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长安秦女下
“朝阳，这位这位就是秦家千金，秦柳棉，柳棉妹妹，这位是我的夫人，卫朝阳。”立在二人中间，徐清风稍微有些不自在。
似乎是看出了卫朝阳的局促不安，苏成萱默默的打量着那位打长安来的秦氏女。
“原来是子长哥哥的夫人，柳棉有礼了。”秦柳棉看了看眼前的卫朝阳，落落大方，施施而然的行了个礼。
子长是谁？卫朝阳心里疑惑，可却也还了一礼。
“早就听说卫姐姐与金陵城中的女子不同，是自小养在外面的，今日一见，眉宇间的英气更是城中女子比不得的，果然还是子长哥哥的眼光好，别人再比不上的。”秦柳棉温温柔柔道。
听了她的夸奖，卫朝阳虽然心中仍旧有疑虑，却放下心来，问道：“子长是谁？”
“子长哥哥，你没把这个告诉卫姐姐啊。”说罢，禁不住羞红了脸，脉脉有情的看了徐清风一眼，即便粗枝大叶如朝阳，但她也察觉到了其中的异样。
“这个不过是年幼时的玩笑话，不必在意的。”徐清风也禁不住脸红道。
“什么玩笑话？我想听听。”卫朝阳道。
“卫姐姐别多心，不过是幼年间曾与清风哥哥一处玩闹，说待将来弱冠之时，要请请我爹爹给他表字，曰子长，没想到，清风哥哥还未满二十便英年早婚了。”秦柳棉说笑着，一如同在宴席的贵妇一般。
“不是英年早婚，是佳偶早成呢。”一个怯怯糯糯的声音自几人身后响起，不顾荷心的阻拦，苏成萱越过众人至几人的中间。
秦柳棉见人群之中忽然又来了位女子，只见她年岁与自己相当，虽然装扮简单淡雅，却难掩绝美姿色，自觉从小见过的贵女也不少，可这般气质容貌并存的，实属不多见。
“这位姑娘是？”秦柳棉好奇的打量着她。
“这位是少师苏大人家的四姑娘，苏成萱，是朝阳的闺中密友。”徐清风道。
“原来是少师家的姑娘，怪道与众不同，只是，没想到在京城中也能见到如此素静的大家闺秀，也真是难得。”
秦柳棉见她与众位京城中的穿金戴玉的贵女不同，怡然独立，清姿难掩。
“不是我吹，我们小四，即便是不施粉黛，在这城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卫朝阳方才还略有失落，提到苏成萱，又得意道。
苏成萱看着她，二人相视一笑。
“朝阳是卫将军的长女，自幼生长在塞外，那份英气，是满金陵城都难寻的。”苏成萱轻轻握了一下卫朝阳的手，“不然，徐公子也不会和朝阳佳偶早成了。”
听到此话，直噎的秦柳棉说不出话来，涨的脖颈都红了三分。
卫朝阳心里实在懊恼，怎么不早同苏成萱多读读书，不然，自己也就会这样文邹邹的怼人说话了。
“怎么能让客人站着说话，清风朝阳，快，请你妹妹坐下，慢慢饮酒说话才是。”徐夫人虽离的远，却也瞧出了几人之间的异样，忙叫身边的丫头引着众人入席。
席间，秦柳棉与徐夫人亲亲密密，简直比亲母女还要亲热，就连徐晓月见了，都说不得要吃上三分醋。
至晚，宴席散尽，徐夫人更是苦留秦氏母女多住几日，秦氏母女不好推辞，便只得留下，徐夫人又叫丫鬟赶着将兰园旁的柳园打扫出来，供秦家母女居住。
夜色沉沉，秦淮河边的夜灯早已亮起无数盏，星光点点，曲声吟吟，熙熙攘攘的人群竟比白日里还要热闹许多。
“姑娘，你快看外面，怪道人都说，金陵的夜景比白日里还要繁华好看，跟着姑娘一直呆在萱草园里，奴婢也许久没见过了，姑娘瞧瞧。”
辞别朝阳回府的路上，恰好路过秦淮河畔，荷心心思细腻，隐隐觉得自家的姑娘今晚不开心，故意想哄着她。
闻言，苏成萱轻轻调开车帘一脚，车外的熙攘登时便染了进来，仅是小小的一角，却露出无限的繁华。
“十里秦淮，金陵一梦，自然是这样的，终究比不上姑苏。”苏成萱看着窗外的熙攘，淡淡道。
“姑娘今日去贺卫姑娘的，本是喜事，怎么回来了到有些不开心了？”莲心道。
“今日宴席之上，人人都道朝阳怕是这金陵城中最有福气的少年娘子，可我却替她担心，往后只怕步步为艰。”苏成萱放下那一角帘子，回过神来，问道：“我要你悄悄打听秦柳棉，你打听的如何了？”
