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完美畸形2
“嘶——”项述倒吸一口凉气，他刚才试探着走向右侧走廊，却感觉指尖触碰到一条冰凉的线，它划破指腹，微弱的疼痛感瞬间放大，集中了所有注意力，“这是什么？割手……”
“叮当叮当。”更多的响声从那个方向传来，像是小型金属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项述不顾自己那金贵的手指，防备地靠上墙，却又听见右侧深不可测的走廊袭来一阵微弱的气流，某些细碎的响声在一点点增强——
咔哒咔哒咔哒……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朝他们追来，而叮当声的频率也逐渐加快，金属器械的碰撞音在耳边回荡，越来越响。
“快跑！”项述一时间丢掉了送死的想法，循着三号玩家身上的茶香过去，提醒了一声就扶着墙跑了，“那里满地都是立着的刀。”
这要是死，估计不会死得很痛快。
看来游戏绝不留给他们选择方向的余地，指示向左就不能向右。
失去视觉的每一刻，项述都在习惯性做着无意义的观望，而那种死气沉沉的黑不会带来任何信息，总是无情地把他打回，逼他专注于耳中听到的声音。可他却猛然发现，逃离的脚步声，只来自两个人。
那位声音虚弱的高禄节，从出电梯之后就没再发声。
“高禄节呢？三号？三号！”项述本想发问，却又觉察到身边的空阔，只有越来越响的“咔哒”声在靠近，三号玩家似乎回去找高禄节了。
他本该心悸，但心就像当年发现叶参朔突然失联后那样宛如死灰。
看不见路，不敢快跑，恐惧和黑暗裹挟着项述靠向墙壁，墙脚立满了条状金属，每碰到一根都会划破皮肤，咔嗒声响起的同时，走廊深处就会传来金属的一次摩擦。
“高禄节！”他终于听见三号的喊声，从声音大小判断，似乎离自己不远。那人又一次催促道：“快点跟上！”
“算了……”高禄节娘兮兮的声音低微应答。
项述皱眉，听这人莫名其妙地开始绝望发言，一口一个“别管我”。
怎么这时候才来拖后腿！他暗暗骂着，却还是循声朝对方跑去。
电梯语音叫他们“三位患者”，从自己的倒霉指数来看，三位肯定是有联系的，只怕这娘娘腔被追来的东西送走，他可能还要需要超度对方的冤魂。
“你小子想不开也别在这时候想不开！”项述闻到茶香，迅速地超过了三号玩家，扑向高禄节的位置，感到手中一热，揪住那人就往身后推。
对方还磨磨蹭蹭地想返回，被一股力量从项述身边抽离。
三号玩家无论何时都稳重不慌的声音响起：“我带他走。”
”咔哒。“
不及离开，清晰的脆响就在项述脑后惊起。
一只手抚上他的肩，毫无预兆，轻的几乎没有力度，冰凉的触感让他全身颤抖。
寒冷的吐息从颈后漏进领口，项述定神，想象那块写着【永生】的技能牌，握紧了拳。
铁锈味随着阴冷的气流下降，笼罩着他。
“您好，亲爱的患者，很荣幸能为您进行改造……”
某些仿佛刀刃出鞘的声音在项述身后出现，金属摩擦的刺耳响声增大，沙哑的女声在头顶幽幽响起：“一刀，两刀，三刀……”
她尖声嬉笑起来：“您获得了十五刀的改造机会，恭喜！”
项述深吸一口气，已经准备好去实施刚才那个寻找提示音来源的计划。
他覆上肩头那只冰冷的手，颓然道：“改吧美女，我永生。”
“咔哒咔哒……”
对方怪笑起来，牙齿快速地磕碰着，听得他毛骨悚然，项述微颤，意识到自己没法那么帅气冷静地面对第一次死亡。
金属摩擦声随之响起，凉风袭过耳畔，他听见清脆的一声“咔嚓”，自己每天花四十分钟打理的完美发型被硬生生剪去一块。
“一刀……”怪物颤声数道。
项述诧异间挣开了一只手，护住自己的头。又感到第二刀携着风再次逼近，修去了他脑后的发梢。
“改造是剪头？”
本来有可能是的。
但倒霉体质注定了这句话将会作废，他在发问的下一秒瞬间后悔，女声阴笑，明显比常人更细长的手箍紧了他的肩——
第三刀，直直刺入项述的手腕关节，细长的刀刃以难以想象的力度开始扭转。
“啊啊啊——“
剧烈的疼痛刹那间袭来，从刀口，带着温热的血疯狂外涌，蔓延至因为长时间处于黑暗中而空无一物的脑海，他几乎能看见血液，鲜艳炽热的红色与疼痛感相连。
他猛然想起，三周前，叶参朔提到过“通感症“，称患者能够产生联觉，还被他评论“罕见病缺乏规模化研究，不适合作为论据使用”……
“哐——”
金属震动的巨响从身后传来，项述忽然感到伤手被人握住，刀刃迅速抽离其中。女声变调嘶喊，刀具挥舞的声音与气流在头顶交杂着。
他听见粗重的呼吸声，是三号玩家，对方环着他，把人死死护在胸前，乌龙茶的气味被衣物卷起，盖过铁锈与潮味，从两侧包裹而来。
