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聚魂魄
临山客栈诅咒的事情发生在五六年前。
客栈原先的老板离世，他的两个儿子接手了客栈，但并不想共同经营，都想独吞，明里暗里给对方使绊子。
大哥性情阴沉，总喜欢收集一些恐怖的物件，有一天，大哥不知从哪里淘来了一个骷髅头，里面画着诡谲的暗色纹理，大哥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只当个稀奇玩意放在了自己藏物室。
当晚，弟弟死了，死相凄惨至极。
一滩滩血肉糊在院子里，白骨粘着血肉站在院子里，把起夜的伙计给吓了个半死，直接躺了，烧得昏天黑地。
无量宗来了人，发现是那个骷髅头的原因，而大哥居然不知何时成了满身恶煞的鬼祟。
后来诅咒驱除，大哥和弟弟都死了，客栈也就荒废了，本就远离热闹的地方，这下彻底死寂。
“那骷髅头呢？”江遇闲问，“在无量宗里面吗？”
“怎么可能？”容醉眠斜伞避开被风吹打过来的桃花枝，“骷髅头和大哥的命是一起的，他死了，骷髅头也碎成灰了。”
江遇闲停在照月亭前面：“地下室就在照月亭那边。”
不用提醒容醉眠也知道：“我检查过，那里什么都没有。”
江遇闲道：“或许还没到时候。”
听得容醉眠又皱起眉。
她今天皱眉的频率实在有点高，不想说话的念头也越来越强烈。
“你确定吗？”云随初已经能耐下心，态度堪称不动如山，“你知道地下室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吗？”
“当然。”江遇闲从袖子里拿出张符纸，“《须弥转生咒》需要时间。”
“什么？”云随初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什么是《须弥转生咒》？”
江遇闲折着手中的符纸：“据说能起死回生的一种邪术，需要刻在怨念深种的骸骨上。”
“……”
云随初很想提醒一下江遇闲，你好像也是死而复生，话到嘴边又忍了。
少说不相干的话为妙。
但是容醉眠没那么客气：“那你呢？你到底是不是江简？”
“不然呢？”江遇闲将折好的纸鹤放出去，纸鹤往照月亭方向飞，他朝着望向他的两人一笑，“我不是给无量宗写拜帖了吗？你们没看见？”
容醉眠想起宁靖楼里坏了的柱子，她还挺喜欢的，就这么坏了。
“你以为你是书法大家，有人专门研究你的真迹？”
江遇闲却是转回头，意味不明道：“你不认识，总归有人认识。”
说完，他抬手接着绕了圈照月亭后回来的纸鹤，轻轻一捻，纸鹤化成一小撮雪，从指尖落下，只留了些莹莹光彩，又很快散了。
他轻轻叹息：“时间应该也在雨落的时候，可惜我们来迟了。”
容醉眠凛了神情：“不可能。”她瞥向照月亭檐角挂着的青铜铃，“我留在这里的铜铃没有任何异常。”
江遇闲却没接容醉眠的话，他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至于信不信，那就是别人的事情了。
“就是在这个院子里，弟弟应诅咒惨死，死相极惨，大哥被诅咒变成恶煞被祓除……你们确定死的那个确实是弟弟吗？”
这还真不确定，弟弟只剩一个骨架和一堆血浆肉泥，还有一对眼珠子在骷髅头里。
都这样了为什么说那是弟弟？
因为卷宗里是这么写的。
容醉眠：“……”
云随初：“……”
这话就不能细想。
两人这边疑虑重重，又听江遇闲提议：“来都来了，不如你检查一下这里？”
这话是对时衍说的，说的时候实在轻巧，跃跃欲试一样，让他们忽然觉得，江简来这里其实就是为了说这句话，使唤时衍做事。
两人同时生出一个问题：
如果江简没说谎，到底是哪个想不开的，居然让江简照看时衍？
