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08
楚辰的问话很真挚。
但是景桐却只是垂下眼睫，轻声说：“我欠你钱，或许会好一些。但那还是欠钱，又有什么……”区别呢。
“错。”楚辰笑着说，“让你欠我钱，这并不是我的解题思路。”
景桐看向他，眼睛里面很是疑惑。
“我的解题思路是，既然这些热门专业的年薪是百万左右，那我就帮你补课，进入这些top学校的顶级专业不就行了吗？”楚辰说。
“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也有可能是个学渣，根本没有学习的天赋？”
“高中阶段的学习需要天赋吗？”楚辰质疑，“一点点努力和方法就行了，这你不用担心，问题不大。”
要能考上那些专业，保底就是七百分。
这么高的分，被轻描淡写成一句“问题不大”。
景桐叹了口气，望向江水。
其实，他并不是自己口中的那种学渣。
他曾经成绩很好，是以当年的前百名进的渝城十九中。
他的数学也算是有天赋。
初三的时候已经开始刷竞赛题。
如果不是出了这件事情，那他高中应该也会参加cmo，说不定，还能挺进imo国家队什么的。
所以，楚辰说的未来，于他而言，未必不可能。
——学神的解题思路真的很优秀，景桐感觉自己都要被这思路说服了。
“但是。”景桐小臂放在栏杆上垂下头，露出脆弱的后颈，苦涩一笑，“我债主又不是慈善家，他怎么会同意我去读书呢？”
“还一百万不同意的话，那还两百万会同意吗？”楚辰说，“就算三百万不同意，那四百万呢，总会有一个他心理的价位。”
“就算是付出十年的工资，也不算代价。”楚辰说，“总比你现在在这里，葬送掉所有的希望要好吧？”
“景桐，你看着我。”楚辰绕到他旁边，也学着他一样，趴在了栏杆上。
趴在栏杆上微微回头，就能撞进楚辰明亮的眼眸里面。
“具体怎么说服他，之后到底该怎么办，我们都可以慢慢讨论，我一定会帮你，你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
少年眼眸里面的光亮得太惊人，景桐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看着滚滚江水。
“你为什么这么帮我……？”
“因为，我们是朋友。”
说着，楚辰又把耳机往景桐那边递了递。
背景是滚滚的江水，景桐盯着江水出神，过了很久很久，他终于伸出手，去抓握住那只耳机。
交接过程中掌心不免有接触，盛夏里面，楚辰掌心有点湿润。
是一种让人很安心，很有真实感的潮气。
景桐把耳机戴上，挂上的瞬间，发现耳机里面的歌曲已经换了。
不再是特别热闹的“你要跳舞吗”，变成了一首很轻柔很舒缓的日文歌。
“日文歌？”景桐问，“这首歌叫什么？”
“即使我们的手中空无一物。”
楚辰把手机歌词打开，把手机递给景桐看。
景桐低头看歌词，随口念出来：“我有件礼物想送给你，那是在孤独难耐的夜里，依旧会在远方闪闪发光的……星星？”
“看——”在景桐念歌词的时候，楚辰忽然一拍他的肩膀，手指往上举，“星星。”
渝中这么繁华的地方，怎么可能看到星星？
但景桐还是随着他的手抬起头，却看见——空中一架夜间航班飞过。
红色的尾灯在无云的深色夜空闪烁着往前走。
某种意义上。
真的很像满载希望的红星。
“但是。”景桐仰着头问，“那好像是飞机吧？”
“嗯。”楚辰说，“飞机尾灯不就是人造的星星么？送你自然的星星那多没意思。”
“为什么？”景桐低下头，不解地问。
“人造的星星，才代表我们的未来是人力可及的。”楚辰也低下头，对着景桐笑了笑。
耳机里面音乐还在播放。
余光扫过去，能看见音乐播放到了“尽管我们的手中空无一物，却能因此紧紧相牵，当你一人时请别迷茫，因为我无论何时都不会放手。”这句歌词。
景桐又一次抬起头，晴空万里，那架飞机还能看见。
直到人造的红星逆流而上，消失不见，两个人才继续往前走。
夜间滨江路微风吹着很舒服。
两个人也不用多说什么话了，一路走，一路听歌。
平时不算长的路今天走了很久，十一点多，才抵达景桐家楼下。
