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为了招待客人，沈氏临时又叫周妈妈的女儿豆豆跑腿，到外头去买了一只鸡再加一条草鱼回来。鲜嫩的鸡加了菌菇炖了鸡汤，草鱼剁成块做了红烧草鱼。

        周妈妈炸了花生米下酒，再炒了几样鲜蔬等客人上门。

        天色刚黑，林管事就带着人上门了。

        陈家夫妇俩站在院子中央的树下，看见林管事带着一对年轻夫妇和一个小姑娘进来。

        男的穿着一身玄色的短偈，头发梳成圆髻，穿着一双厚底的布鞋，看着朴素整洁。

        女的穿着一身褐色粗布的短袄，底下一条土黄色百褶裙，头发也是梳得一丝不苟。她手上牵着一个小姑娘，小姑娘梳着一对啾啾头，眼睛睁得圆圆的，好奇地看着大家。

        一家三口皆肤色微黑，看着就是在田埂上讨生活的人。

        沈氏一看那小姑娘就喜欢，转身去厨房里头走了一圈，摸了两块桃花糕出来，蹲下身来笑着递给小姑娘道：“小妹妹叫什么名啊，今年多大了。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也不惧生，接了糕点奶声奶气地说了句，“谢谢婶娘。”

        “哎呦，还知道叫我婶娘呢！”沈氏听了更是高兴。

        淑芬站在屋檐下，也看着笑，这夫妇俩一打眼就让人觉得好相处，不是什么坏人。陈家夫妇俩显然也是这么想。他们把人让了进来，直接叫他们上桌用饭。

        萧城夫妇推脱了两次，最后还是林管事说，“如今他们还不算是你们的主家，今日就当是来做客的，不要拘着，先坐下来用饭。”

        大家依次坐下，沈氏站起来给大家夹菜，周妈妈端了酒进来，给男客们倒上了。

        林管事正式给大家介绍，“这是萧城，开年二十八了，是个实在人，待人接物都还算可以，算账盘货的也很认真。边上坐着的是他娘子，娘家也姓林，算是和我沾边带故吧。小姑娘今年几岁了？萧城你来说。”

        萧城双手抱拳简单行了礼，沉声道：“闺女小名叫花花，大名就叫萧春花，今年五岁。我娘子通算账记账，主家若是信得过也可使唤她。我们夫妇俩要求不高，有个吃食，有个挡风遮雨的地方就行。”

        沈氏和陈良柱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默契。

        陈良柱问道：“这位兄弟，不知你现下住在何处？”

        林管事接话道：“现下我家暂时住着。只不过我家地方不大，上有老，小有小，还住着我们夫妇俩。不瞒你们说，我在庄三爷处当差仅两年。早前也是东混西混，四处讨生活，手头也不宽裕。去年挣了一年，才买下现下这间屋子，一家人总算有了个地方安心住着。”

        萧城露出羞愧之色来，嚅喏地道：“都怪我没本事。”

        陈良柱叹了一声，直言道：“住在哪里可以想法子，你们夫妇两人是打算一起卖身了？既都是贱籍，这孩子也一并卖了？你们想要多少银子？”

        萧城露出尴尬的神色来，看看他的娘子，又看看林管事，似乎想往高了说，又担心把事情搅黄了。

        “我们家从未买过人。家里头唯一帮手的妈妈是个良籍，按月拿的月例银子，也不住在我家里，自己有房子。说实话，先头我也没想过要买人，原打算请个人来帮手。”

        陈良柱说着看向林管事，“外头买人是什么行情，我也不晓得，你做个中保，要多少银子实实在在说个数，两边都不亏了去！”

        林管事点点头，看向几人道：“魏国公府中年轻貌美的一等丫鬟，买下来也就二十两银子。年长的妈妈会算账，会厨艺的最多也是这个数。年轻的小厮还不如姑娘家卖得银钱高，撑破天也就十五两银子了。他们一家三口，您给四十两银子，可好？”

        这话一出，坐在林管事对面的陈自如和淑芬都呆了。

        这点银钱还买不到十亩地。

        这一家三口，有两人年轻力壮，万万没想到只值了这点银子。周妈妈在他们家做事一年下来也不止这么多银钱，不曾想贱籍和良民差了那么多。

        陈良柱说是不懂行情，那是客套话。

        他长年在外头跑，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些的。林管事说的这个价钱，真的很高了。恐怕也是厚着脸皮在为萧城一家争取。

        他想了想道：“拢总三十两银子吧。他们在我这里勤勤恳恳的做事，若是生意做得好了，也不叫他们吃亏，多少都会再给些银子。四季衣裳，吃食也不会亏待他们。现下我同他们还不熟悉，搞不好还要赁个屋子住上些日子，这价钱也不算太低了。”