时衍可能不懂拒绝为何物，非常配合，说了个“好”，抬手显出一方风定仪。
江遇闲很贴心地接过伞，方便时衍检查。
意图更明显了。
细细柔风散出，一缕缕游走在整座客栈，很快，风雨中传出其它的轻微响声，一声声回应，像是吹奏者什么。
这是非常平静的反应，然而风定仪很反常。
上面的符盘一动未动，磁针却左蹦右跳要上天。
过了一会儿，可能觉得待的地方完全不够它施展发疯行为，它拼了命从风定仪上挣扎解脱，蹦跶几下掉在地上，以为自己是钻头，钻进了泥土，看不出痕迹。
一切回响悄然消失。
江遇闲视线落在的磁针消失的地方，默了默，偏了下伞，从袖子中拿张符扔在那处。
没人说话，少许，符纸上冒出幽蓝火焰，“噗”一声炸开黑烟，腥臭腐烂在周围弥漫。
风定仪符纹突然闪动，符盘迅速转了起来。
时衍却一手覆上风定仪，止住了所有动静。
江遇闲问：“怎么了？”
时衍收起风定仪，极淡的视线移到他眼中，眸光似乎比往常要沉，却又无声无息，印着他的影子，非常清晰。
那一刻，他意识里蛮不讲理生出古怪的念头：那双眼睛能看到、更能看清世间所有，像是如同虚无却亘古静默长存的时间。
他听到时衍道：“《须弥转生咒》可以重聚魂魄。”
听起来似在特意告诉他。
江遇闲极少地愣了神。
总不会想说谁想重聚他的魂魄吧？
“重聚魂魄？”容醉眠声音装散了似乎要凝结的氛围，“重聚谁的魂魄？”
她望着江遇闲，就差指名道姓。
江遇闲轻眨了下眼，回过神无辜道：“我活得好好的，魂魄完整无缺，可没什么要聚的。”
他答完又认真问时衍：“那如果真的是我，会怎么样？”
把容醉眠和云随初想说的话都堵死了。
时衍道：“如果成功启动，但是无法顺延，一切都会转回施术人身上。”
说白了，大概类似反噬。
重聚魂魄？谁对他这么上心？
两人这么一问一答，煞有介事，要不是因为之前江遇闲把自己的信誉败光了，容醉眠和云随初没准就信了。
可是不信的话，问题来了：重聚谁的魂魄呢？
这是个艰难的问题，一时自相矛盾。
总觉得刚才的话是圈套。
“可是这和灵识领域有什么关系？”身为灵医，容醉眠从没听说过这两者还能有联系，“灵识领域趋向毁灭，怎么做才能借灵识领域重聚魂魄？”
“展开灵识领域的人不一定就是施术的人，灵识领域也不一定是为了重聚魂魄。”
云随初冷静分析，“或许是因为他发现江简没死，改变了主意。”
容醉眠不否认有这个可能：“可是如果真是这样，他改变了主意导致出现了灵识领域，那他为什么把江简也困进灵识领域？”
“可能……不小心？”云随初很不擅长猜这种谜，忽然想起歌姬夭夭的事情，给刚才没底气的“不小心”找补，“也可能因爱生恨。”
“……”
容醉眠服气，这你也能说出来？
旁边江遇闲更是称奇。
云随初这看着端方正直，到底哪根筋搭错了，才想出这种可能性来？
他插了个话：“如果展开灵识领域的人并非施术的人，也可能因为察觉到意图，想拼死一搏，或者同归于尽。”
灵识领域展开的太突然了，要不是当时他在桃花神树附近，感应比较敏锐，估计得灵识领域展开时才能察觉到其存在。
云随初觉得这个猜测也符合道理，但提出猜测的人很不符合道理：“别以为这么说就能把你摘干净。”
好吧。
江遇闲想说“那你们慢聊，我就不陪你们了”，时衍居然为他说话。
时衍道：“和他没有关系。”
惹得无量宗两人直直望过去，脸上一边写着“你刚说什么”，一边写着“你认真的吗”。
时衍没在意，对江遇闲道：“我们去程家看看。”
江遇闲看进时衍眼中，他的影子重又开始模糊起来，不知为什么。
“好啊。”
桃花神树和客栈都看完了，是得去程家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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