颤抖间，项述掐紧自己的小臂，感到血源源不断地淌下，他的背紧贴对方，那里也被温热的血液浸透了。
“哧！”刀扎进肉的声音在走廊中清晰响起。
三号强压着颤音，在他的头顶沉声道：“破解游戏不可能那么简单，送死很危险，永生也不是不死，请反抗所有可能杀死你的东西。”
话毕，狠狠把他向前推去：“带着姓高的跑，我垫后。”
项述迅速反应过来，摸黑寻到至今还想躲起来的高禄节，忍痛扯着人朝走廊左侧奔去。
恐慌的余韵长久不散，他头也不回地冲到了尽头，撞上一扇双开门。
“砰——！”
门被蛮力撞开，两人跌跌撞撞地向前，发现这是一个楼梯间，铁锈味浓得催人呕吐。项述一边干呕，一边连手带脚地盲目攀爬……
可楼梯长得似乎没有尽头。
“跑不动了……”高禄节喘着喘着，毫不掩饰地哭了起来，脚步声逐渐变慢。
项述实在扯不动这个废物了，伤手疼到僵麻，他终于无力地松开对方，昏昏沉沉地垂下头，趴伏在阶梯上自己前行。
指缝间全是粘稠的血液，项述绝望地抹开，地面上的碎屑磨过本来只适合端着精制茶盏的双手，蹭破一部分的皮肤，血浸入地砖的花纹缝隙中。
楼梯和走廊的装修材料一样，磨石砖的横向线条朝着两侧的墙面延展。
“我最讨厌自己求死还要连累别人的垃圾。”项述逃不动了，还不忘对着高禄节的方向痛骂，可一句话出口，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他艰难地爬向楼梯边缘，想靠上楼梯间的墙歇一会，却发现本该有墙的位置是一片虚空。
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身体带着惯性向前倾去，项述的脑中一片混沌，手在支住身体时引起了难以忍受的剧痛，他只是一缩，就失去了平衡——
“咚——”
‘
叶参朔踹开自行关上的门，忍着背上的刺痛向前奔去，一步绊在某级台阶前。
“呲！”又一刀削过他的耳尖，凉意散去后疼痛迅速覆盖。
15刀，项述扛了3刀，剩下的留给他自己。
血液沿着耳骨的凹陷向内流去，叶参朔听见那一侧传来微弱的电流声，忙抬手擦去血。
“咔哒咔哒——”女声在正前方邪笑：“亲爱的患者，您的部分改造已完成，希望下次能帮助您成为更完美的自我……”
叶参朔粗喘着后靠，只感觉声线变得更低了，连自己都有些陌生。他摸上湿漉漉的阶梯，而那“咔嗒”声却渐渐地远离，楼梯间的门吱呀一声，关了。
“项述……项述！”他朝着上方喊，没得到回应，又爬了几阶，听见高禄节在不远处哽咽。
“项述呢？”
高禄节吸着鼻涕，弱弱地应了声：“不知道……早就上去了……”他说着，又低声痛哭起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把我留在这里吧，……我不想再继续了。”
叶参朔摇摇晃晃地站定，血已经浸透衣裤，从腿后流至袜中，风衣的后摆被撕裂垂挂，他光着的右脚踏在血里，小指也被削了一刀。
剧痛从各处肆意延展，如电流穿过每一丝神经。
【不死】技能，完全是生不如死。
“再忍忍吧。”叶参朔痛苦地咽下血沫，道：“死在这里对你来说不值得。”
一句话不知道戳中了对方的哪个点，高禄节终于挪动起脚步，卑微道：“我，我跟你走……
项述说他永生，那是真的吗？”
叶参朔的步伐停了停，回想起好多年前，也有一个人喜欢这么问他。
“人类不可能永生，想得到最完美的，就要付出最彻底的代价。”常有的温柔消失，学者沉沉道：“他每天都会经历一次死亡……”
“铛！”
脚突然踢到某个小硬块，那东西撞在楼梯上发出脆响。
叶参朔就着弯腰的姿势摸向地面，自己的血与地上的液体混合，以特殊的轨迹朝着楼梯的侧面延伸。
“这是……”
他沿着疑似血迹的方向前行，捡起了刚刚踢走的东西——
它表面圆润冰凉，有些凹凸的起伏，但是并不突兀，比手大了一点。大部分区域都很光滑，除了一个平面略微粗糙。
叶参朔熟悉这个手感就像熟悉如何在礼貌回复差评后迅速切号和人对骂一样。
那是个瓷偶，他摆满了一整间收藏室的挚爱。
脑中隐约浮现出项述在电梯外低头时露出的半张脸——光洁，曲线柔和，透着冷调的白。
叶参朔用衣角擦拭上面的血迹，把那东西握在手中，感到凉意渐渐散去，反渗出他自己的温度。
他迷恋在温度传递间融入生命假象的瓷偶，小心翼翼地用撕下来的风衣布料包裹住它。
高禄节一头撞在他的背上，叶参朔踉跄向前，忽然发现自己两只脚站在了同一级台阶上。
楼梯很狭窄，刚刚在下方时，如果横向站着，台阶根本容不下两只脚掌。
但现在，它似乎拓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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