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桃源城
江遇闲隐藏得很好，没人发现他其实一直在车顶待着，但是叶冉冉非常坚定地认为江遇闲一定在他们周围。
“宿大哥说了，他保我们安全到达桃源城，他一定是藏在哪里保护我们！”
向未晚听叶冉冉这么笃定，莫名相信叶冉冉的话，甚至展开联想，认为宿大哥肯定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
叶醒虽然对神秘强大的宿大哥有着不输于叶冉冉的崇拜尊敬，但是他还是觉得妹妹和向未晚都太天真了。
宿大哥有要事要办，哪里能和他们一块儿坐车？厉害的修行者要保护别人哪里需要亲自待着？不过也没打击他们。
因为在长廊森林横遭意外，陈停加快行进速度，比预定时间提前了一天到达桃源城，随着人流慢慢进入城门。
正值新春，又逢初八顺星节，桃源城张灯结彩，颇是喜气，就连门口守卫的兵器盔甲都染了几分热闹，没平日那么冷若冰霜。
江遇闲站在城门不远处的桃树下，遥遥望着萦绕在桃源城上空的几那缕鬼气，有些奇怪。
看起来与长廊森林是同一个人，到底是谁呢？
他一时间没什么头绪，将注意力移到枯萎的桃树上。
这里的五棵桃树均呈死灰色，除了树皮太过显眼的颜色，怎么看都只是因为过冬秃了而已。
看来得先去看看桃花神树。
江遇闲之前见过几次桃花神树，桃花神树华盖如云，花开不败，在一片桃林里格外醒目，烂漫至极，绝对是位称职的守护神，可是桃花神树身上有种奇特的元气，隐隐约约，似有若无，感应起来有那么丁点儿类似于灵识领域的吞噬。
灵识领域是以“元气”为基础创造出的意识化世界，其一切都是领域主人意识的显现，是元气吞噬灵识后产生的意识具象化，也可以将灵识领域简单理解为领域主人的心魔。
虽然领域主人犹如领域世界的创世神，但是领域主人在展开领域之时便已迷失自我，一旦领域主人无法支撑起这个世界，就会被元气完全吞噬、湮灭，进入灵识领域的一切也都会随之湮灭。
六界中，只有拥有元灵的灵医有能力完全祓除灵识领域。
可是，虽然这有极少的可能会发展为糟糕的事情，但是一直以来相安无事，那稀薄到几近为无的元气也没有散发出危险气息，何况桃花神树上千年，拥有灵识完全可能，而且有无量宗在桃源城之上坐镇，他便没在意——总不能将桃花神树的灵识扼杀在摇篮里吧？
没想到如今这棵桃花神树枯萎干瘪，那种奇特的元气却开始明显展露。
数不清的人捧着焰红明亮的灯花，星星点点点亮桃林，都在祈祷。
据说顺星节是一个可以预测一年气运的节日，如果在这天群星满布之时点灯花祈祷，可以顺心平安[注1]。
等祈祷之后，人散了一大半，江遇闲才进入桃林。
桃源城靠近无量宗所在的仙界，对衣着奇怪的人已经习惯，大多刚遇上时看上几眼，转头就不在意了，但是近段时间，无量宗特别关照，江简有可能会来这里，让大家多加小心，所以江遇闲进入桃林时，大家不仅看了几眼，有人还议论了几句。
“这人把脸遮起来干什么？看起来鬼鬼祟祟的。”
“不会是来捣乱的吧？”
“看他方向，好像是去桃花神树那边。”
“桃花神树枯萎的事情一直没解决，不会再出什么事情吧？”
“要不要通知无量宗的人？”
……
最后，真有人去通知了无量宗的人。
江遇闲将至桃花神树下时，远远看见长廊森林遇见的那个无量宗剑修在桃花树下左右张望，那剑修看见他后明显激动，转头就去叫“师父”，在“师父”回应后手指着他的方向，信誓旦旦道：“肯定就是他！”
像是重金悬赏之下告密领赏金的。
江遇闲在转身就走和假装不认识之间衡量了一下，那两人就到了面前，好像是怕他跑了。
周围一堆目光围了过来，看热闹似的，他听到有人小声说，“她好像是鸿影山首座饮月上仙”。
难怪氛围一点儿都不紧张，原来是觉得有厉害的人物在，不必担心。
“宿大哥。”向未晚叫得特别熟稔，“在这里遇到你真的太好了！”
剑修没了冥界时的狼狈，尽显意气风发又单纯的少年形象，基本无害，可是那位看上去冷艳无情的“师父”有些麻烦。
江遇闲只想近距离看看桃花神树，并不想搭理向未晚和这位大概率来者不善的饮月上仙。
——反正他和向未晚连正面都没见过，只要假装不认识到底，谁能拆穿他？
