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修罗场预备
离别的阴霾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某两人臭脸而带来的巨大低气压。
小鹿坐在中间,也没觉着自己说错了话,毕竟她知道自己的哥哥一向傲娇不擅长交朋友,而她又一向擅长坑哥。
就这样一直开到晚上,途中裴松也开了一会车,不开车的时候就一直拿着个本子在那不停的写写写,也不知道写些什么。
但宋渝之能明显的看出他心情是格外的不好,不仅仅是因为和陆沉尧那件事,宋渝之猜想可能还是昨晚那群混混说的侮辱人的话。
裴松的长相本就更加偏阴柔精致,第一眼看到他的人都只会想到一个词,那就是漂亮,可偏偏他自己讨厌透了这个词。
更别说被人骂不男不女。
原著中写到过他的童年,他的整个童年就是因为这一张偏女性化的脸和脸上那一块红色的胎记过的及其不幸,从很小开始就独居,爹不疼,娘不爱,唯有卡里不断打入的数额能证明他还有一对父母。
这也是他孤僻性格形成的主要原因。
到上初中,孤僻的性格和怪异的胎记为他招来同龄人的孤立,甚至是校园暴力,整个初中三年,他都在反抗,在一次次被推入泥潭中,一次次放学被围堵,背包衣服上一次次被刻意写上侮辱的言词中。
他从来不会哭,只会一次又一次的奋力打回去,他没有父母,没有后盾,没有人会为他讨个公道,没有人会站出来保护他。
后来长期对他实施校园霸凌的四个人都因各自的原因没能考上高中,而他上了高中,又考上了华国最好的医科大学。
宋渝之现在还记得原著中描写的在初中时期霸凌他的四个人,他们没考上高中的原因都是在中考前身体出现不同的不适症状,导致中考缺席。
虽然当中没有明确说明这是裴松造成的,但宋渝之觉得八九不离十,裴松当时就展现出了在医科上超高的天赋以及足够隐忍变态的心理。
原生家庭和学习生涯中的不幸对人的影响无疑是巨大的,即使当年裴松报了仇,但他对自己这张脸的不喜爱和胎记带给他的不自信也永远无法消解。
只能一点一点把他埋到最深处,再用一层又一层的厚壳将自己伪装起来。
宋渝之记得很清楚,原著中其实说过裴松并不近视,但他却要时时刻刻地带着他的眼镜,为的便是能够遮挡住自己的胎记一二,隐藏住眼下的情绪,不让人轻易看透他。
他伪装的太好了,如果不是有原著的帮助,宋渝之恐怕也是无法如此了解他。
原著中主角团中的每一个人都是这样,无法了解对方,无法彻底卸下防备,无法敞开心扉,也从来没有去尝试沟通,正是如此,才导致后面一系列的悲剧。
宋渝之的计划一直都是去试图解开每个人的心结,从萌芽时期就开始制止,然而他们都很难露出真实的那一面,如今被他察觉到了,当然不能放过。
他们晚上决定休息的地方是一栋农村里的小洋楼,总共两层,楼上三个卧室,楼下两个卧室,裴松一进去就没想往楼上走。
见裴松睡在楼下,陆沉尧便牵着妹妹要上楼,回头还看了宋渝之一眼。
然而宋渝之此刻正满脑子想着待会该怎样才能有效的安慰裴松且不引起他的反感,自然而然就跟着裴松选了楼下的房间。
陆沉尧抓着妹妹的手不自觉收紧,在小鹿即将开口询问时转身拉着上楼了。
裴松也意外地看了一眼选择睡在他隔壁房间的宋渝之,宋渝之对他回以友善一笑。
两人都各自回房了,宋渝之选的这个房间正好有独立卫浴,试了一下竟然还有水,就是不热,不过也足够让人惊喜了,反正他一个丧尸体温本来就低,冷水浇在身上也没什么感觉。
他一边冲澡一边思考,绞尽脑汁了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毕竟他也不是什么心理医生,很难想到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而且他在情感方面其实一直挺迟钝的,虽然他本人非常不愿意承认,但是在原本世界以前的朋友不止一次这样说过他。
说他是个傻乎乎的大直男,只会对别人好,然而别人都对他感情变质了他都看不出来。
想到这,宋渝之忍不住觉得有点囧,谁能想到一个男的还能对他感情变质啊,他可是很纯粹的好不好。
想着想着,不自觉想跑题了,宋渝之将思绪拉回来,水已经自己停了,他猜测应该是水箱里残留的水已经没了,然而他还是没想到任何适宜的方法,甚至连说辞都斟酌不出两句。
他搓了两下脸,难不成还真让那群朋友给说中了。
要不然还是算了,顺其自然吧,宋渝之的咸鱼属性又开始发作,他套上干净舒适的t恤,透过浴室里那个小小的窗口向外望去。
一片漆黑,他又若无其事地转回头,突然,余光捕捉到一点点绿色荧光,他整个人立马往那小小的窗口上凑。
只见田里,荒草里到处都是这一点点绿色微光,它们低空盘旋在草里,来回穿梭。
宋渝之眼睛一亮,在房间里找了个透明的玻璃瓶,偷偷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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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裴松正坐在椅子上整理着他的资料,门外突然就传来两下轻轻的敲门声。
他手一顿,把其中几张纸塞进了口袋里,然后走过去开了门。
外面站着的正是宋渝之,只见他把手藏在身后,眼睛微弯,露出梨涡,看着他。
裴松手还把在门边,无波无澜的眼里透出疑问。
宋渝之觉得这样怪别扭的,于是腾出一只手指了指里面:“要不然进去说?”
