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佳人情
“这支簪可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江遇闲将桃花簪拿在手中,细细端详少许,道,“‘桃者,五木之精也,故压伏邪气者也’[注1],但是这根桃花簪所用的桃木不一样,它本身就是怨念所成,邪气深种。”说着指腹慢慢擦过桃花簪,只见桃花簪的表面似被什么看不见的火焰烧灼,很快褪去外层的包裹,“只是被封印了。”
被灼烧掉外层的桃花簪刻着交绕的藤蔓,交于簪头嫣红盛开的桃花下,血气如红雾在桃花周围旋绕。
卢素没看见那缭绕的血雾,也隐隐觉得这桃花簪邪门得很。
她想再问什么,余光瞥见另一位一直没有说话的仙君手指在法器上划了几下,随即,法器上风纹金光流动,显出三圈形状奇怪的文字,或许是某种特定的符咒。
有缕缕风流从风定仪上散出,与空气中存在的元气相应,撞得整间屋子微微晃动,封闭的柜子和暗格“咕咚咚”响,似是有什么东西要出来,垂下的绸缎珠帘随风飘动,忽略其它情况还挺飘逸。
江遇闲瞧着风定仪风纹盘绕,符盘旋转,磁针却一动不动指向自己手中的桃花簪,想起卫红招使用风定仪那夸张招摇的动作,还有自己捣鼓出来的稍微简单的繁琐程序,有点想叹气。
你这是作弊了吧?
时衍凝视了会儿风定仪,抬眼刚好对上江遇闲望过来的视线,出声解释道:“虽然磁针仅指明只有这支桃花簪有问题,但是符盘不定,按其推衍是为凶象,我们所在之地会有横祸,起因于冥界。”
说完收起风定仪,四散的风蓦地静了下来,一切瞬间恢复安静。
江遇闲微有诧异。
推衍之术涉及所谓“天机”,有道是“天机不可窥”,自古相传,修行推衍之术必遭天谴,多的是不得善终。
按理来说,既入修行,自当生死于外,否则容易畏缩怯步,难及无上大道,但不得善终之意并非单纯生死,它与破境渡劫相连,正常修行者,更甚者以歪门邪道入修行的修行者,他们破镜渡劫只是破镜渡劫,但是修行推衍之术的修行者在破镜渡劫时必遭天谴,化境前天谴之下三七分,化境渡劫万里挑一,再之后更是步步维艰,不得入道。
再加上推衍一道比灵医一道还挑人,基本只有天纵之资者能窥得其玄妙之门,其余多是穷其一生不过鸡毛蒜皮的祸福吉凶,对大部分修行者来说,推衍一道与入无上道相比是为云泥之别,得远远小于失,故此少有人会选择修行此道。
时衍居然修的推衍吗?
一旁卢素被时衍最后那句震得面色顿变,平复了些心神后谨慎问道:“不知仙君所说‘起因于冥界’是为何意?”
江遇闲接了话:“卢老板不必担忧。”他坐下来,抬手请卢素坐,等卢素满心不安坐下后道,“我们既已查出端倪,定然有能力解决此事,只是事出有因,我们需要了解原委。”
“多谢仙君。”卢素余光不自觉飘向江遇闲手中的桃花簪,“不知仙君想知道哪些,我一定详细告知。”
江遇闲道:“夭夭姑娘的身世,夭夭姑娘与程昀瑾的事情。”
卢素道:“有关程昀瑾的事情我只知道大概情况,至于其它详细的,我得叫夭夭的贴身丫鬟小苗过来。”
这自然是询问。
江遇闲道:“可以。”
小小便开门去找小苗。
卢素等小小将门关上,才开始讲述夭夭的事情。
夭夭本名秦瑶,家中经商,还算富裕,但在夭夭十五岁那年,家中生意逐渐惨淡,家道中落,随后父母相继病逝,她一人无依无靠,差点因为几十两欠债被开地下钱庄的地痞绑去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冲喜,途中被卢素看见,施压下给了一百两银子,才救下带回来的。
来仪坊虽然被一些人看不起,但是她们靠本事卖艺为生,没什么不好,也不会被谁欺负。
夭夭来时怯怯懦懦,抱着个包裹不撒手,卢素软声细语安抚了好久,才让夭夭放下戒备,逐渐和大家相处融洽。
那个包裹里除了几件粗布衣服就是这个红木盒子。
夭夭来来仪坊后,除了休息时与其她姑娘一同外出看看热闹外基本待在来仪坊,不过她每逢三月三,都会去拜桃花神树,今年也一样。
卢素揉了揉眉心,身心疲惫:“昨天,她拜了桃花神树回来便问我可不可以帮她一个忙,让她与程昀瑾做个了断,我当时见她将桃花簪扔进了燕河,以为她确实是想结束这段没有结果的感情,也没想太多,直接同意了,哪知道会是如今这般结果。”
她越说越透着股无力感,“佳人深情郎薄性……夭夭说这支桃花簪是程昀瑾娘亲的遗物,呵,遗物,说得好听,不知从哪个地摊淘来的脏东西骗了夭夭,还把夭夭害死了。”
江遇闲倒是觉得这支桃花簪没准儿真是遗物。
这件事情与程家有关,程昀瑜说婚礼第二天他的娘亲无故惨死,程昀瑾与程昀瑜同父异母,这邪气森森的桃花簪说是程昀瑾娘亲的遗物,直接将两件事挂了联系。
程家这关系看起来怎么这么乱呢?
