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亲情不再
孟家大宅内，此刻空气竟凝滞得可怕。
明姐看着厅内剑拔弩张的孟家爷孙，暗暗用手拉了拉侧立在旁的冬叔的衣角。
冬叔也从未见过这爷孙俩竟出现过今日这般情形，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办为好，只得用眼神示意妻子，暂时先别轻举妄动。
孟老先生怒目圆睁，盯着一旁的孙子，眼神里几乎要喷涌出火。
孟亦程也丝毫不怯懦，直直的盯着爷爷的眼睛，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是问了句自己母亲当年的事情，竟能惹得爷爷如此动怒。
明明上一秒大家还在餐桌上谈笑风生，只是一提到母亲，他不知爷爷为何反应这么大。
孟老先生率先忍不住出声：“你是觉得你母亲的事情另有隐情？”
“是的，爷爷，我只是想要一个真相。”孟亦程说道。
“真相？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孟老先生冷冷道，“你这是在质疑我？”
“我只是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到底如何。”
“当年的真相我何曾没有告诉过你，你如今只是听了孟泽启几句挑拨的话，就要急匆匆回来质问我？这就是你要的真相？”
“爷爷，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当年的事情是否真的另有隐情，或许，有些事情您也被蒙蔽了呢？”
孟老先生看了眼一脸认真的孙子，眼神冷冷的扫过他，接着说道：“你觉得什么事情有隐情？”
“我母亲的车祸，以及外祖的产业的消亡，这一切似乎都太巧合了。”孟亦程忙说道。
“哦？你能问出这些，是不是就代表你已经觉得孟泽启说的都是真的了？”
“爷爷，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现在不是在质问我吗？你心里已经对我起疑了不是吗？”孟老先生重重地用手中紧握的拐杖敲了木板。
“爷爷，您……”
未等孟亦程说完话，孟老先生已经气愤地拂袖而去。
冬叔见状，忙递给明姐一个眼色，便紧忙跟了上去。
厅内就留下孟亦程带着腹内的疑惑站在原地，他从未料想到，自己的几句话，竟能令爷爷如此动怒。
明姐站在一旁，欲言又止，可话到嘴边，却见孟亦程转了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没事的，明姐，这些，就辛苦您收拾了，我回房间了。”
明姐担忧地看着他，低声说道：“亦程，你也不要多想，当年的事情，哎，你长大了，还是要往前看，你母亲肯定也希望你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
孟亦程点点头，硬挤出了一个笑容，这才转身朝楼上走去。
明姐叹了口气，紧接着开始收拾起餐桌。
冬叔站在花房前，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焦急的如同一只困在热锅上的蚂蚁，正在这时，恰巧看见明姐端着一盘水果远远地走了过来。
冬叔忙上前两步，接过了果盘。
“老爷子怎样了？”
“还在气头上呢，门也不开，一个人在花房生闷气。”
“你再去敲门试试，这爷孙俩也真是，怎么这次竟生了这么大的气。”
“谁说不是呢。”明叔叹了口气，又追问道，“亦程怎么样了？”
明姐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小悠去送果盘了，说他啊，也躲在房间不开门。”
正在明姐和东叔二人交谈之际，孟老先生忽得打开了门。