“姑娘，那会子趁着众人都喝的差不多了，我同徐大姑娘的丫头子闲聊了一会儿，有个丫头看着呆呆笨笨的，却是个知道实情的，那丫头说，这秦姑娘，是秦国公家的姑娘，没回长安前，自小同徐大公子徐大姑娘养在一处的，直到十三岁上，才回的长安。”莲心道。
“如果是这样，那就是徐公子的青梅竹马了，只是，没想到竟然被咱们朝阳半路上截了胡。”苏成萱道。
“就是这样，听闻成亲那几日，秦家为着这个，都没来京城贺一贺，徐家还以为得罪了秦家，没想到，大哥儿满月，不知为何又来了。”荷心道。
“要么就是秦家有了更好的去处，自然不会与徐府结怨，可看那秦柳棉今日在宴席上的样子，就怕，就怕是秦徐两家想要结缘。”苏成萱道。
“姑娘说的对，看那秦姑娘，在宴席上与徐夫人那般亲密，又和徐大公子，徐大姑娘是青梅竹马，今日又是打赏丫鬟下人，简直就像”
“俨然一副当家奶奶的模样，对么？”苏成萱冷冷道。
“是了，姑娘你可告诉了卫姑娘？”一向谨慎从容的荷心此时也坐不住了，“可是，可是，卫大姑娘已经生了哥儿，又是明媒正娶的嫡妻，徐夫人怎么会？”
“这才是徐府可怕的地方，若徐夫人真有意如此，朝阳她无甚心计，徐公子又是自小被娇养的贵公子，只怕难以招架。”苏成萱道。
“姑娘，也许姑娘多虑了，看那秦姑娘，那样高贵，怎肯委屈自己嫁给有妇之夫？”莲心见她难过，紧着劝道。
“你说的也有理，万一只是徐夫人念旧情，只是想让秦家母女留宿一段时日，那咱们不是多想了。”苏成萱道。
“姑娘为了卫姑娘总是愿意出头，为了自己却总是谨慎克制，自从上次二奶奶拿走了姑娘的信，姑娘再都没有小齐公子和明大公子的信，姑娘也不担心？”莲心道。
“怎怎么不担心，只是方才偷偷问了徐公子，说他们现下平安。”苏成萱道。
“原来姑娘早就将小齐公子和明大公子探听的清清楚楚了，这要是叫小齐公子知道了，定要高兴的睡不着觉了。”
也只有主仆二人的时节，主仆二人才将那份克制暂时忘记，适时的说笑打趣。
凤素瑶娘家出了事，苏更甫不好去徐府，便仅叫苏成萱去赴卫府内的满月宴，即便是今日回来的晚了，凤素瑶也没功夫去管这些，加上苏更甫又往东宫去了，今晚只怕是回不了家，苏成萱一路上悬着的心也便放了下来。
穿过二门，绕过回廊，萱荷主仆二人入眼便看见了那一片开的烂漫的万寿菊。迎着月光，开的尤其好看。
“即便是二奶奶比不得以往，也比不上梅园的宠爱，可终归是这苏宅的当家人，也不见一丝落魄的。”
周遭寂静不闻人声，唯有苏成萱的喃喃自语，声音小到只有莲心能听清楚。
“姑娘，若是在外头，只有咱们主仆，姑娘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一旦到了这园里了，便要谨慎，即便月夜无人，也要小心谨慎。”
莲心提着一盏琉璃灯，照出那乱丛中的路，小心提醒到。
“莲心，这些年来，多亏有你。”苏成萱拉过莲心的手，慢慢的走着。
茫茫夜色，更深露重，衣裙略过花丛，窸窸窣窣，两人的衣衫都被打湿，隐隐约约间，竟听到了一阵琵琶声响。
“姑娘，是不是我听错了，刚才都过了秦淮河了，怎么还有歌妓的曲儿声。”莲心道。
“秦淮河离咱们院子远着呢，怎么可能传到这里来，不过，宅里确实有歌妓的琵琶声，肉不仔细听，还真发觉不了。”
苏成萱四处望着，似是寻那声音。
“姑娘，好像，是从那里传来的。”莲心指着东北角，苏成萱寻声望去，那一片是梅园。
二人悄然走到梅园外，果然那琵琶声更婉转入耳，怡人心神。
梅园内。
一株桂花树下，吴疏影一曲弹完，端的过了好一会，素梅落雪几个丫头才回过神来，月色浸浸，婉转动人，夜色下，吴疏影肤如玉，散鬓戴簪，一双眉眼更是娇美的越发可怜。
素梅落雪那几个丫头今天算是彻底明白了，自家主子到底为何这般得老爷宠爱，莫说是老爷，就算是普天下的男子，见了眼前这一幕，只怕也难以抵挡。
“肤莹玉，鬓梳蝉，倚窗前。素娥今夜，故故随人，似斗婵娟，竟是这般美景。”
众人闻声而来，不知苏更甫何时站在了园内。
“数年前，你也是这样动人。”隔着众人，离的不远，苏更甫心里眼里都只能看见吴疏影一人。
“老爷，你不是陪二奶奶家去了，说今晚不回来了，那现在在我这园子里做什么？想起了什么？妾身什么都没想起来！”言罢，就要起身回房内去。
