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节十四
“小安？”
在看清楚这个瘦削身影的真实面容时，魏思远有瞬间同样是不可置信的。
这雨势还在蔓延。
雨水滴滴答答地敲在伞面，柔顺地从伞沿落下，在地面散出晶莹剔透的水花。
两人的眸光短暂交汇在一起，许七安更为错愕，圆润的眼睛睁着，里头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光点。
雨滴沾到了女人瓷白的面颊，魏思远率先拂开了眼神，张口间，已然转入工作中认真处理事宜的状态。
“小安，帮我拿一下伞。”
“我得把肉鸡抱进去”
说着魏思远已经弯下腰，半个身子进入了车后座。
雨天的室外是雾蓝色的，阴暗得一时辨不清此刻其实是上午。
魏思远双手抱住rocky的身体，大步流星地往宠物医院赶，许七安慌促地关车门，举着伞亦步亦趋跟在魏思远身旁一路小跑了进去。
玻璃门敞开，院内的两位护士早已等候多时，一看见她们就主动上前，围绕着魏思远沟通接谈了起来。
“家属说它目前呕吐的症状带血水，事发从今早开始，便血了，刚刚还有一点吐沫，缩在我怀里发抖。”
魏思远立于人群中心，穿着的医师袍从肩膀处深开暗色的湿圈，怀里一只体重约莫25公斤左右的成年狗，精神恹恹的。
许七安站作女人身旁，身高刚巧到魏思远的颈侧。她无暇顾及宠物医院里其他人围观的眼神，只是忧虑地皱眉看着rocky，神情彷徨，却还是摸着它的头顶心说：
“rocky是勇敢的狗勾，我们不怕困难的，对吗？”
魏思远侧着脸，灯光映照下的白肌肤还沾着水汽，眼窝深邃，鼻梁秀挺，说话时神态庄严：
“先带它去验个血常规看有没有炎症。”
“准备一下犬瘟热和犬细小的检测，如果不是病菌导致的话，再安排它照ct看是不是有异物还是肿瘤在体内疑存。”
“明白。”“好的魏医生。”
护士们点头，齐声答。
一个穿着白衣的青年男护士接过了rocky，魏思远稍微偏头，对许七安说：
“我现在带rocky去抽血化验一下，芊芊会帮你安排登记手续，你待会儿来二楼看诊室找我。”
“好。”许七安点头，握着rocky的手停留了几秒才松开，她的面色却依旧被愁虑困着，在另一名女护士的陪同下办理了登记手续。
一直到检测报告出来。
排除了犬瘟细小，rocky确诊了肠胃炎，胃部出血，拍了ct发现体内存有异物。
是肿瘤。
许七安一听，脸都煞白了。“胃瘤”这两个字对她来说太陌生，唯一的模糊印象也只有以前看过的某本书中，主人公患病的故事。
而那些故事的结局都是令人心碎的。
看诊室在二楼，rocky躺在冰凉的台上，神情疲惫，在看见许七安入室后，尾巴却还是撑起来晃了晃。
“是良性肿瘤，按症状来看刚踏入中期，可以动手术切除。”
魏思远拿着影像片和手术同意书走了过来，目光低拂，和许七安对上。
“同意进行手术吗？”
纸张从台上的另一端推了过来，落入许七安的眼帘中。
“如果签字，下午就可以进行手术。”
女孩细密的睫毛颠了颠，整个人沉默着，陷入一种压抑的阴郁中，只是安静地抚摸rocky的头顶心。
rocky垂着眼皮，无精打采的模样，看到主人的凑近，却还是伸出舌头舔了舔许七安的手背，像是在安慰她。
“我签。”许七安屏住气息，拾起了桌边的墨笔。
医疗费是一项问题，手术费用的昂贵程度更是让许七安压力山大，但是她不可能任由rocky的病情恶化下去，她必须对rocky负责。
“医药费方面”
“我可以分期付款吗？”
许七安略略压着头，原本就白的面色似乎失了血温。
“我先帮你垫付吧。”
魏思远似乎察觉出了什么，目光在许七安身上徘徊，看见她双手反复搓着笔身，有点局促，像个惶恐却又不敢和外人表达的孩子。
“医院是不接受分期的，我先帮你还，你之后再想办法还我，好吗？”
闻见她的话，许七安又再度迟疑地沉默，但是僵硬耸起的肩膀已经稍微松懈地垮了下去。
又要欠思远姐姐的人情了。
“好。”许久，许七安皱着眉低声答复。
魏思远将她纠结的表情收入眼底。她从魏思澄那里听闻过部分许七安的现况。
性格慢热而不擅交际，家境不富裕，父母都不在身边，除了课业，狗勾基本上就是她世界里最真挚的唯一。
