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佟妃
欢若瞧玄烨看得入迷，小声叫了一声：“三阿哥。”
玄烨一转头，立马像看见救星一样手舞足蹈地比划：“欢若！你看！是煤球儿的孩子！”
三个小可爱身上都是黑白双色的皮毛，一只浑身乌黑，只有尾巴尖儿一点是白的，一只有四脚是白色，其他的地方全是黑的，还有一只则是四脚、肚皮、围脖连着半张脸都是白色的，头上有两片儿中分的“刘海儿”，三只一看就都是煤球儿的崽。
欢若一看玄烨的表情就懂了，那张笑脸儿上分明写着“想养”。
然而，等他们回去跟几位奶妈一提，她们都如临大敌，理由还是那些理由，总之是坚决不让养。
玄烨争不过，只能作罢。
于是压力来到了欢若这里，她又不能把这三个小东西放回去，就京城这个天气，三只小猫现在还活着，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她也不能把它们带回慈宁宫，且不说有没有人猫毛过敏，她天天忙得团团转，怎么照顾这群小家伙。
而且她总是惦记着圆了玄烨养猫的小梦想。
嗐，这话要是叫明月她们听见又要打趣欢若。
“三阿哥想要什么你不惦记着给他弄来？只怕他想要天边儿的月亮，你都能多给他够两个星星换着玩儿。”——这是明月的原话。
想来想去，她找到了这位已经有钱有势有房的闺蜜来。
四贞一听完什么事，当场就收下了三只小猫，连带把煤球儿也一并养了。
并且跟欢若约定，把小猫养到两个月，挑一只不认生、不挑食、性子好的留给玄烨。
只是两个月过去，她忙得头昏脑涨，渐渐地就把这事给忘了。
如今，听四贞提起，欢若才突然想起还有这档子事来。
她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我这两天还在想呢，三阿哥生辰快到了，我还不知道今年送他点什么。好四贞，你真是雪中送炭第一名！”
四贞扁扁嘴：“三句话又拐回到你三阿哥身上了。哼，我跟你说，要不是我当初一下养了四只，现在想让我让出来一只，那可不能了！”
“好好好，你最好了。”欢若点头如捣蒜，终于把四贞哄开心了。
俩人说说笑笑往慈宁宫走。
拐到离慈宁宫最近的宫道上时，应该刚好赶上后宫嫔妃请安回去。
她们先后遇上了跟大多数妃嫔不和一心只想回家摊着的静妃、每天操不完的心请完安还要回坤宁宫照顾皇后的董鄂妃，跟她一起走的，还有另二位董鄂妃，一位是皇贵妃的族妹，一位是二皇子福全的生母。
后面还有三三两两一处走的妃嫔，四贞还好，她是孝庄的养女，除却几位位分高的妃子，其他人还要给她问安。
欢若就惨了，每次这时候，她都要在心里狠狠骂顺治，不是说董鄂妃是真爱吗？真爱之外还能收这么些大小老婆，每个老婆她都要挨个请安问好，一路走回来，欢若只觉得膝盖要废了。
走在最后的是玄烨的生母佟氏。
佟氏现在还只是个小小的庶妃，位份不高，出身也一般，皇帝对她漠不关心，孝庄也是看在玄烨的面上才对她淡淡的。
她性子本身也有些内向，是个心思多却不愿——或者说不敢表露的。
所以她平日里话很少，总是跟着大流，请安结束就走了。
可这会儿她正拉着在门口等着牵马的苏麻喇姑说些什么，申请恳切得很。
欢若几不可闻地蹙了下眉头，就这一下，立刻被敏锐的四贞察觉到了。
四贞瞧了瞧远处的佟氏，又看了看欢若，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小声道：“欢若，你不喜欢佟庶妃？”
欢若吓了一跳：“你说什么呢？都是宫里的主子，什么喜不喜欢的，只有主子喜不喜欢我的份。”
“得了吧，”四贞不耐烦地打断她，“跟我你还装。”
四贞瞧着欢若心里有话不愿意说的模样，斜斜瞪了瞪一眼，接着道：“说来也怪，方才过去的皇贵妃，按理说是宫里最得宠最得势的女人了，我瞧着你对她淡淡的。那位被贬下来的静妃你倒是熟。平日里你恨不得把三阿哥揣在怀里随身带着，如今见了他母亲，倒还没有刚才见二阿哥生母来得舒展。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欢若抿了抿嘴，她倒不是不喜欢佟庶妃，只是之前她太过自以为是，在佟庶妃面前失过礼，从那以后，她见佟庶妃总有些不自在。
思索间，二人已经走到佟妃和苏麻喇姑身边。
几个人互相地见了礼，苏麻喇姑笑着说：“正说呢，欢若就来了。”
欢若一抬眉，疑惑地瞧着苏麻喇姑。
佟妃把话接了过去：“是我，眼看玄烨生辰快到了，我这个做额娘已经无法贴身照顾他了，生辰这样的日子，我还是想能给玄烨做些什么。”
欢若实在没忍住，狠狠地皱起了眉头，苏麻喇姑一看她脸色都变了，下意识拉了她一把。
四贞感觉到气氛不对，赶紧凑上去，亲热地问道：“锦络做了什么？快让我瞧瞧！”
佟妃抿着嘴，打开了手里的小布包，里面是一整套贴身的小衣服，上面修了精致的纹样。
四贞伸手摸了摸，嘴里止不住地感叹：“早听说锦络女红了得，我今儿才算见识了。真真跟我这惯会舞刀弄棒的手做出来的东西不一样。”