他看了眼门外的明姐和冬叔，徐徐说道：“你们下去吧，帮我把孟亦程叫过来。”
“是。”冬叔应道，又补充道，“您也别和他计较，他年轻人，说话难免莽撞些。反倒是您，不宜动怒，身体要紧啊。”
闻言，孟老先生叹了口气，说道：“现下，他是我唯一的孙子了，又难得回来一次，我又何尝舍得与他争吵。罢了，你去叫他过来，我有话对他说。”
冬叔和明姐闻言，便依言去唤了孟亦程。
冬叔边帮他拿过外套，边叮嘱道：“亦程啊，你爷爷他年事已高。脾气是有些捉摸不定，你等会进去，切莫惹他生气，他说什么你不认同的，你可一定要听着些，不要当面顶撞。”
一旁的明姐帮他系好扣子后，说道：“你冬叔说得对，你爷爷年纪大了，你要体谅些。”
孟亦程看着二人的真挚的眼睛，心里仿佛涌过一阵暖流，他忽的伸出手，将冬叔和明姐抱住，说道：“谢谢冬叔，谢谢明姐。”
明姐和冬叔也紧紧环抱着他，沉默了几秒，明姐率先松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嗔道：“瞧你，这么大人了，竟还和小时候一样，快去吧，你爷爷还在等你。”
亦程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巾，轻轻擦了擦明姐眼角的泪珠，接着，转而又递给冬叔，笑道：“冬叔快帮她擦擦，可不要让明姐今日特意为欢迎我回来的妆容花掉。”
说罢，便笑着下了楼。
“说什么呢，臭小子。”
屋内，留下明姐和冬叔对视一眼，含着笑意看着他的背影。
孟亦程来到花房外，心里竟突然有些忐忑，他刚才在屋内想了许久，回想起爷爷鲜少大发雷霆的模样，心里不禁暗自揣摩，自己是否真的太过轻易听信了孟泽启和那位突然冒出的父亲的话。
看着爷爷的态度，以及从小到大，爷爷在自己的眼中，一直以来是一位刚正不阿的老人，怎么会做出如同他们口中诉说的那些事情呢。
可这件事的疑点实在太多，无论是自己爷爷那出奇的愤怒，以及孟泽启带来的那位自称是自己父亲的人，他真的一时之间无法判断到底谁说的才是对的。
可无论事情怎样，自己总是要追寻一个真相，这般才对得起自己的母亲和外祖。
当下最紧要的，也便是找寻当年的真相。
孟亦程定了定心神，这才伸出长指，敲了敲花房的门。
他刚进去，就看见熟悉的爷爷还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就坐在众多的植物中，慈祥的看着自己。
“过来吧。”
孟亦程听见熟悉又沧桑的声线，又看见爷爷那斑白的鬓角，心里不禁闪过了昔日的过往。
爷爷确实上了年纪，他忽的有些后悔自己今日的表现。
待进门后，孟亦程抢先说道：“爷爷，对不起，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对。”
坐在藤椅上的老人喟然长叹，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孟老先生这才开口说道：“说吧，遇上什么事了？是孟泽启又找你了？”
孟亦程站在原地，也不曾开口，孟老先生瞥见自家孙子这般模样，心里虽然已经明了一切，可还是故意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接着问道。
“他的话不一向是不可信的吗？这次，他又挑拨什么了？”
“他……他带来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自称是我父亲。”
“你父亲？”
“是的。”
孟老先生闻言一愣，却转而笑了起来，接着，敛住神情一字一句道：“天下竟有这般稀奇之事，当年你父亲突遇意外，葬礼从头到尾都是我一手操办的，竟，何时突然跳出来个人假装是你父亲？”
“可他，真的照片上很像，而且，我问了他很多我们家族私密醒的事情，他竟然都能对答如流。”
