手，江郁栖先皇后一步上前扶住他，对着江轻尘他们说：“既然公主发话了，那便按照公主的意思办。”
江轻尘同白洛初进去，容肆也想跟进去，却被姚医女拦住，“驸马爷，公主没有提到你的名字。”
“我……我就想进去看看她……我没别的意思，我……”
他已然慌得六神无主，直到现在他还在认为，这不过是靳书瑶想要骗他回来的招数罢了。
靳长涯就这么一个妹妹，眼下病重垂危，全都是拜眼前这个男人所赐，他上前抓住他的衣襟，满身的戾气，一言不发将他往回廊处带。
容肆眼角微抬，像是颓丧般的没有半分挣扎，眼神却直直的望着殿门的方向。
皇后看了两眼便收回了目光，朝着皇帝道：“皇上，书瑶她……”
皇帝不知道再想什么，几十年过去，他已不再年轻，眼角泛出了明显的细纹，近些日子，也总是神思不属，听闻皇后唤他，也半晌没反应过来。
众人只以为他伤心。
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皇后淑妃也就是表面沉痛一番，难不成还真的要死要活的。
至于皇帝……皇后猜测他也并非全为靳书瑶伤心，怕只是触景伤情罢了。
灵暖阁，床榻上的女人已经被收拾干净，她面色苍白如雪，发丝被汗水浸透贴在脸上，透着十足的虚弱，见他们进来，却是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白洛初一身的血衣，此时他顾不得不得规矩，将那套沾满了鲜血的衣服脱下，露出雪白的里衣，同床榻上躺着的女人倒是相配的很。
江轻尘跟在他身后，看到靳书瑶此时的状况，只觉得喉咙一堵，千万种难言的滋味涌了上来。
“小白。”
她虚弱的出声，白洛初已经跪在她的床前，握住她冰冷的手指，他眼底泛着水光，“我在呢。”
靳书瑶嘴角艰难的漾开弧度，眼神稍稍有些空洞，“没想到临死之前，陪在我身边的，会是你们两个。”
江轻尘望着她近乎没有血色的脸，难受的不敢靠近，“书瑶。”
“我没事，快要解脱了，突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爱情，亲情，友情，我情愿做个过客，也不再想在从人间走一遭了。”
她话音虚弱，眼神却锃亮起来，“可是，我靳书瑶生而为人，别人欺我一寸，我便要回报他一丈，江轻尘，我要你在我死后，要百合那个女人失去她现在所拥有的的一切。”
她从不善良，甚至刁蛮任性，不得容肆欢喜，但又能怎么样呢，她是公主，她不舒服，谁都别想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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