苏更甫一把上前拉住她，将她圈在怀里，沉声道：“我陪着二奶奶，可心里都是你，紧赶着回来的。”
丫鬟们十分识趣的将屋内收拾好，伺候完主子安歇便退将下去。
梅园外。
“姑娘，夜深了，咱们也该回园子去了，再晚，桃心该等着急了。”莲心提醒道。
察觉自己已在梅花树下站了许久，不觉的脚都有些发酸。“原来是四奶奶的琵琶。小时候，娘亲最会弹琴，桃花盛开时节，娘亲那就在桃园的一片落英下，弹着琴，父亲就坐在一旁，饮酒看书，时不时的赞一句万千桃花不及你，时移事异，早已物是人非了。”
关于林紫嫣的记忆，苏成萱一直很模糊，独独这一幕，她却记得异然请楚，可能那也是她为数不多的，幼年间，关于开心的记忆。
“莲心你猜，爹爹他还记得娘亲么？”苏成萱问道。
“今年七夕，陪着太子爷去芙蓉池，老爷看了那慢池的荷花，回来也思念大奶奶了几日，想来，也未必不记得三奶奶的。”莲心道。
“爹爹不是薄情，是深情，只不过，这深情便是当着人面的，看见桃花想桃花，看见荷花想荷花，至多也就是如此了，若是看不见，莫说三五年，便是三五月，便抛到脑后了。”苏成萱道。
“姑娘要是想念奶奶了，回去烧些祭品，表一表相思罢。”
转眼间秋尽冬来，腊月，红梅盛开。
虽说一年四季，梅园虽然不少花开，但仍旧是寒冬时节最为好看。白雪红梅，竟胜过春日里的姹紫嫣红。更为可喜的是，吴疏影梅开二度，又有了身孕。
苏更甫知道这个喜事的时候，连日里高兴的竟没睡好觉，一向不信神佛的他，似乎也是信了金陵城中的那座古鸡鸣寺。
有人欢喜有人愁，凤素瑶知道这件喜事，自然也是高兴的几天没睡好觉，与苏更甫不同的是，她仍然不信神佛，不怕鬼神，更不怕阴司报应，只是忙上加忙，请郎中，忙安胎，顾饮食，苏更甫见她这样，便将以往的事也忘记不少，重新宠爱厚待于她。
冬日里天冷，后厨将每日做好的餐饮送往各个园子时，即便是用暖盒暖着，也冷了三分，苏更甫心疼吴疏影，便拨了那个打长安来的厨子到梅园，日后只在官中领了新鲜菜例果蔬，单独在梅园开小灶。
一大早，小丫头桃心便向菊园去领冬日的新的衣，原本开开心心去的，回来时却气的鼓鼓囊囊。
“这是怎么了？不是叫你去领冬日的新衣，怎么气成这样？”莲心将手中的雪帚放下，沿着刚刚扫出的一条羊肠石子小道，走过来问她。
“莲心姐姐，你看，那帮人见老爷又待二奶奶好了，就又张狂起来，那些新做的灰鼠，银鼠的袄儿，大氅，偏偏没咱们的份儿，就只给了两件旧年里风毛出的不好大毛披风，连改都没改，还是三姑娘往年穿腻了不爱的。”桃心委屈的一张圆圆的包子脸都拧成一团。
莲心过来看时，果然见到几件半旧的石青，月白的狐皮披风并几件快秃了毛的灰鼠褂子，也忍不住生气，又怕苏成萱听见，便压低声音道：“你平时伶俐的，难道就没说她们几句么？过几日，小齐公子和明公子就要班师回京了，这让姑娘怎么处？”
“姐姐，我怎么没说，可那管事的老赖婆子说什么四奶奶有身孕，一切都要紧着梅园，又是办厨房，又是请厨子，说什么天南地北的菜蔬又都要新鲜的，每日还要岭南来的各色果子，花费确实不小，听说，还要花大价钱请郎中来安胎，因此，上上下下都要俭省些。”桃心忍不住气，声音大了些。
“嘘，我的小姑奶奶，你可小声些，为着卫姑娘和小齐公子的事，近几月，姑娘都没睡好觉，好容易歇下，你可不敢把她吵醒了。”莲心忙压着她的声音道。
“莲心，是不是桃心拿衣服回来了？”屋内苏成萱已然醒了。
“是，姑娘”莲心声音犹犹豫豫，“奴婢正在查看呢，带会再拿给姑娘看。”
“拿过来罢，无碍的。”苏成萱道。
两个小丫头无奈，只好将那衣裳拿了进去。
听了莲心的话，苏成萱不气反笑，莲心只以为是近日接连发生的事让她伤心太过，便小心翼翼道：“姑娘，你怎么了？”
“莲心，桃心，你们放心，我没事，虽然朝阳的事情现在没什么好的法子，可咱们一直等的时机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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