其实孟亦程心里也很矛盾，他说不上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心态，他竟然对这个自称是自己父亲的人怀有一丝期待。
“以现在的科技手段，想整成另一个人的模样也不算是什么难事吧，若论起家族的私密事情，你那位二叔，对大部分的事情倒也算是知根知底，单凭这两点，就能假装我的儿子，你的父亲了吗？”孟老先生缓缓道。
孟亦程见状，只得沉默着点了点头。
这些常识，他何尝不知道。
可是，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那人，对自己母亲和外祖家的事情，真的是了如指掌。
最关键的是，那人顶着和父亲照片上一模一样的脸，看向自己时又是那样殷切的目光，坦白讲，他的内心是有过片刻的动摇的。
这也算是他调查清楚这些事情来龙去脉的原因吧。
如果他是真的，那该有多好。
孟老先生看着孟亦程那张看不出情绪的脸，又缓缓说道：“孟泽启对你说了很多吧？你一一说来，今天，爷爷全部给你一个答案，总不能叫他一个外人，竟轻易用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挑拨我们祖孙俩的关系。”
孟亦程抬起头，看了看爷爷，这才开口道：“爷爷，我想问问您，当年我母亲的意外，是否和您有关系？”
“当然没有！”孟老先生冷声道。
看着孟亦程那直射过来的眼光，他定了定神，接着说道：“孟泽启他为了挑拨，竟什么样的理由都编造的出来。”
他缓缓靠向藤椅，开口说道：“当年的事，的确是个意外。虽说你母亲确实不是我眼中儿媳的最佳选择，但我怎么至于在她诞下你没多久后，就能害她性命？更何况，若真的同孟泽启所说一般，我怎么可能蠢到对你父亲也一起下手？你父亲，他，他可是和你母亲在一辆车上啊。”
说着说着，孟老先生的老泪纵横。
孟亦程轻轻为爷爷递上几张纸巾，神情也有些默然。
看着爷爷悲伤得不能自已的神态，他忽的有些摇摆，也许，自己的怀疑真的是错的。
孟老先生擦拭干眼泪，抬头说道：“没事，你还有其他问题吗？今天，爷爷统统给你个回复。”
孟亦程内心闪过些许的犹豫，看着爷爷咳嗽的模样，还是摇了摇头。
看着他摇了摇头，孟老先生心里知道，自家这位孙子到底还是太年轻，他肯定是相信自己的，便也稍稍放松了警惕。
现在，就需要来一剂强心针了。
接着，他拉着孟亦程的手，认真说道：“亦程，咱们爷俩这一路走来有诸多不易，当初，若不是你，爷爷恐怕早已随着你可怜的父亲一同去了……咳咳咳。”
“爷爷，您别这么说。您别伤心，您注意身体啊。”孟亦程看着情绪激动而咳嗽不停的老人，心里满是愧疚，他忽的有些后悔自己竟这么莽撞的回到家，竟又那般鲁莽的说了这么一番话。
孟老先生拉着他的手，表面虽然咳嗽个不停，可内心，早已因为胜券在握而得意万分了。
“没事，你长大了，当年的事情，过去念在你年幼的份上，爷爷一直将这些埋在心中，如今你也长大了，也快当爸爸了，这些事确实也该告诉你。”
“爷爷，无论怎样，我只信你，我不会再轻信别人的挑拨了。”
“傻孩子，万事谨慎是对的，但你不该受他人挑拨而疑心爷爷啊！”
“爷爷，我错了，对不起。”
孟亦程想起这么多年，自己从小到大，爷爷对你的无微不至的呵护，这些经历犹如走马灯似的一幕幕从自己面前闪过，他不禁红了眼眶。
不论孟泽启所说的话的真假，爷爷若真如他所说，是他描述中的人，只怕自己才真的是不敢相信。
“好了，别难过了，有什么心结，我们爷孙俩解开就好。”孟老先生握着孙儿的手，擦拭了眼眶，又是一脸慈祥道。
“予卿怎么样啊？这孩子经过当年的事后，身体难免娇弱些，现下又怀孕了，你一定得多上心。”
“好的，爷爷，我一定多加注意，照顾好您的孙儿媳。”孟亦程虽然红着眼眶，仍旧笑道。
“对，一定要好好照顾，我这把老骨头，还要看到我未来的重孙呢。”
“会的，会的，您啊，身体这么硬朗，一定能看到他长大成人。”
“哈哈哈哈哈哈，但愿如此。”
屋外，明姐和冬叔遣散了众人，但他们二人不放心，远远站在门廊处，仔细听着房内的动静。
