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你好,我叫白若雪。”白若雪开始自我推荐,眨动水汪汪的眼睛,又摆了个淑女动作,记忆中王子喜欢的是温柔善良的公主。
不用孟可教她,这大女儿机灵得很。
可孟可希望自己家的孩子都能灵活一点,今天白振诚异常安静,那二女儿又不懂得变通,于是她推了他们一把。
然后,这两个孩子也开始结结巴巴的自我介绍。
温言初点点头表示知晓。
六月阳光正好,青翠的嫩叶也溢满光辉,院子里红色的黄色的花开得极为灿烂,连蜜蜂蝴蝶也飞来劳作。
午餐安置在白家一处优雅别致的地方,餐布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菜肴,又有几盏蓝色的吊灯装点出温暖的优雅。
这一桌的氛围还算融洽,只不过分为两种场面:白烨和温帝恩又聊开了,而其他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温言初身上。
白振诚模仿他优雅的进食动作,轻轻撅起嘴巴,打心底认为自己不够有“风范”。
坐姿端正,进食的时候也难让人改变对他的初始印象,反而更觉得这才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王子。
白碧茹坐在他身旁,这一顿餐吃得她不踏实,生怕自己犯了礼仪上的过错。
而白若雪倒肆无忌惮地观察,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温言初突然放下餐具,轻轻地擦了擦嘴角,他的不烦不易看出,可他的爸爸倒是注意到了,他这个孩子生来不喜欢别人看他。
明明长得那么俊俏却不喜别人注视,不是暴殄天物了吗?
白若雪刚咬了一口食物,想着再细细端倪会才发现那个男孩不知什么时候也开始注视到自己。
他看过来的时候漫不经心,原本她觉得非常温和漂亮的眼睛露出奇异的怜悯之色,他没有其他动作,单纯用他那双眼睛一直看着她。
不明白那双眼睛的内容,溢满浓烈的冰冷,是什么情况下一个人的眼睛会冰冷?
白若雪的脸色渐渐变红了,最后实在抵抗不住那双眼睛不可言喻的光芒只好低头乖乖进食。
孟可注意到了,还以为是两个孩子暗生情愫,不由得兴奋一番,刚想说句客套话,温言初便起了身礼仪性几句后离开饭桌。
孟可刚想叫住他,却被身旁的丈夫拦了下来。
温帝恩转头吩咐了一个保镖,“照看好少爷。”
楼上杂物间的气氛与楼下一片**的氛围截然不同。
正午的光越来越多地涌入那间小屋子,初晴艰难地爬起来靠着墙坐着,对面的镜子里看清她此刻憔悴的面容:嘴皮干裂,眼圈发青,脸色蜡黄惨淡。
她低低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像个鸡窝头。
楼下阵阵说话声和谈笑声传入她的耳膜,快乐都是他们的,而我,什么都没有。
又飘来一阵香气,初晴干瘪的肚子继续叫喊着,她不由得埋怨起来:安娜怎么还没送午餐?
下午**,安娜还是没有送来午餐,初晴怀疑她是不是忘了这里还有一个人!
她的心沉重起来,不,他们根本不当她是人!
那条光路越来越短,初晴感到希望即将再次离她而去,悲伤随着光路的离开而不断蔓延。
楼下客厅里的大人在聊趣,而院子里正在进行一场羽毛球赛,那颗羽毛球飞到了红房子房檐上。
白碧茹委屈地撅了撅嘴,连忙向温言初道歉,白若雪坐在摇椅上噗嗤一笑,将嗑完的瓜子皮扔在草坪上。
叫你要跟这个蠢货打球!
温言初只道没事,叫保镖搬来一张梯子,眼看着他自己就要上去拿那颗球,保镖不许。
温言初冷漠地回看他,稚嫩的声音却是威严,“让开,连我的话也不管用了吗?”
初晴眼睁睁看着光离去却无力挽留,焦急地抓着微光,嘴里不停嚷道:“别走,别走啊……”
有一只鸟儿像是听到她的召唤飞到窗边,精明的小眼看到屋内的一个破布般的女孩惊慌之后扇动羽翼远远离去。
而光线也只残留点点隐匿在窗帘后。
初晴觉得自己已经快不行了,巨大的反差不断折磨着她,为什么老是给她希望之后又残酷地剥夺,她已经快疯了。
温言初拿到那颗羽毛球后正想下去,突然从窗边传来一声尖叫声,他瞬间靠近窗边,里面有人?
白若雪发现温言初盯着窗户看不肯下来,匆匆跑过去大喊,“你拿到球就下来啊!不要看那扇窗,不要看,里面有个怪物啊!”