裴松犹豫了一会,点了点头,松开了门把。
宋渝之走了进去,意外的发现床上还是一副陈旧积灰的模样,可见此人目前为止还没有上过床,甚至可能就不打算睡这张床。
反观主要阵地可能是在那张书桌前,书桌倒是擦得澄光瓦亮。
宋渝之这时才想起,眼前这人貌似有轻微洁癖来着,反正不知道什么人睡过的床他是绝对不会睡的。
裴松还在看着他,宋渝之也没有犹豫,直接掏出了身后的瓶子。
瓶子里是他在外面抓进来的十几只萤火虫,它们的尾部正发着光,在瓶子里打着转,然而在黑夜中显得格外美丽的萤火虫这个时候却在几根蜡烛下显得黯然失色。
裴松看了看瓶子又看了看他,眼里还是同等的疑惑。
宋渝之汗都出来了,怎会如此尴尬?我美丽的萤火虫呢?
他灵机一动上前就吹灭了几支蜡烛,最后只留下一根。
周遭瞬间就暗了下来,余留一根蜡烛晕出来的昏黄光晕只能勉强看清两人的脸。
手中的瓶子终于散发出了它真正的该有的模样,绿色是很亮的颜色,尤其在黑夜里,它们拖着尾巴飞来飞去,犹如绿色的流星在黑夜里划出一道又一道的弧线,数量一多,就成了一盏非常梦幻的灯。
梦幻到使人挪不开视线。
裴松的眼睛不自觉就被它吸引了,然后就是交错的绿色弧光后同样亮晶晶的眼睛,睫毛很长,微微扑朔。
“上次在进那个农家乐之前,说好要给你抓鸡来着,但是里面没有,爷爷的又不能动。”
他嘴唇微珉,却还是藏不住笑意:“今天洗澡的时候正好发现外面有萤火虫,十只百只鸡我是抓不到,但是我能抓到萤火虫。”
他晃了两下瓶子,就像在炫耀:“怎么样,还可以吧,我小时候去我爷爷家最爱干的就是这个事,最高记录抓到过三个瓶子的,不过最后都被我放了。”
裴松也不知道在没在听他说,良久之后才从瓶子转到他的脸上,眼里似乎有点点讶异:“送我的?”
“嗯。”宋渝之点头,一只手指着其中一只不断飞舞的萤火虫,“很漂亮吧,虽然很微弱但也能冲破黑暗的束缚带来点点星芒。”
宋渝之一直看着裴松,绿色在他眼里倒映出繁星,像是在说萤火虫又像是在说他:“漂亮不是弱点,漂亮也可以是武器。”
裴松的眼里好像有了点什么,又转瞬即逝,他盯着宋渝之,眼神不自觉有了一点压迫感:“可它正是因为漂亮才被你抓进来的,如果它不会发光,不好看,你还会抓它吗?”
宋渝之抬头一下从裴松的眼镜片反光里看到了紧张的自己,你妹的,果然从高中同桌本子里看到的心灵鸡汤不靠谱--
他咽了咽口水,只听裴松接着说道:“而且萤火虫会发光只是因为它的体内含有萤火虫荧光素和荧光素酶,和周遭黑不黑暗没有任何关系,反倒在黑暗中更容易暴露自己。”
“像这样美丽且脆弱的生物就只能被比它强大的人当作蝼蚁轻易踩碎,或是--任人玩弄。”裴松慢慢站直身体,手指关节被他无意识地捏动发出轻微的脆响,他垂下眼睑,眼里带着很淡的嘲弄。
他嘴唇绷得很紧,宋渝之知道他不止是在说萤火虫,也是在嘲笑那个蜷缩在厚厚的壳内不敢冒头的自己。
握在玻璃瓶上的手指微曲,宋渝之突然觉得自己是个,是个自以为是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看做是一场攻略游戏的shabi。
即使所有人都有血有肉地站在自己面前,他还是忍不住拿书中那浅薄又片面的角色去认知,他深吸一口气,满腔的情绪搅得他有点混乱,但却有一句话还是哽在了他的喉头,叫他不得不说。
不是提前精心备好的说辞,也不是随意从本子上书上瞥来的心灵鸡汤,是仅仅想对眼前此时此刻的裴松说,而不是对书中的裴松说。
他抬起头,极尽真诚:“但美丽不是他们本身的错,错的永远是那些以此为由来折辱他们的人。”
“美丽是他们的附加值,不是借口。”
裴松眼里的情绪似乎一下散去了,变得有些松怔,但很快又被他自己敛去,他慢慢走近,隔着瓶子和宋渝之对视:“那就把它们放了吧,你想做这个坏人吗?”
宋渝之手捧着瓶子,他其实很难从裴松的脸上看出情绪,但他却能很明显地感受到周遭的空气又开始流动,他为今天的唐突感到愧疚,却又因为裴松松下来的情绪而同时感到放松。
他点点头:“送你的,随你处置。”
裴松轻轻掀开瓶盖,萤火虫在里面转悠了两圈陆续飞了出来,在他们之间,慢慢四散,此情此景,反倒比禁锢在瓶子中显得更加好看。
两人同时静默无声,抬头看着它们飞向窗外,点亮夜空。
宋渝之理了理自己的t恤,跟裴松简单说了两句,准备转身回房。
然而一回头,一个身影猝然站在客厅,从敞开的门内正好能看见他。
身量颀长,宽肩窄腰,看不清脸也能一眼看出是陆沉尧。
他在那里站了一会,宋渝之搞不清他有没有在和自己对视,但片刻之后,他没有说一句话,转身就上楼了,手中的水杯在月光下反射出光,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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