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急病

傅予楼这一段时间一直没有来看奶奶，一是生活上课很忙，二是他还是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徐娟。

        徐娟打电话给他时，奶奶已经因为心力衰竭陷入昏迷了。

        “一开始我们觉得这就是老年病，吃点药，稳定一下情绪，就能好的差不多了，但是，这几天情况越来越严重。”徐娟大学学的护理，丈夫是外科医生现在又自己开了小医院，许久不亲自问诊，两人对心脏问题都算不上精通。

        老人平时也会有个头疼脑热，胸闷气短，所以徐娟也没放在心上，只以为是老年病犯了，以至于一直忽略了一个最可怕的可能。

        顽固性心衰。

        心力衰竭常常出现在老年人身上，而顽固性心衰则是最恐怖的一种。

        无法根治，没有什么特效药，效果最好的治疗方式是更换心脏。

        “那现在要怎么办？”傅予楼听不懂那些专业术语和病理，但他知道心脏是人身上最重要的器官，更换心脏，不是像说说而已那么简单。

        徐娟脸色也不好，似乎已经很多天愁眉不展睡不好觉了，老太太就在屋里躺着，她跟傅予楼说这些的时候，还要顾忌被老太太听了去。

        “我准备带我妈去京市，我们预约了一个在心脏方面很厉害的大夫。”

        徐娟托丈夫的老同学辗转相求，才终于约到了一位心脏科大拿的问诊，如果是他来操刀，换心手术稳妥许多。

        但是，眼下费用又是一个巨大的问题，光换心手术一项，就接近六十万，加上手术前后的护理和持续性治疗，没有一百来万，估计是下不来。

        徐娟这两年和丈夫也攒了一些钱，但是半大不小的孩子上学是个巨大的花费，平时他们家的生活水平也算得上是小康水准，短期之内全部的流动资金拿出来，也才四十多万。

        这连支付换心手术的价格都还差着许多。

        徐娟这次叫傅予楼来，是准备和他商量，将老太太名下的老小区房产卖掉。

        “我准备把我妈名下的房子卖掉，快速处理掉，那里的地段不算差，能卖个四五十万，剩下的钱，不够我们再借一借。”

        那房子就是傅予楼现在住的地方，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的小屋。

        傅予楼想过自己去上大学可能就很难常常回来了，但却没想到，他可能再也不能回来了。

        这件事傅予楼没办法拒绝，他甚至比徐娟还想救王老太太的命，别说是卖掉现在的房子，哪怕换心手术需要傅予楼做配型，他恐怕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这么多年，他欠了王老太太一家太多，那个慈祥的老人是他一生想要报答的。

        “好的，阿姨，如果还不够，我这里也有些钱……”傅予楼为了大学的生活费存了将近小三万了，杯水车薪，但是聊胜于无。

        “你的钱你自己留着吧。”徐娟打断道：“你要上大学了，花销不会小。”

        徐娟没办法把傅予楼当成自己的弟弟，但是看着比自己儿子大不了几岁的男孩，徐娟心里也不忍。

        她知道自己卖掉那个房子，傅予楼可能会没有地方去，但是这是他们凑钱的唯一办法了。

        王老太太做完手术，自然也不会回到老房子去住，肯定是接在自己身边照顾。

        到时候傅予楼去上大学，空置也是空置下来了。

        若是没有眼下这档子糟心事儿，徐娟也不会做这个恶人，卖掉自己从小到大生活的房子。

        可是没办法，没办法。

        人生太多无奈和屈服，大多人的善良和傲骨都为钱这个字而生生磨灭。

        “没关系，我还可以再挣。”傅予楼没有半点的不情愿，钱他可以再挣，多打几分工也没什么。

        徐娟不再推拒男孩和自己一般的孝心，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我替你租了个房子，你这两天就收拾吧。”

        “好。”傅予楼点头，接过那把小小的黄铜钥匙。

        徐娟有些疲惫不已地叹了口气，“你要去看看你奶奶吗？就是她现在可能醒不过来。”

        老人心衰，这两天难受的昏昏沉沉，醒的时候也少，时常昏睡。

        傅予楼走进那个小侧间，不久前还笑吟吟迎接他的和蔼老人变的形如枯槁，直挺挺躺在床上，她紧紧地闭着眼，似乎很难醒来。

        同样，也无人想要打扰她，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老年人穷尽之时，与命运死亡抗争不断的嘶哑混沌的呼吸声。

        傅予楼清楚生命的脆弱，一如小小的他差点被饿死在家里，一如暮年的奶奶力竭地躺在床上。

        可他还是不能接受，自己生命中仅有的重要之人迎面撞上这份脆弱。

        可傅予楼却不忍心继续看这生命的苦痛，他眼圈泛红，额头刺痛，逃命似的离开了这个房间。

        徐娟跟在他身后，轻轻带上了门。

        “手术成功的可能性高吗？”傅予楼问起。

        “是手术就有风险，尤其这样的手术，但，我相信她。”徐娟轻声道。

        她妈，这辈子没做过一件坏事，年轻时候在学校教书育人，上了年纪又义无反顾领养了傅予楼，一个这样好的老人，怎么会撞上这样痛苦折磨的人生呢？

        所以徐娟便相信，王老太太一定能挺过来。

        徐娟将傅予楼送到了小区门口，“你就好好处理上学的事情，钱的事，不用你管。”

        她说话天生算不得温柔，从前对王老太太说话也像是吞了枪药，但是那直白到温情寡淡的话，背后却不少半分对旁人的关切。

        她目送傅予楼离开，那一刻，她似乎已经从心底接受了这个孩子。

        晚间，和丈夫清算家中积蓄的徐娟手机收到了银行卡的转账通知，整整三万块，转账的账户不认识，但是徐娟清楚的知道，这到底是谁。

        “这是谁给你转的钱？”赵航问道。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是傅予楼，这段时间他好像一直在兼职，攒了点钱。”

        赵航想到那个白白净净的小孩，道：“他很懂事，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

        “我一直觉得，那时候他都四岁了，记事了，哪里会真的把我们当成家人。”

        “但是，现在，我觉得，我妈当初的选择是对的。”徐娟轻轻擦掉了眼角的泪。

        她不抱希望傅予楼能做什么，但是傅予楼却倾尽所有，那份孝心不比她一个亲女儿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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