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芝兰玉树（上）

江澈终于见到了周函之奉为神明的卫锦瑟。

        那女子约莫十六七岁，身着石榴花色襦裙，浓墨般的头发绾作双丫髻，坠着的藕色丝带随着谈笑俏皮的摆动着，笑眼弯弯的看着身旁的沈籍，鹅蛋脸上嵌着的一双杏仁大眼像一汪湖水，让人一眼便知道这是个不谙世事小白花般纯良的小姑娘。

        周函之一看见她便狗腿的凑上去，“卫姑娘用午饭没有呀，昨日那人真是太可恶了，卫姑娘一定吓坏了。”

        “是那人无赖偏要找茬，多亏了沈大哥及时出现。”卫锦瑟看沈籍的眼神冒着小星星。

        周函之：“”

        原来周函之昨日特地去了卫氏香铺，正打算与卫锦瑟打听案情顺便留个好印象，不料一个西北富商带着一帮奴仆气势汹汹进了香铺，拿着一瓶见了底的“芝兰玉树”扔给卫锦瑟，一副豪掷千金的做派说要买二十瓶带给夫人。

        那芝兰玉树本是卫氏香铺的招牌，但只有林念予会制这种香，自林念予失踪后香铺没有其他法子，早已经停售芝兰玉树。

        卫锦瑟恭恭敬敬的向富商致歉，讲明这款香露早就已经在市面上买不到了，可这富商说什么也不依，因自家夫人性子乖僻，自从得了这“芝兰玉树”就再也不用其他香露。他从西北千里迢迢到梁都，除了打理生意就是特地买这香露回去博夫人一笑。

        大腹便便的府上扔下两锭金子给卫锦瑟，说是今天不管什么法子，必须把他要的芝兰玉树带回去。

        周函之好意说和，不料两个急性子越说越乱，两人撸起袖子推搡起来，推搡间那瓶见底的芝兰玉树应声落地，兰草香气瞬间弥漫整间铺子。

        富商一见越发急得抬起板凳要打人，沈籍便是在这时出现。

        沈籍先稳住富商，把素未谋面的富商夫人和富商夸了一遍，那天花乱坠的溢美之词听得周函之哑口无言，大抵就是什么气质高雅、品味不俗，或许是这张人畜无害的脸过于有说服力，肚子比罗锅还鼓的富商笑的合不拢嘴，脸上的油渍在阳光下反着金光。

        沈籍又力荐香铺里新出的月季香露，说什么只有他们这样的“高雅出尘之人”才配得上，富商难得被如此有眼光的人发现他身上的书香气质，高高兴兴的搬了一箱月季香露回西北哄夫人。

        周函之这才留意到卫锦瑟看沈籍的眼神里竟多了许多暧昧的光芒，这不就是自己看那刚出锅的烧鸡的眼神吗！

        本想英雄救美却被一个文弱书生半路截胡，气的周函之七窍生烟。心想这个沈籍惯会说一些天花乱坠之词，一定是脂粉堆里的常客，卫姑娘涉世未深又心思单纯，最容易被这种披着文弱书生外表的恶狼蛊惑。

        话本里那些好人家小姐不就是这样一步步陷入爱情圈套，然后私奔、又遭负心汉抛弃，最终万劫不复郁郁而终，真是太可怕了。

        周函之决心一定要阻止这场悲剧发生！

        只是没想到，一天之后恶狼和小羊竟双双等在大理寺门外。

        “江大人，我此次前来有一些关于是枯木案的想法想向你禀报，也希望能为早日抓凶手归案尽些绵薄之力。”

        恶狼看都没有看周函之恶狠狠的眼神。

        江澈：“沈兄高义，先在此谢过。”

        周函之忙向江澈介绍卫锦瑟，“阿澈，这位就是梁都大名鼎鼎的才女卫锦瑟卫姑娘。”

        卫锦瑟脸上一红，笑起来眼睛弯弯，露出一排整齐的银牙，“周大人谬赞了，小女子可不是什么才女，不过是商户之女，识得几个字罢了，那些官宦小姐擅长的刺绣女红、吟诗作赋我可都不会呢。不过我做菜还可以，闲时喜欢琢磨做些新鲜吃食，你们肚子饿了就来丰乐楼，我请客。”

        “好呀，丰乐楼的厨子手艺好，卫姑娘的厨艺必然也不会差。”沈籍见她说话行事坦率大方，头一次觉得周函之这个二愣子没有看走眼。

        周函之傻笑道：“看卫姑娘多实诚，对了，你们怎么会一起来？”

        卫锦瑟羞赧：“昨日沈公子替我解围我很是感激，无以为报，就拿了一些自己做的小点心给沈公子权当谢礼了，说话间就到了这儿。”

        周函之这才瞧见沈籍手中的红木食盒，实在扎眼的很。

        江澈：“我们正打算去丰乐楼用些午饭，二位一道吗？”

        沈籍：“恭敬不如从命。”

        卫锦瑟余光瞥一眼沈籍，开心的点点头，“自然是由我来招待大家”。

        “滴酥水晶鲙、乳炊羊、酒蟹、葱泼兔、金丝肚羹、樱桃煎……”

        “卫姑娘，应该差不多了……”要不是江澈及时制止，卫锦瑟怕是要把自家的招牌菜都上一遍。周函之看到好吃的眼睛都直了，一个劲儿的给卫锦瑟夹菜。

        沈籍拿出一条帕子递给江澈，西北富商打破那瓶“芝兰玉树”时，他用手帕沾了一些香露在上面。

        “江兄你说当时在山神庙闻到过脂粉香气，有兰花和缅桂的气味，因此凶手极有可能是女子或者与香粉接触过的人，兰花气味的香粉本就稀少，而梁都九成的香粉都出自卫氏香铺，我路过时就顺便瞧了瞧，没想到就刚好遇上，这香露名为“芝兰玉树”，就是用兰草和缅桂所制，现在市面上已经买不到了，因为会制这种香露的只有一人……”

        “林念予。”江澈与沈籍异口同声。

        “大理寺应该已经查过林念予的背景了吧。”

        江澈点点头，夹了一筷子羊肉，慢条斯理的吃着，“林念予与卫府的婢女茶萱积怨已久，于上月十四日失踪，至今还下落不明。很有已经遇害。”

        “因为她父母双亡，相依为命的祖父也在七月初因病过世，卫府内宅也是茶萱一手遮天，所以她失踪这么久都没有人报案。我们知道她失踪之后已经派大理寺和衙门的人去找，到现在还没有任何踪迹。”

        “我有一个想法，听起来有些不可信，”沈籍道，“我猜测枯木案的凶手就是林念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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