        陈自如咂咂嘴，有些佩服自家老爹了。

        生意再小也是商人，既是商人自然不能吃亏。

        萧城看向自家娘子。

        两人沉默半响，林娘子点点头，低声和萧城说道：“这家人看着是实在人，也不像大宅院里阴暗事多，如今身为分文，总是赖在林大叔家也不是办法，差不多就行了。再则……”

        萧城朝他摆摆手，示意她莫要多说，点点头表示自己心里有数。

        他沉声道：“那今日就把卖身契给签了？！”

        “好。”陈良柱也很爽快，回屋拿了笔墨纸砚来，写下六份卖身契，各自按了手印。他拿了银子给萧城道：“三个人六份卖身契，其中三份要拿到官府备案。我明日一早就去把事情办了。我那铺子后院有空屋子，你明日下午就过来，收拾收拾买些家当安顿下来。”

        如此说定了，林管事陪着陈良柱喝了几杯，就带着人回去了。

        翌日一早，陈良柱起了个大早，直奔官府把事情办妥了。

        他办完事回来，淑芬和陈自如坐在堂屋中央的八仙桌吃白粥小菜加肉包子。陈良柱把官府盖了红印的卖身契交予沈氏收好，又用了一碗白粥加两个肉包才带着孩子们往铺子方向走。

        一路上陈自如笑嘻嘻打趣妹妹，“昨儿那妇人说她会算账记账，那你往后就清闲了，每日跟着娘吃吃喝喝，用不了多久就成了小白猪了。”

        “你才是猪。”淑芬瞪他一眼道：“那我也可以帮爹查账啊，万一出了什么幺蛾子，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倒也是。他们毕竟是外人。”陈自如说着揉揉妹妹，“还是你最聪明。”

        到了下午，萧城带着妻儿过来了。

        陈良柱拿了五两银子给他，让他把后院囤的粮食归总到一处，清出一间厢房来，打算再到外头去买些简单的家私来。

        陈良柱同他说：“别太省银子，尽量买些结实的东西，多用上几年更划算。床榻买的宽大些，你一家三口都要睡在一起，柜子、桌子，还有一些零散的东西都是一个道理，明白了吗？”

        萧城连连点头，搬完了重物，留下妻儿在后院打扫卫生，他独自出去了。

        夫妻两人忙活了一下午，他们的女儿花花一直在前头和淑芬一起玩耍，到了铺子关门的时候，后头已经像模像样了，就连做饭的小灶都搭了一个。

        陈良柱清空了铺子里的银钱，只留下些许铜板，上好门板，留了锁匙给萧城就回家了。

        沈氏在家里等他们吃饭，问起今日的情况，陈良柱道：“人都已经买下来了，我想明日起就叫那林娘子替了淑芬的差事。每日留五十个铜钱给她，一日的帐算清后交到淑芬或你的手里，看清楚没问题再给她签个字。这样日日下来，也不会有大差错。”

        “这法子不错。”沈氏微微笑，“这么一来，我们芬芬就又清闲了。”

        “嗯。”淑芬点头，“大哥那边帐记得乱糟糟的，趁这些日子有空，我去他那里看着，也可以两边跑。”

        “总归现在好了很多。”沈氏盘算道：“他们现在没月银，手头估计也没银子，叫他们来这边吃饭。我让周妈妈多煮些米饭，菜做得大份些也就够吃了。还有那个小娃娃，她娘亲在铺子里头忙活，孩子就放到这边来好了，晚上算账的时候接回去。”

        “嗯。”陈良柱应了一声道：“今儿我给他们留了些银钱，让他们随便吃些就不过来了。明儿再叫他们过来吃饭。你们饭煮好了没有？我饿了，赶紧的。”

        沈氏啧了一声道：“哪天回家你都是一副饿死鬼的模样，几时饿着你了。周妈妈早就把饭菜做好温着了，端上来就能吃了。”

        过了两日，天气转暖，东大街上乞讨的难民多了许多。

        陈良瑞过来了一趟，听说陈良柱买下贱籍的难民后颇为感慨。他家屋子大，住的人少，听说买人这么实惠也动了心思，想买上一两个。

        陈良柱劝他，“淑玲年轻，若是买个年轻的男子去你家住着不太妥当，再则无人担保实在不敢乱买。你瞧瞧现下满大街都是乞丐，蓬头垢面的你敢随便乱买？”

        陈良瑞笑道：“俗话说祸福相依，淑芬和她哥出了这样的事，先头叫人担心不已，现下一桩桩的倒尽是好事！”

        说着又问：“你几时再去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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