“我到家了。”景桐指指老旧的砖楼。
“这么快……”楚辰笑着说了句，“行吧，你明天早班还是晚班？”
“早班。”
“行，到时候店里面见。”
景桐点点头，把耳机摘下来，还给楚辰前，他看了耳机一眼，眼睛里面多少有点不舍。
他仔细看着这个耳机。
白色的，并不是入耳式的耳机，细长的线，最普通的款式。
但无论多普通。
他都会牢牢记住这个耳机的样式的。
也记住今晚，今晚听的歌。
景桐记好了耳机的样式，把耳机平放在手上，想往楚辰那边递。
但是下一刻，他的掌心却多出了另一只耳机。
楚辰把整副耳机都放到了他手里面。
景桐抬眸看他。
“送你了。”楚辰一笑，“等会儿我路上翻我喜欢的歌单给你听——你有喜欢的也可以推我。”
“但是……”
“没多贵。miniso的，十九块九一根。”楚辰说，“你千万别a给我，要是实在过意不去，你就当工本费吧。”
“……工本费？”
“申请你把你的微信名字改一下。”楚辰说，“总不可能一直叫‘到此为止’吧。”
景桐：“……”
他倒是还忘记了，自己那天为了怼楚辰取的这个倒霉名字。
景桐点点头：“好，我回去就改。”
“诶。”楚辰把他拦下来，“十九块九呢，当面修改服务都没有一个吗？”
楚辰说出这个要求的时候，还在观察景桐的表情，怕他等下生气。
感觉景桐要冒火。
但是景桐想了一下，左手拿着耳机，右手居然乖乖掏出手机，打开，当着楚辰的面修改起名字来。
景桐想了一会儿，又退出去查了查天气，很快改好了名字。
“39c。”楚辰把他的新名字念出来，“是……今天的气温？”
“实时气温。”景桐说。
很多年之后，如果他忘记了今晚的很多细节。
那这种每年夏天夜晚都会重复的热度，或许也会提醒他什么。
景桐还准备回去把楚辰的备注改成“度夏”，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一起度过夏天的意思。
看见景桐改好了备注，楚辰心满意足地和景桐告别，让他回家洗澡睡觉了。
临行时，楚辰就发了音乐给景桐。
景桐插上耳机，边听边往石阶上面走。
还没有走几步，却听见耳机里面传来微信电话的提示音。
景桐按下手机上面的接通按钮，下一刻，楚辰的声音从耳机和他身后同步传来。
“景桐！”楚辰喊他，景桐下意识回头。
台阶下面，楚辰被笼罩在路灯里，对他挥挥手。
“忘记说了。”楚辰对着手机笑，“明天见。”
·
“明天见。”
这次才是真的晚安告别。
景桐回家洗澡，出来的时候，发现手机上面多了十几条信息。
都是楚辰发过来的音乐。
楚辰的歌单纯属乱七八糟，从周杰伦毛不易八三夭这些音乐人再到乐夏我是唱作人各种综艺出的歌，无一不足。
后面，好像楚辰也意识到这种分享效率有点低，所以扔了个歌单过来。
度夏：【给你建了个歌单，你睡前可以听。】
度夏：【设置个列表循环，应该睡着刚刚听完，不影响听力。】
度夏：【还有。】
度夏：【如果你不知道该说什么。】
度夏：【可以跟我说晚安。】
躺在枕头上，景桐看着这一条一条的信息，嘴角不由得浮出一点微笑。
片刻后。
39c发来消息：【晚安。】
·
景桐说完晚安，就把楚辰的歌单点开，挂着楚辰给他的耳机，不盖什么地躺在床上循环睡觉。
这个晚上睡得很好，一夜无梦。
翌日早上起来，景桐刷牙洗脸，出门买早餐的时候都还挂着耳机，继续循环歌单。
仍然是那家他最喜欢光顾的早餐店，他仍然是一大早就打开冰柜找绿豆沙喝。
景桐刚刚拿出一杯绿豆冰，耳机就被拽下来了。
每天早上都会经历的温馨提示追了过来——“这位小哥哥，不要一大早就吃冰的，对胃不好。”
等等……
老板娘家的小姑娘看到自己就脸红，怎么可能伸手拽耳机。
关键是，这声音，分明就是——
景桐猛地转过身，看见楚辰穿着件浅蓝棉t，拿着他的耳机，笑着把他看着。
“你怎么……”会在这里？
“综合分析下十九中附近能吃早餐的地方，然后分析出你早餐是在这里吃。”楚辰笑着问，“是很难的事情吗？”
景桐看了楚辰一会儿，慢吞吞说：“我记得，好像有些人赖在店里吃饭的理由，是对附近餐饮不熟啊？”
楚辰：“……”
“在这儿等着我呢。”楚辰一把将景桐勾过来，把他往下按了按。
景桐笑得牙齿都露出来了，求了两下饶，楚辰才放开他，然后自己去买了早餐，提着和景桐一起去店里面。