温言初更想探个究竟,蹙眉探向窗内,怪物?
他眯了眯眼睛,侧着目光看过去,那条窗缝很细,屋内一片昏暗,他很难看清楚。
将耳朵紧贴在窗口,他听见了断断续续的啜泣声,是个女孩子。
于是他开始用力敲着那扇窗,“Can/you/hear/me?Who/is/that?”
初晴抱着双脚躲在角落里,一滴眼泪接着一滴地掉下来,她恍惚之间听到有人在说话,是她已经出现幻觉了吗?
她是不是快死了?
随着那响声越发响彻,初晴哆嗦地睁着眼睛看过去,那扇窗边有双眼睛正急切地探过来。
真的有人,她不是幻听!
可是,当她艰难地起身要跑过去的时刻,那双眼睛又消失不见了,怎么会!
她多么需要那双眼睛,仅是一眼,初晴却认定那双眼睛,明亮而有神,温暖而闪着珍珠般的光芒。
是光啊!
顿时,“啪嗒”一声,原本完好无损的玻璃窗被砸出一个大窟窿,窗外人的声音清晰地透过光芒传进来,那个人的脸也清晰地映入初晴的眼帘。
黑色窗帘旁的光犹如那人异常夺目耀眼的眼,遮盖了一切不安,驱散了一切恐怖。
初晴笑了,在神智模糊之前她知道,她等来了光……
*
楼下的白烨还在暗暗责备自己的妻子,“你怎么把她弄成这个样子!”
“你是不知道,那个小……,那个孩子竟然敢掐振诚的脖子,还对我出言不逊,难道不该好好教训吗?”孟可咬着牙为自己辩护。
白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目光严厉,“可你竟把她关了四个月,你要害死她啊!现在好好的孩子被你害得不能下床,你是怎么当她的姨妈的?!”
“不是还没四个月嘛,呵,我看那……孩子命大着,死不了,这好运气也能让她碰上!”孟可咧开嘴埋怨,眼神瞟到楼上去。
初晴躺在一张舒适的床上,身体舒展,四个月里这是她睡得最好的一个觉,周围暖暖的,她认为那是母亲的怀抱,像是得到最温暖的庇护。
梦中她置身于一个温暖的国度,她看到了妈妈和爸爸,她在花丛里自由自在地跳舞,还有一个小孩对着她微笑,她觉得那个人是一切的光源,一双明眸温暖真诚。
温言初静静地看着她瘦小的脸孔,然后转头对温帝恩开口:“爸爸,我想照顾她。”
温帝恩眉目舒展,他这个儿子称呼他往往是“父亲”多于“爸爸”,只有向他提要求时才难得道一句“爸爸”。
他自然会答应他的一切要求,将来整个洛菲都是他的,更何况这一点点要求。
他轻轻扫了一眼床上的女孩,然后离开那间房。
初晴对陌生人极其敏感,可她醒来的一刻却没有发现站在窗边的男孩。
她猛然起身,打量周围的一切景物才发现自己不在杂物间里,而是在一间客房内。
柔软的被子减弱她内心的惶恐,初晴刚急着想回忆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一个男孩的声音就传来。
“Hi,how/do/you/sleep?”
初晴循声望去,是一个中国小男孩,个头比她高很多。她又看了看他的打扮,整齐而干净,那一身衣服和鞋子很昂贵,她见过白振诚穿那个牌子的衣服。
初晴觉得自己还是那个四个月没洗澡的女孩,在这样的男孩子面前始终抬不起头,更不用说去看他的长相了。
她低头见着自己已经换上干净的衣服,才慢吞吞地开口说话:“睡得还好。”
温言初惊讶张大眼睛,嘴边携着笑意走到她床边坐下,“原来你会讲中文。”
这声音实在好听,她好久没听过这般温柔和煦的语气了。
初晴轻轻地移动目光,把视线转移在他的脸上,然后像是着了魔一样不肯再切换视线。
安静地望着他的眼睛,是这双眼睛给她带来了希望,是他在她对生活丧失最后的希望之际给她带来了光。
初晴心中的不平和愤怒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渐渐沉下去,仿若从来不曾遭遇过伤害。
温言初不明白:这个混血的女孩盯着他看了这么久,为什么他没有产生不悦感?
时间过长,温言初打断她的注视,轻轻问:“你是中国人吗?”