欢若这会儿收拾好神态，也转过来瞧了一眼。
确实是好看的，佟妃的手艺她是知道的，就是因为知道，所以两年前玄烨生辰之前才会贸贸然地去问她，玄烨生辰快到了，有没有什么东西要带给他。
其实玄烨从很小的时候就不会找母亲了，他习惯了父母都不在身边。
但欢若想起玄烨长大后回忆童年时，那句让人心碎的“父母膝下，未得一日承欢”，还是忍不住在佟妃请安回去的路上拦住了她。
只是当时的佟妃怎么说的来着？哦，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漠然地看了欢若一眼，便走了。
欢若后来反思，一个母亲，孩子不在身边已经够惨了，自己还跑去炫耀“我能见你儿子，哦，要不要我帮你带东西给他”，啧，自己实在是罪该万死。
所以自那之后，她见到佟妃都躲着走。
可今年，她怎么又愿意了呢？
一直到骑马去玄烨那边的路上，她都想不通。
苏麻喇姑看着身前发呆的小姑娘，蹙起了眉尖。
“欢若。”
“嗯？姑姑，你说什么？”
怀里的小姑娘似乎察觉到她的声音，艰难地在马背上回了个头，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全是疑惑。
“欢若，你知道太后娘娘今日为何会问你多大了么？”
啊？对哦，说起来，她今天出门前去跟孝庄回话的时候，她问自己来着。
「欢若，哀家记得，到今年七月份，你就十六了？」
「回娘娘，是十五。」
「哦，」孝庄沉吟了一下，「十五岁啊，花一样的年纪。」
她不觉得这是孝庄没头没脑地跟她拉家常，但是当时她满脑子都是佟妃和玄烨，没顾上细想，如今想来，确实有些古怪。
按照清廷规定，她到25岁就可以“退休”出宫，过有钱且自在的生活——在孝庄身边这几年，她攒了不少好东西，从家底来看，她妥妥是个小富婆，她家里对她也是持放养但关心的态度，如此，这是她目前最满意的计划。
当初对着董鄂妃，她说的也是真心话。
当然也有其他的路，比如像她这种在主子跟前“得脸”的宫女，也有选择一生不出宫，在宫里做大养老，变成姑姑、嬷嬷。
或者，出宫还有别的方式，不到25也能出去，要么是上面的恩典，要么，就是赐婚。
嘶……但她才15啊。
而且，孝庄要赐婚能赐给谁呢？几位皇子年纪一个比一个小，目前年纪最大的福全也才六岁啊。
等下，苏麻喇姑为什么会这么问她？
欢若想了想，试着说道：“太后娘娘是嫌我年龄越来越大，不讨她喜欢了吗？”
苏麻喇姑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回，愣了一下，旋即笑了：“你倒是惯会在这种时候装傻。”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三阿哥总要回宫来的，到时候总要有人去他身边贴身照顾才行。”
欢若眨眨眼，所以呢？
“这个人，要三阿哥喜欢，太后娘娘信任，还得知根知底，知冷知热。”苏麻喇姑盯着这个反应迟钝的小丫头的表情，“太后娘娘属意你。”
“哦，哦！谢谢。”
“嗯？”
“额，这个意思难道不是说我既讨三阿哥喜欢，又得了太后娘娘的信任，还很体贴吗？”
苏麻喇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过了一会儿，她竟大笑出声来：“是，你说得很对。”
欢若见她笑了，才继续大胆问道：“那娘娘有说，若我去了三阿哥身边，还能不能顺利出宫吗？”
苏麻喇姑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问道：“欢若很想出宫吗？”
欢若挠了挠头：“若我说盼着出宫，倒显得我不识好歹没心没肺，若我说不想出宫，那肯定是假的，我不想骗姑姑。我希望能在宫里陪着您、太后娘娘还有三阿哥，并明月她们一起，安安稳稳地到25岁，然后出宫去，到处走走看看，再回来，跟四贞做邻居。”
苏麻喇姑听完她的话，叹了口气：“你若是这样想的，我便放心了。太后娘娘那边我去说吧，你就安安心心留在慈宁宫，等着25岁出宫去，自由自在。”
欢若一听苏麻喇姑这样说，立刻暗暗舒了一口气，居然这样躲过了。
她算过，再过不到两年，玄烨就要登基，到时候他就是皇帝了。
所谓伴君如伴虎，再可爱的幼崽，也会长大，何况他可是王朝的权力中心，她可不想真的深陷其中无法抽身。
她现在所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将来能安稳出宫做准备的，到了孝庄身边已经是脱离了她计划了，她绝对不要去玄烨身边伺候。
只是此时欢若不知道，三天之后，她会抱着玄烨哭着承诺他一定会一直一直陪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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