早餐有给徐小燕的一份。
楚辰把早餐放到徐小燕的柜台前，笑着说：“嗨小燕姐，今天开始我就继续过来学习了。”
“我这儿是旅店啊，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徐小燕不接。
“当然不是，所以不是买包子贿赂小燕姐了吗？”楚辰笑着说，“如果不够的话，加一杯奶茶？”
徐小燕：“两杯。”
两个人说话时，楚辰余光都放在去放包的景桐身上。
说话之间，景桐走出来了，拿着扳手准备开工，楚辰盯着他，对徐小燕丢了句：“三杯，中午给你点，我去帮一下景桐。”
“诶别——”徐小燕赶紧拉他——景桐最不喜欢有人在他工作时候围着他转的。
看在三杯奶茶的份上，他也不能让楚辰踩这种雷。
但她手短了点，没拉住。
楚辰已经走到景桐旁边了，笑嘻嘻问：“我能做点什么？”
“螺丝刀。”景桐自然地伸出手。
“好勒。”
准备了一肚子话准备给楚辰解围的徐小燕：“……”
不是，她怎么记得，上次自己在景桐忙的时候过去递螺丝刀，差点被平时脾气还不错的景桐给凶了啊？？
这还是景桐吗？？
是吗？？
是吗？？？
她茫然地看看楚辰景桐两个人，又茫然地看看自己面前冒着腾腾热气的包子。
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懂了！她是还在做梦呢！
·
这个梦恐怕做得有点长，之后每一天，徐小燕都感觉自己如在梦中。
看着楚辰围着景桐打转，然后被景桐催去写作业。
看着下班楚辰拿洗手液给景桐挤，店里面出现一颗莫名其妙的篮球，然后又在景桐和楚辰下班的时候消失不见。
他们关系什么时候，怎么变得那么好的？？？
徐小燕简直是一脸茫然。
上次她有这么茫然的感觉的时候，还是电视剧漏看了一集的时候。
其实这种感觉，对于景桐来说，也像做梦一样。
上着班的时候有冰鲜柠檬水和小布丁。
下了班一起去打篮球。
像是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学校生活里面。
唯一有点棘手的就是楚辰一直想和他讨论什么时候去和老沟通，放他回去读书这件事情。
景桐敷衍了几次，敷衍得都有点力不从心了。
就这么敷衍了几次之后。
一天早上，景桐提着双人份的早餐来汽修店，一直到十点多，都没有等到楚辰来。
景桐去店门口看了几次，都没有看到楚辰的身影。
怎么回事？
是临时补课？
还是去江边拍风景去了？
但是无论是哪种。
一般楚辰都会提前跟他说的啊？
景桐拿出手机，又确认了一下——那上面确实也没有楚辰的留言。
景桐：“……”
是他最近敷衍楚辰次数太多，楚辰终于生气了？
但是……无法和债主谈这件事情，他是事出有因的……
今天天气阴沉沉的，但还有一点阳光拼死拼活地从阴云里面挤出来，晒在景桐的手机上，把他手机晒得白茫茫一片。
景桐勾着头在店门口站了太久，最后徐小燕都跑出来看他了。
“你是在等楚辰吗？”徐小燕小心翼翼地问。
“也……”没有。
“他今天不会来了。”徐小燕小声说。
景桐猛地抬起头，蹙眉问：“为什么？”
“因为是我打电话跟他说我们今天要团建，让他不来的。”徐小燕说，“而为什么不让他来，是因为……”
徐小燕还准备说什么，一双皮鞋踏进店里面。
皮鞋的主人，是一位穿着西装，足有一米九的男人——徐小燕的老板，景桐的债主——孙向笛。
孙向笛站进来后，先巡视了一圈，最后才看向景桐，笑笑说：“你气色不错。”
孙向笛：“最近日子过得挺好啊？”
听到他这么说，景桐浑身瞬间都紧绷起来。
景桐僵硬地回答：“还行吧。”
“还行就行，对了——”孙向笛笑嘻嘻地侧过身，让出他身后跟着的一群人。
景桐看了一眼这些人，大热天的，感觉背后的冷汗都瞬间下来了。
这些人，就是那天被被景桐敲了一板砖，又被楚辰坑进派出所的小混混们的表率。
孙向笛笑着问景桐：“这几个人，你认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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