初晴脱口而出:“是的,我是中国人,我……我也是美国人。”
温言初点点头满意地笑道:“我也是中国人。”
初晴扯开干裂的嘴笑起来,有点疼,嘴唇裂开一道小口子。
温言初皱了皱眉,目不转睛地盯着初晴的嘴唇。初晴才发现自己的脸已经滚烫滚烫的,第一次体味什么是害羞,原来是这样的,脸会烧,心会跳得很快。
初晴全神贯注地细细品味这初尝的“害羞”滋味,突然唇上就一阵暖意。
温言用手指抹着药轻轻地擦在她干裂的嘴唇,初晴心里铺满了阳光,她更加肯定他就是光派来的使者,连手指都是暖的。
她又微微地笑起来,嘴又疼起来,可她笑得自在安然,美丽的大眼睛一直停留在温言初的脸上。
“别笑,抹了这个后很快就能好的。”温言初的声音清朗纯粹激荡着初晴灰尘的世界,打开一片光明之境。
初晴潋滟的笑持续不断,温言初忽然觉得这个面色枯黄的女孩子笑得很好看。
“别笑了,你不怕疼?”
“我……怕疼。”
这回,倒是温言初笑了。
自从温言初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初晴觉得自己每一天过的都是六月晴天的日子。
因为温言初每一天都会来他们家,初晴的状态越来越好,温言初就像一个太阳,总让她留在最美的季节,她不再那么瘦弱,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
姨妈对她的态度不再那么糟糕,白家的孩子们也对她“尊敬”起来,这一切的一切,初晴都认为是温言初的功劳。
在接下来的接触中初晴明白,姨妈是忌惮温家的势力才不敢像以前那般虐待她,她态度的转变是因为她跟温言初走得近,她担心她会告状……
姨妈在初晴眼中完完全全成为一个势利眼,而她的三个孩子多少也受她影响,尤其是白若雪。
九月份,初晴已经和温言初相处了三个月,初晴不知道温言初怎么想,可她清楚:自己已经不能离开温言初,她只能依靠他得到温暖,只有依靠他才有资格享受平等和希望的眷顾。
初晴认为很少有人能明白她的心情,她很脆弱,她很急切需要光芒,她不想再生活在黑漆漆的世界中。
她要把温言初变成一个太阳,让他稳稳地高挂在自己的心田,这样自己就能永远得到温暖啦!
初晴这样想,心底真的暖和起来,她小小的天地里有温和的日光照耀着每一处角落,所有的都透明闪着光,纯粹而美好,软软地想让她躺着睡着。
温言初轻轻地抬起眉头,坐在一堆干草上观察不远处一片嫩绿的田野,手中的画笔因女孩子重重压在自己肩头上的脑袋迫不得已停下。
他垂着眼眸瞥了瞥闭着眼睛的初晴,倏尔笑起来,左手把右手边的画笔拿过来,思索片刻后沾了沾金黄色的颜料。
初晴觉得脸上沾了东西,用手抹开,手又黏黏的,然后她又抹了一把。
鼻子除了嗅到温言初身上的那种气息,还闻到一种最近一直闻到的气味。
暮色已经降临,初晴睁开眼,田野已经被五彩的天空衬得美妙无比。
而她,此刻正孤身躺在干草堆上。
他呢?初晴沉稳了三个月的心禁不起他消失的冲击,于是慌乱地望向四周,才发现他正坐在一边的干草堆下面。
手里拿着调色板画着一幅画,正是初晴所见到的景色:蓝色紫色交织的晚霞铺展在淡橘色的天空内,不断向远处绵延,不知不觉布满半边天。有不耀眼的星星微闪着光,月儿还在梳妆。田野在他的笔下显得生动有个性,并不逊色于天空的斑斓。
初晴慢慢从干草堆上下来,又坐到他身边。
温言初继续低头画画,声音一贯好听:“醒来了,睡得好吗?”
那股味再次飘来,初晴注意到他手上的颜料:啊,原来是颜料的气味。
“本来睡得挺好的……”初晴不知道这小小的怨气他听不听得出来。
温言初开始收东西,嘴边透露他的心情,“看出来了,做梦了吧。”
初晴没有出声,他跑到自己梦中去了吗?初晴吓了一跳,睁着美丽的眼睛望着他。
收好东西后,温言初转头看她,霎时笑起来,初晴竟觉得他笑得很漂亮,又开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笑声朗朗地充盈一番天地,初晴只会微微地笑着。
“你知道我在笑什么吗你就跟着我一同笑,傻瓜。”
尽管初晴不爱表达心意,但对于眼前人却是不用迟疑地给予回答,她愿意告诉这个人她为什么笑。
“不知道你在笑什么,我就知道你笑我就会笑。”
温言初心中有跟弦,少女轻柔的话语轻轻将它拨弄奏鸣。
他无奈摇摇头,把她带到小溪旁,从口袋中拿出一条白色的手绢,沾了点水。
初晴问他要干吗?他却沉默不语,轻轻地用湿润的手绢擦着她的脸,初晴笑笑地看着他。
随即他噗嗤笑起来,又将染了颜色的手帕交给她。
初晴借着渐渐爬上来的月光看清溪流中晃荡的人影,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原来是他在自己脸上涂鸦!