是不是遗物暂时不好定论,不过估计夭夭和程昀瑾的事情也就是纨绔子弟扮深情,骗了位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果然,夭夭的贴身丫鬟小苗干巴巴从头到尾将两人的事情讲完,只有一件事情江遇闲没想到:程昀瑾这位花心纨绔居然是位真正的大才子。
不过想想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这么一来,线索就只有桃花神树和程家,程家现在可能还乱着,天色还早,不想去,桃花神树可以去看看。
江遇闲问卢素:“夭夭姑娘为什么要去拜桃花神树?”
桃花神树是桃源城人心中的守护神树,卢素并不觉得桃花神树和夭夭的事情有关,但是被江遇闲这么一问蓦地心中一突,袭来无名恐慌。
卢素掐着手心让自己镇定下来:“三月三是夭夭生辰,夭夭说想求桃花神树保佑。”她不放心问,“可是有什么问题?”
“暂时没什么,不过我们得去桃花神树那边看看确认一下。”江遇闲拿出一只盒子,里面是一团团用朱砂染红的棉线,“我会在新愁堂再设一层保护的结界,你们千万不要离开结界,有什么需要的现在就搬进新愁堂,等我们回来。”
卢素心知此事应是一时半会儿难以解决,满心忧虑:“好,多谢仙君。”
江遇闲向卢素借了些铜钱铃铛,扣在红棉线上,在新愁堂拉起结界,又叮嘱些事情,带着小苗准备的夭夭每次拜桃花神树必带的东西来到桃花神树所在的桃林。
雨淅淅沥沥,地上铺了一层泥泞的落红,星空早已被遮盖,月色偶然露出一些,很快就消隐。
差不多能看到桃花神树的时候,江遇闲忽然问时衍,声音轻得随风而逝,散入风声雨声里,飘渺虚幻。
“你猜谁会在那里等我们?”他没等时衍回答,紧接着又道,“今年这里是不是有无尘雨?”
无尘雨来自灵界,细细洒洒,时有时无,有时从眼前忽然落下,有时在很高的树梢如露洒落,有时突然盛满了容器,有时沾上鬓角眉梢……是住在空寂之间的水生灵类带着漫漫水雾迁徙造成的,桃源城就在它们迁徙的路线上。
江遇闲见过几次,印象最深的是嵩云山见的那场无尘雨。
那次迁徙颇为盛大,正值日月交替时,嵩云山霞云如烧,光影变化间,偶尔能模糊看见漫漫迁徙长流磅礴恢弘,出没在浓浓云雾里,从鹿鸣崖悠然而过。
他那时正坐在鹿鸣崖那棵五百多年的桑树上摘桑葚,碰上无尘雨,便将大半桑葚与无尘雨一道酿了一坛桑椹酒,埋在那棵桑树下。
本来想等下次路过的时候取出来,没想到转眼已经六十二年了。
埋了那么长时间,可以去取了。
时衍道:“上元节。”
江遇闲喃喃重复:“上元节。”他手伸出伞外接了些雨,看了一会儿,收回手,雨水顺着指尖往下,带着两朵桃花,一同落在袍摆,“我猜有云随初、容醉眠、闻人遐。”
前方,不知何时枯萎的桃花神树在狂风里摇摇摆摆,似乎随时会被狂风连根拔起。
江遇闲从袖子里拿出一包玉币,玉币和铜钱差不多模样,天圆地方,以不同符咒代替刻字,常用来布置阵法。
他一边翻着需要的一边往地上扔,每走一步扔一枚,丢在不同的位置上。
玉币触到地面便消失无踪,雨水晃了一晃,重又如常。
就这么走到距桃花神树约两丈远时,江遇闲停下步子,收起储物袋,指尖夹着枚玉环竖到眼前,眼中清晰印着玉环,玉环中隐约间显出三个人影。
江遇闲眉眼浮出温和笑意:“我们打个赌,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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