不一会，似乎听到了清晰的笑声，明姐不放心，掐了掐一旁的冬叔，问道：“你听，是不是传来的是笑声？”
冬叔没太听仔细，只得竖着耳朵听了一会，这才嗫嚅道：“听不太清楚。”
明姐转过头来，瞪了他一眼，转而又趴在连廊处认真听着。
或许是听得太过认真，连微风拂过，簌簌地落下几片紫藤萝的花瓣在她肩上，她都毫无知觉。
冬叔悄悄伸出手来，轻轻拂掉落在她肩膀上的紫色花瓣。
“你做什么？”
“我，有花瓣……”
“别烦我，让我仔细听听。”
冬叔无奈又宠溺的笑笑，乖乖站在原地，看着妻子趴在连廊处一副听得认真地模样。
不一会，果然又传来了爽朗的笑声，明姐这才放下心来。
“走吧，回房间吧。”
“好。”
看着冬叔认真听话的模样，明姐不禁有些好笑，便故意说道：“等等，我想要一朵那个紫藤萝花。”
“嗯。”冬叔见老婆下令，忙伸手轻轻摘下一簇，接着回头又问道：“还要吗？”
“不要啦，足够了。”明姐假装微怒道，“我辛辛苦苦养大的花，你竟然还想要多摘？”
“你喜欢的。”不解风情的冬叔一副认真地模样。
“哎呀，好吧好吧，回房间啦。”明姐虽然假装不耐烦道，心里却喜悦极了。
另一边，孟亦程刚从花房迈出一只脚，就看见明姐和冬叔的背影，当下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心里不禁更加感激。
远远还看着明姐将一簇淡紫色的紫藤萝递到冬叔的鼻边，冬叔果真低下头去，认认真真嗅着那簇花。
看着这幅场景，孟亦程心里突然很温暖，他的唇边也洋溢起了一抹浅浅的笑。
殊不知，花房内，孟老先生正面色阴沉。
他站在窗边，看着远远离开的孟亦程的背影，脸色有些不好，接着对着电话内交待了些什么。
孟亦程回到屋内，冷静下来，回房间的路上，他快速将所有的事情重新过了一遍。
尽管，他的内心现在对自己从小到大的爷爷已经减少了不少猜疑，可是，这并不代表着他继续追寻当年的真相。
对于孟泽启的话，他虽然不是很相信，可是，比起孟泽启，还是爷爷，他更愿意相信自己亲手找寻到的答案。
看着黯淡下来的天色，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他心心念念的人的号码。
“喂，亦程！”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休息呀？”
“准备睡觉啦。”
“真的吗？谁刚才还秒回我微信呀？”
孟亦程一边脱掉外套，一边充满笑意道。
“那你呢，坐了那么久的飞机，累不累呀？”
“不累，听到你的声音就不累了。”
电话那边，陆予卿闻言，不禁咯咯笑着。
听着她银铃般的嗓音，孟亦程只觉得今天的颠簸辛劳竟在一瞬间消散了。
“什么嘛，你什么时候学会油嘴滑舌了？”
“我说真的。”
孟亦程坐在床边，看着桌前二人相拥的照片，心里暖暖的。
另一边，陆予卿也在甜甜的和他讲着话，分享着今天的趣事，夜色愈来愈浓，两人虽相隔万里，却丝毫不妨碍千丝万缕的情丝依旧能紧紧的缠在一起。
窗外的紫藤花也随着微风在轻轻摇摆，淡淡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孟亦程关窗的时候，突然发现，明姐精心打理的花园里竟然还种植了大片的鸢尾。
他忽然想起，他当时带着予卿来参观明姐的花园时，明姐还特意问过予卿喜欢什么花，原来是想特意为她种植一片。
那片鸢尾，还正对着他们的卧室。
他忙激动的拍照与爱人分享，通过电话，他清晰的听见爱人的惊呼，唇边的笑意愈发明显。
若有他的下属看见此刻的他，一定会惊掉下巴，外界不苟言笑的孟律竟能在爱人面前单纯得像个小男孩。
或许，爱情真的会在无形中改变一个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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