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熟悉，陌生

“苏落，苏落，苏落，我叫苏落。”他魔怔了一样，念着自己的名字。

        “喂！你小子疯了吧！”胡胖子把球砸在苏落的背上，“你刚才在干什么？”

        “什么？”

        “我都看见了！你刚才！那个女生！”胡胖子一脸得意，“我要跟你妈告状，说你早恋！”

        “早恋？”他伸手锤了胡胖子一拳，“你胡说什么！”

        “我才没胡说！”挨了揍，胡胖子也不生气，仍然是那八卦的语气，“你刚才那样，说你不喜欢她我都不相信！”

        “鬼扯！你谈过恋爱？你还不也是一只单身狗！”

        “单身狗怎么了？瞧不起单身狗啊？”胡胖子撞了他胳膊，“说真的，你是不是想追那个女生？我帮你啊！”

        “大哥！我还在上初中好不好！还有我哪里喜欢她了？你知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就是你说的克死自己爸妈的那个人！跟她在一起，我嫌我命长了是不是？”

        “啊？是她啊！”胡胖子一惊，“那还是算了，要不然死了多亏啊。不过……”他话锋一转，“你不是不信这些吗？”

        “你管我信不信。天都要黑了，还不赶紧走，马上回家又要挨骂了！”

        “知道了知道了，走走走！”

        “那你刚才去找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

        “你不是不信这些吗？”躺在床上，苏落又想起胡胖子的质问。是啊，他不信这些。可是，他该怎么样，才能让胡胖子相信，他不喜欢她呢？

        他又想到自己后来的答案，“我就是想看看能克死自己父母的人有什么三头六臂，原来就是个普通人，嘿！长得也一点都不好看，丑死了！不要不相信，你要是见过她你就知道了。”

        丑？怎么可能！他第一眼见到她，就觉得她好看。那么白的皮肤，那么水的眼睛，那么红的唇！那么好看，清纯！他怎么会说她丑？要是以后，胡胖子告诉她了怎么办？顿时一身冷汗，怎么办？

        他想了半宿，越想越心惊。

        大概青春时的爱恋总是这样，明明做得那样明显，却总是害怕，有一个人窥视了他心中深藏的情意。所以宁愿选择伤害别人，或者伤害自己的方式，将这一点爱恋变成所谓的正当理由。等到回想起，却忽然惊恐自己说了错话，误了自己心境。等到有一天，都所有一切都暴露在阳光下，却不知道有几张嘴才能澄清。

        那之后，苏落一如既往地每日往井叔家附近跑，想见到皎皎的情绪，一天比一天强烈。只是，他下意识地躲着胡胖子。没办法，死胖子太八卦，要是被他看见，又是喜欢长喜欢短地满嘴放炮。

        他后来见过她许多次。好像也没有几次。他跟她似乎变得熟悉了起来。但好像还很陌生。她对他依然客气，不过再也没有称呼过他“您”。她总是用软软的，怯懦的声音叫他，“苏落”。

        他知道了她一些事，她说别人都说她是个灾星，克死了自己的父母；她说，她现在跟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奶奶很疼爱她；她说，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自己死去，只要可以换回自己的父母；她说，奶奶病了，她喜欢黄梅戏，我想学，等我学会了，就唱给她听。

        苏落想起了自己对胡胖子说过的话，他说“我就想看看克死自己父母的人有什么三头六臂”，她说，“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从来都没有出生，我的爸爸妈妈，都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他听见她用那种软软的悲戚的语调，就恨不得杀了自己。

        胸口像堵了一块石头，他用力地抽了一口气。

        他想说，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错，可是，还没等他说出口，她突然停下来，低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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