魏思远想伸手摸许七安的头顶安慰她，然而手抬到一半时女人顿了顿。
“不用担心，我不会收你利息的。”
转而只是很轻地搭在许七安的肩头，缓合道。
签完字，手术安排下午2点开始。always宠物医院的立体字绘挂在前台墙面，走廊边摆着一排座椅，上头坐着其他带着自己毛小孩的家属。
最边的角落处，许七安也在那里。
独自坐着，被壁面一束薄光微微笼着，远看身影削瘦，手里握着一把忘记放回的，还在滴着水珠的雨伞。
淅淅沥沥的雨声在进入室内后被隔断了，取而代之的是宠物医院里寒冷的低温空调，从地面往上一节节袭向许七安。
她木楞地坐在那里，神绪有些漂浮，发散，像个易脆却又坚强的摆设型雕塑，在敞亮宽阔的医院里显得无措而虚空。
“mscloe，护士那边说麻醉方案已经准备好了。”
“好，我待会儿就过去。”
魏思远收起rocky的病历卡，穿过走廊时看见了独自发呆的许七安，思考片刻还是将自身带的保温壶递到了她面前。
“罗汉果。我没喝过的，还温着。”
许七安原本想摇头，但是魏思远已经低下身，把保温瓶放在了她隔壁的座位。
“别拒绝我。”
魏思远微微扬眉说了一句，“自己的身体也要照顾一点。”
说完，女人刚想转身离开，忽然就感觉自己的衣袖处被很轻微的一股力道攀附上了。
魏思远感知到她的触碰，很自然转过头，低声询问：
“怎么了？”
许七安看着她，白净的小脸仰着，额前几缕碎发被雨水打湿，原本清纯的鹿眼此刻因为忧虑而蕴着茫然。
她没张口说什么，只是用夹着困扰的眼神注视魏思远，再捏着女人衣袖的袖角，很小很小力地扯了一下。
似乎是在用眼神和小动作。
小心又贪心地向女人寻求安抚。
魏思远有瞬间是被她这种茫然易碎的表情蛊到的，顿了一下，才恍然明白了什么。
女人在她面前蹲下身，语气低柔，缓缓地平复着许七安心中的慌乱：
“没事的小安，放松一点，不要太紧张。”
魏思远伸出手，将雨伞接过去的同时，还稍微碰到了许七安的手背。
很冰凉的温度。
“手术一定会成功的对吧？”
许七安垂着脑袋，半边脸没入阴影，唇色略白，低垂的眼睑悬着迷蒙的碎光，摇摇晃晃地和魏思远对视。
对于rocky事情的处理，许七安很可能非常自责，往日里，她只懂得把所有情绪往里吞，独自承受。
但是今天，当她面对的人是魏思远。
愿意包容她一切的思远姐姐、温暖得让胆小的她也想伸手触碰的思远姐姐
“一定会成功的。”
魏思远凝神注视了许七安片刻，眸中的眼波缓缓地流动着，轻声安慰她：
“我知道你现在可能很彷徨，但是不要自责，也不要害怕，小安。”
许七安微微抬起头，眼神蕴着茫然，又像被什么戳穿涌回了一点温度，看着魏思远。
“因为这一次，你不是一个人。”
魏思远真挚地迎接她的目光。
“我在你身边的，小安。”
女人纤巧的手终于往前探了探，勾住了许七安的手指。
“思远是陪着你的。”
短暂而细致的，两人指尖相触在一起，不自知的，以“安抚”的旗号，隐晦地抚摸着彼此。
女人的指腹轻轻地在她手心划走。
好像很平常，又好像带着一点别样的感觉。
不超出2秒，各自却又自觉地收了回去。
许七安低下头，面颊莫名泛起了很奇怪的薄热。
连她自己也不明白，明明只是很普通的举动，为什么在和魏思远做起来的感觉就会变得不一样。
她显然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特别是当许七安抬起头时，发现魏思远依旧垂着眸看她，眼里裹着浅淡柔意，耐心地询问自己：
“现在放心让我离开了吗？”
许七安不自在地捏了捏自己的耳尖，眼神飘忽，像是用来遮掩什么的假动作。
她自己也明白，即便心底真的很担忧，但是刚刚那突如其来的，向魏思远示软讨要“安抚”的小动作其实是不应该的。
她好像越界了。
但是感觉很微妙。
而魏思远应该也不排斥这种肢体接触，相反的她好像挺开心的，眉目倏然间舒展了很多，甚至浮上了一点笑意。
正朝着许七安张开双臂，柔声问她：
“还是你想抱抱，但是不好意思和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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