“你认错人了。”
“……”向未晚愣了愣，脱口而出，“不可能，我、我明明记得……”话到后面声音减小。
他根本连人家正面都没见过，能记得什么？
可是他就是有种强烈的感觉，这个穿着黑斗篷的人一定是宿大哥！
向未晚纠结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江遇闲见状，决定绕过两人去桃花神树那边，可是他刚绕几步，容醉眠又挡在了他前面。
“仙君这么着急走做什么？”容醉眠抚着腰间挂着的一串圆环，轻柔的笑容削减了冷淡，添了些许明艳，“近日桃源城颇是不宁，无量宗既在此地，自然要保其安宁，排查形迹可疑者，还请仙君配合。”
那圆环共有六枚，纯净的黑色莹润如玉，本来一环连一环稳当地挂着，一点儿声响都没发出，如今却“叮当叮当”响了起来，温润内敛转眼成了凶神恶煞。
江遇闲不太喜欢圆环的声音，不如环佩清灵，又不如兵器干脆，闷闷的像压着什么东西。
他直接拒绝：“我没空。”
“回答错误。”容醉眠手指勾住一枚圆环，“叮当叮当”声忽然静了，“看在我小徒弟的面上，我给你个机会重新回答。”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周围的人都识趣地往后退了好多好多距离，给他们留出足够打架的地方。
向未晚赶紧跑过去：“师父！”他挡在容醉眠和江遇闲之间，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劝，“你们有话好好说，万事好商量，万一打到桃花神树就不好了。”
最后一句全凭向未晚的直觉，却误打误撞，容醉眠这才考虑到现在待的位置不太好，打起来收不住的话确实容易多生事端，麻烦。
容醉眠拇指指腹压着圆环转了转，最终放开手，轻吐了口闷气，抬手抓住向未晚肩膀，把向未晚掰到旁边，在向未晚反抗的“师父你干什么”话音中问江遇闲：“总能知道你来这里想做什么吧？”她侧身示意了眼桃花神树，“为了它？”
江遇闲不想和容醉眠起冲突，反正只要他不承认就能继续装，一起看看没什么。
“不错，可能会有灵识领域展开。”
“灵识领域？”容醉眠细眉微蹙，总算松开向未晚，“你什么意思？”
向未晚的肩膀总算“逃脱”控制，但也没心思继续缓和关系。
宿大哥是为了桃花神树来桃源城的？桃花神树会展开灵识领域？
他不太理解这里面的门道，一时间疑惑不已又不得解答，只能干站在一边等着回答。
江遇闲说话很轻，围观的人又站得远，周围的普通人听不清这边的对话，只看到三位仙君的矛盾似乎解决了，然后一同走向桃花神树。
“怎么回事？”
“不知道，可能……没准那个人有办法。”
“什么有办法？”
“笨啊，当然是救活桃花神树。”
“真的吗？”
“我怎么知道？不过远环上仙这一年不是一直在桃源城调查吗，或许调查出什么，请了能救神树的人。”
“如果是真的那太好了。”
……
周围的人一边议论着，一边开始往桃花神树这边凑过来，大家都带着期待，希望刚才的猜测是真的，他们的桃花神树会重新繁花满枝。
江遇闲停在桃花神树前，抬手覆上干枯的树干，冰凉刺骨的寒意在掌心涌动，细微的抵抗在这股寒意中濒死一般，此外，还有另一股外来气息。有些麻烦。
少许，他收回手：“并非自身原因。”
容醉眠还在想着江遇闲刚才说的“桃花神树应该早就生出了灵智，却从未显露出这一点，恐怕其中有所隐情，很可能是它生出的灵智去了其它地方”，不想又听江遇闲扔出一个更让人头疼的消息。
这桃花神树的灵智总不能被谁拘走了吧？
容醉眠不信邪，也抬手覆上桃花神树，感应了一会儿。
很好，她觉得一切都好，根本什么都没感觉到，这人不会是在胡扯吧？为了欺骗她？这有什么可图的？
容醉眠问题一个接一个，可眼下周围民众翘首以盼紧张躁动，她满心疑虑无法发作，只好提议道：“换个地方？”
江遇闲同意。
三人离开桃林，留下一众人一头雾水，一腔期待空落落。远处枝头，一只鹃鸠展翅飞起，向别云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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