“喂,你!”初晴暗生坏念头,舀了一泼如月色琉璃般的溪水就往他身上泼去,脸上却是笑得格外灿烂宛如六月初晴的缕缕阳光染了温言初满心欢喜。
“哈哈哈,我也来给你画画。”
初晴拿着沾满颜料的手绢就往温言初脸上抹去,温言初眼疾手快躲开,流露笑意嚷着:“看你能不能成功,来啊!”
“哼,来就来,你不许跑。”
“笨蛋才不跑呢!”
“喂,你给我站住!喂!”
直到跑累了,温言初倒是回到气喘吁吁的她面前自愿接受涂鸦,可初晴却在下手时心软了,还是不要涂了。
“涂坏了怎么办,我没有你手巧,又会画画,又会弹琴……”
温言初对初晴的心情变化很敏感,他顺着她的手把颜料染在自己的脸上,笑着道:“涂不坏的,你看。”
他又打开颜料,抹了抹自己的脸,初晴笑了起来,两只大花猫,不过他也是只好看的大花猫。
温言初把她的脸弄干净后才送她回去的。
漫步在回去的石子路上,路的两旁生长着粗壮的七叶树,夜色渐浓,蝉鸣阵阵,月光拉长了男孩和女孩的背影。
初晴觉着应该要趁机多跟他说说话,问道:“你什么时候学的画画?”
温言初以四十五度角低头看初晴,“两岁吧。”
“那你什么时候学会钢琴?”
“三岁开始学的,贝多芬都不能说他能学通了音乐,而我又怎么能?”
初晴穷追不舍地发问:“那你将来想当个画家还是钢琴家吗?”
“并不是,我很小就知道我将来的职责……”温言初目光飘得很远,未来,那么遥远,他一时意识到,自己无意间已经同身旁的女孩说了这么多话。
“那你要做什么呢?”
温言初想起了父亲的嘱咐,将来这整个帝国都是你的……
他瞥了眼初晴,说:“干嘛一直问我?你想做什么?”
初晴低头冥思,片刻后回复道:“你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温言初低头笑而不语。
“你为什么笑?你是不是认为女生就没男生做得好?”
“不是。”
“那你为什么……”
“因为跟你聊天很开心。”
初晴顿时觉得收获无限甜蜜,五官都镌刻上光彩。
“喂,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我不能一直叫你喂吧。”
“你比我小,喊我初哥哥吧。”
“初哥哥?初哥哥,很好听的名字。我叫晴,你要记住我……我,我也会永远记住你。”
“恩,晴,我会记住你。”
夜里的玫瑰花和茉莉花还未熟睡,仍在偷偷地献出芬芳。脚步声远了,月亮爬高了,影子拉得更长了。
可更长的,还有彼此的誓言……
旧金山的冬天很少下雪,天气常捉摸不透,就像初晴八岁之后捉摸不透的心情。
现在她应该九岁了,美国的感恩节和圣诞节永远比新年热闹,可初晴偏偏喜爱新年。
并不是因为她们家的新年过得多奢华,她们家不富裕,可初晴认为自己是幸福的。她的幸福十分简单,有爸爸妈妈陪着她过两种不同形式的新年,一种是美国式的新年,一种是中国式的新年。
爸爸和妈妈会带她去教堂参加隆重的礼拜活动,然后,她会在午夜十二点钟声响起之时,在热闹的广场上和大家一同唱歌拥抱,迎接新的一年。
去年的新年她还是同妈妈一起过的,虽然她的家已经不完整,但初晴对妈妈的依赖比较重,她就更珍惜妈妈这一个亲人了。
除夕晚她帮妈妈擀饺子皮,搅拌各种馅料,她深深记得自己还吃到一颗“幸运币”饺子。
可当她兴冲冲地拿给妈妈看,妈妈的脸上再无往日的喜悦与柔情,泛红的眼眶让初晴很意外,而她仅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然后远远地望着一个窗口,好似有什么东西吸引她的眼睛。
初晴看见她呼在空气中的白气,“晴,妈妈如果没有选择你,你会不会怪我?”
初晴还不明白,只是发愁地摸了摸妈妈的头。
“妈妈,我永远爱你。”
孟紫美丽的脸上含泪笑出了几道细纹。
隔天,初晴就被带到红房子。
新年,从此成了初晴的噩梦。
初晴本来以为自己是独自一个人过“新年”的,可她却在不认为快乐的这天收获了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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